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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弦弦掩抑声声思

自那夜许蔓筝闯入神界已有十来日,但她早已回到许府。三日后便是神界派人来送聘礼的时候,而且还给许氏族人亲朋们发了请帖。

得知自己的幺女将要成为山神独子稚明眸的侍妾后,许云峰已经出了书房不再闭门谢客,人精神了一点,开始重新管理府中大小事务。至于元氏和受伤的许成敬被二夫人苛待的事,许云峰念及旧情只是训斥了胡作非为的二夫人,重新给元氏和许成敬安排了下人。元氏也醒了过来,但是还没从噩耗中恢复过来,身体非常的虚弱,也不愿意见任何人。

因为许蔓筝被神族看中,让许氏上下有着异样的光荣,王族那边却没有出现什么表态的动作。

所以其他氏族又重新恢复了往日讨好的常态,虽然许府四房的儿子陨落了,但许府人尽皆知的半妖之女都能入神族的眼,这是有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做得到啊。

那些说许氏要倒霉的人真都是瞎了眼了。

作为待嫁娘的许蔓筝,这几天一直都在代替父亲安排的下人去照顾许成敬,现如今她的身份非比寻常了,加之府中都忙碌着她与稚明眸的婚事,只得依着她的意思,任由她照顾着许成敬。

受伤的许成敬昏睡了好久都不见醒过来的迹象,族医来来去去几十回也没有法子。

许蔓筝已经不见丝毫笑容,她甚至在想,若是她在那日答应了十哥哥,与他一并抛弃所有世俗,不去争抢那些虚假的荣誉和名号,远走高飞,只有彼此。那么,是否就不会有这样的惨景出现呢?

她衣不解带地给他擦洗做饭,只希望他能够在她出嫁前醒过来。

醒过来,她便要与他告别。

“十哥哥,”许蔓筝通红了双眼,乖巧地坐在他床边,“你还是不愿醒来吗?”

“我不知道该为你做些什么,我知道你并不爱慕虚荣,不屑于追求那些名利,你一直对每个人退让,除了保护我的时候。”

“我一切都看在眼里,我都知道的。”

“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为什么九哥要那样做,你们不是亲兄弟吗?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你呢?”许蔓筝呜咽着低声道。

“都怪我……如果我答应你,如果我不软弱,我们离开这里,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十哥哥,你不要怪我,我将要嫁给明眸大人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治好你的眼睛,只要让你的眼睛好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都会好起来的……”

“十哥哥,我将是罪人,待治好你的双眼后,我必会以死谢罪,不连累族人……”

冰冷的眼泪止不住的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

许蔓筝低下头在他额前轻轻印下一吻,揩掉脸上的眼泪,随即绝然站起来,推开门出去了。

吩咐了守在院外的丫头们接下来好好照顾许成敬,许蔓筝独自一人回到了住处。

残留在许成敬手背上的泪滴突然晃动两下,紧接着迅速地融入到他身下的棉被之中。

三日后,神族派来接亲的云轿飞驶至许府门外,引车的只有一只金羽重明鸟,许云峰扶着元氏恭迎在府门,而许蔓筝由两个丫头搀扶,领进云轿之中。

许府族人早有自知之明借故没有去山神结界参加宴席,毕竟神族妖族有别,怎可以同席而食。

金羽重明鸟引车朝神界驶去,许府门外一行人目送着许蔓筝所坐的云轿消失在半空中。

许府上下又恢复到以往的样子。

金羽神鸟行轿的速度十分快速,通过结界后便直接将许蔓筝送入神族大殿外。

“蔓筝小姐,请随我入殿。”早已候在大殿前的侍女矮身撩开轿帘说道。

许蔓筝一手扶住头饰,一手提起裙摆,低下头出了轿子,随那个侍女走向大殿。

毕竟只是娶一个侍妾而已,作为岘山神族,稚明眸的父亲并没有大肆宣扬的意思,只是作为一个收买的手段慢慢深入妖族,看看他们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神殿里并不热闹,没有一点喜庆的气氛,许蔓筝被侍女扶住缓慢地走到大殿内。

稚明眸穿着一身金丝红衣转头看着她一路走来,待她走近时,他便欣喜的伸出手。

“阿筝,来。”

