第一百一十九章
走出公司，艾楠的脑袋一片混乱，耳朵嗡嗡作响。脱下坚强的外套，内心的脆弱终于在自己的面前一览无余，在琉璃面前的坚强和淡定其实都是逼不得已，在这样的时候如果自己先乱阵脚，那琉璃又如何能静下心来帮自己善后呢，再说她也是无辜被自己拉下水的，蚂蚁的这摊浑水原本就不应该让她来淌。
天空灰暗得厉害，不多时可能就会下雨了，寒风掠过每一个路人的身旁，一阵阵寒意在人流当中来回穿梭。艾楠抱紧了双臂径直往停车场走去，熙熙攘攘的路边小贩扯着嗓子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艾楠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此时的心情似乎已经承受不了任何的嘈杂。
地下停车场里浑浊的空气夹杂着一些烟草和腐臭的味道尽量充斥着她的鼻腔，坐上车后关上车窗，车内回荡的淡淡的兰蔻香水味终于让她的嗅觉神经舒缓了一些。
拿出电话迅速编辑了一则短消息发送成功后，艾楠才驾驶着车子，出了停车场。
回家的路在此时显得特别漫长，艾楠的脑子里一直在排练着待会儿和妈妈见面时对话的镜头，只是越演越乱。
“妈~的。”她低声诅咒自己，然后用力甩了甩头，脚下加大了油门。
一个小时候终于站在了自家门口，犹豫了片刻后她还是摁响了门铃。
“艾楠，是你回来了吗？”隔着厚厚的防盗门，魏芷若的声音传了出来。
艾楠轻轻的应了一声。
“刚才接到你的消息，我就忙着准备晚饭，刚做好你就到家了。”开门的魏芷若一脸笑意。
艾楠抬起头，温软的笑了笑。几天没见，她发现眼前妈妈似乎又老了一大截，眼角的皱纹像刀刻一般深深的嵌进皮肤里，暗淡的皮肤干燥苍白。看到这些，艾楠的心里一阵揪痛。
“还愣在门外做什么？进来呀，你穿粉色的拖鞋，那是我前几天才买的，超市打折5折，我看挺合适你的，所以一下子买了两双，留着明年你再穿。”魏芷若一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粉色拖鞋，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
“妈，没必要买那么多，明年要穿再买就行了。”艾楠脱下黑色的镶钻高跟鞋，而后将手提包挂在了衣帽架上。
“我觉着划算。”魏芷若的眼睛里透出一种居家妇女特有的精明。
艾楠不再争论，对于过日子，她承认自己永远不是妈妈的对手。
家里干净整洁，茶几上放着一些柚子和甜橙。沙发上有一件没织完的毛衣，黑色的，远远看去质地不错。
“妈，你在给谁织毛衣啊？”艾楠指着那件明显不属于自己身材的半成品问道。
“哦，那是……”魏芷若突然揶揄。
艾楠警觉地拿起毛衣仔细地翻看起来，很明显的男号让她的心情突然更堵。
“妈，你不是给那个混蛋织的吧？”
魏芷若尴尬地笑了笑，慌忙从艾楠的手里夺过毛衣说道：“不是，你别瞎猜了。”
“妈，我想听实话。”魏芷若的神情早已出卖了她的言语。
“我也就是闲着无聊，随便找点事情做，这件毛衣织好以后也不可能穿在他的身上，人家堂堂董事长怎么可能穿这样粗粝的针织品呢。”魏芷若浅浅地说，脸上有淡淡的自嘲。
“是他没资格穿，妈，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们之间早已经结束，并且现在还是这样的局面，他们根本没拿我们当回事，你又何必在这里枉费心思呢。”艾楠的话如针尖一般，直戳魏芷若柔软的心脏。
“艾楠，不提这些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赶快去吃饭吧，待会儿凉了容易吃坏肚子的。”魏芷若放下手中的毛衣，拉着艾楠的手往餐桌前走去。此时的情况扭转话题是最好的抉择。
满桌子的菜品，道道都是艾楠喜欢吃的。可是眼线，满腹心事的她根本吃不下。
“妈，我不饿，刚才在短信里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准备晚饭了吗？”坐下后艾楠一脸愧疚地说，面对殷勤的妈妈，她知道拒绝显得有些残忍。
“可是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总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吧。”魏芷若失落地说。
“妈，我们母子好像很久没在一起住过了。”艾楠浅声说道。
“是啊，很久了。”
“妈，对不起，我的确忽略了你的感受。”艾楠惭愧地说。
“没事的，女儿，吃点东西吧，妈妈喜欢看你吃饭时的样子，就像你小时候一样乖巧。”魏芷若为艾楠的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说道。
看着油腻的排骨，艾楠的心里一阵反胃，不过她依旧微微地笑了笑，然后努力的将排骨送进小巧的嘴巴里，甜和酸的味道瞬间从味蕾蔓延开来，艾楠终于遏制不住，径直冲向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呕吐起来。
魏芷若紧跟着艾楠进到了卫生间，轻轻地为她垂着后背，脸上满是心疼。
艾楠趴在马桶上稀里哗啦地吐完以后抬起泪痕满面的脸努力的笑了笑说：“妈，对不起，我这段时间肠胃不好，所以吃油腻的东西会很难受。”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妈妈，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糖醋排骨，所以我才第一时间夹给你，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定然不会夹给你吃的。”魏芷若将拧好的热毛巾递到艾楠的手上，满是自责地说。
“好了，我没事了。你先出去，我整理一下就出来。”艾楠将魏芷若轻轻推向门外。
等到魏芷若的步幅声在客厅响起的时候，艾楠才轻轻拉上门。洗漱镜里的自己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刚才因呕吐流出的眼泪将睫毛膏晕染在眼眶四周，咋一看，就像吸血僵尸。她拿起手上依旧温热的纯白毛巾仔细将眼眶的晕染一点点擦拭干净，然后拿出腮红，轻轻的从颧骨两侧往笑肌刷开，最后拿出唇彩涂在饱满的嘴唇上。收拾完毕上，镜子中骤然出现一个慑人心魄的美丽女子，对着镜子微微一笑，艾楠感觉非常妥当后才将毛巾和化妆包一一归位，而后面带着微笑走出卫生间。
“艾楠，你没事了吗？”看到走出来的艾楠光鲜照人，魏芷若有些吃惊。
“没事了，只是一点小问题，待会儿出去拿点药就没事了，你不用担心的。”艾楠重新坐回到餐桌。
“我刚才已经在厨房熬上了稀粥，等一会儿熟了我盛给你。”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走去。
“妈，你别忙了，在这里坐一会儿，我们聊聊。”艾楠面带着微笑说道。
“你等一下，我去厨房看一下火。”魏芷若回过头说。
艾楠点点头，然后将桌子上未动的饭菜往冰箱塞去。
“你别动，我来做就行了。”走出厨房的魏芷若着急地说道，“身体本来就不好，你坐下来休息就行了，万一有个闪失我后悔都来不及啊。”
“妈，我又不是纸糊的，你去客厅等我，一会弄好了我就过来。”艾楠笑了笑，继续将整盘的菜往冰箱里送去。
无奈之下，魏芷若只能往客厅走去，在落地窗前的按摩软椅上坐了下来，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霓虹闪烁的城市宣告着夜的来临，很久了，魏芷若很久没有这样细细地观察窗外的夜色，从搬到这里，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居住，整个房子除了她的步幅声和呼吸声，就只有无尽叹息声。
“妈，你在看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艾楠已经静静地站在她的背后。
魏芷若转过头，温软地笑了笑说：“我觉得从我们这个角度看下去，整个惠城其实很美。”
“是吗？”艾楠抬起眼睛远远地看去。
灯火辉煌的惠城依旧喧嚣着，忙碌着，那些三三两两的车和人似乎在此时都在为生活奔波着，或许他们其中依旧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旁人永远无法猜测出来，就像自己今晚回家，妈妈也不清楚其中的内情是什么。
“妈，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许久之后，艾楠低声说道。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不用商量，不管你要怎样我永远都支持你。”魏芷若怜爱地拉着艾楠的手说。
“妈，我想搬回来和你一起住。”艾楠在心里挣扎了很久终于说道。
“好啊，你能搬回来住我最开心了。”魏芷若的脸上笑开了花。
“妈，你都不问问是什么原因吗？”艾楠突然难过地说。
“女儿，妈妈看着你长大的，我相信你做的每件事情都有合适的理由，因为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
“妈，谢谢你，谢谢你的不问及，谢谢你的相信。”艾楠蹲下身子，将头紧紧地埋在魏芷若的胸前，这种久违的温暖似乎消逝得太久了。
魏芷若温柔地拥着艾楠，母子俩深情的拥抱似乎已让周围的时间和空气静止，温暖的感觉蔓延在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已经有多久没有拥抱艾楠也不太记得了，但在此时，她贪婪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温暖。
“妈，其实我挺累了。”艾楠喃喃地说。
“累了就停下，放下该放的一切，我们好好过日子。”魏芷若轻声说。
“可是已经停不下来了，妈，我保证不管将来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会回到你的身边，做你记忆中那个乖巧的女儿，不过妈妈，请你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点就够了。”眼泪再次从艾楠的眼眶滑落，在惠城，能够让她肆无忌惮的流泪的地方或许只有魏芷若的怀抱了。
“嗯，我会等着你彻底回来的那天。”魏芷若微笑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