高台上端坐的是山神和神后,正殿两旁站立的则只是几个家臣。明明是成亲这种喜事,却这样的严肃和无趣。

一点也不快乐。

一点也不。

许蔓筝把手从侍女的手臂上移开,放到稚明眸的手中。稚明眸脸上绽开一抹愉悦的笑,手指收紧,生怕放开了她。

滚烫的温度刺激得许蔓筝微微一缩,但她只得忍下来。很快就要结束了,只要过了今晚,十哥哥就能好起来。她这样想着,轻轻上前一步与稚明眸并肩而立,郑重地和他一齐看向高台。

一旁的司仪便开口道:“一拜,天为证,地为鉴,二人心诚相悦。”

“二拜,敬神明,知父母,二人忠孝。”

“三拜,结发夫妻,同进退,共患难。”

拜完堂,许蔓筝和稚明眸一起奉茶,接着便有侍女将她送至稚明眸的寝宫中。待这一切都结束后,众人又各司其职恢复正常了。

寝宫里沉寂着,所有的声音只出自于她自己的呼吸声,殿外守着一个侍女和一个侍从,但暗处定然还有很多隐藏的守卫。

许蔓筝分开遮面的珠帘挂在金冠上。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近日的雨水频频,显得更加压抑。

“父亲,今日请别让我去九重天与司战练武了。”还被留在大殿的稚明眸俯身说道。

高台上只有山神一人,神后已经回宫去了。山神翻了翻手中的古书,默默地看了一页后才缓缓开口道:“你想去见那个小妖?”

稚明眸没有避讳道:“是,父亲。”

“本君知道你对这小妖喜爱已久,允你偷偷出去的事,本君每一次都知道。这小妖你可以收入宫中,但是你的后宫之主只能是一个有身份的神族,切不可被这小妖蛊惑。”山神合上书,说道。

“知道了,父亲。”稚明眸略略行了一礼,知晓被应允了,便转身徐徐离开大殿。

刚出了山神的视线,他就迫不及待的疾步奔向自己的寝宫,许蔓筝的所在之处。

门几乎是被撞开的,稚明眸笑着站在门口,倒是把许蔓筝吓了一跳。

她平息下来,施礼道:“明眸大人。”

听到又变回明眸大人这客气的称呼,稚明眸面色就怏怏下来。他走过去,环住她的肩将她压向自己的胸口。

许蔓筝安静地没有动。

“阿筝,你想要什么?”

许蔓筝心微微一惊,难道是被知道了吗?“明眸大人,我没有想要的了。”

“我知道你对许成敬的事还在担心,没事的,妖族的族医医术受限,我过几日派人带几个神族族医去看看许成敬的伤势。”稚明眸拉着她到小桌旁坐下,白玉壶里盛着酒,他取了两个玉杯分别斟上,“阿筝,不要唤我大人了,我不爱听。”

心中慢慢升起一丝愧疚,她默不作声,手下接过他递来的酒杯。

两人握着酒杯交臂,当杯沿快贴近唇边时,他突然开口道:“合卺酒,愿我与阿筝白头偕老。”

醇香冰凉的液体顺着口腔滑入喉咙,许蔓筝视线模糊,氤氲的雾气晃了晃,忽然变得清晰,眼前显现出稚明眸俊朗的面容。

“阿筝,怎么了?为何流泪?”稚明眸连忙放下杯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去她的眼泪。

“明眸,再拿些酒来罢。”许蔓筝温柔地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对他示意一笑。

稚明眸被她的一笑犹如摄了心魂,站起来倾身轻轻地吻住她的唇。碰触过后,稚明眸自己出去拿酒了。

“对不起……”

待他离开后,许蔓筝几乎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脸抑声抽泣,很快她又收声,胡乱抹了抹眼泪,也不管脸上的新妆花了,扬手摸着自己的发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接着她猛地抽出一根细细的丝线,当下将它卷成小小的一团,打开那只白玉壶将之放进去,那团丝线立刻在酒水中融化消失。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靠近,紧接着稚明眸提着两罐酒走了进来。

许蔓筝起身拿着那只白玉壶给他斟酒,却没有给自己倒上。

“明眸,拿来的酒我多喝点,你喝了这玉壶里的便好,你要务在身,不可醉酒。”许蔓筝娇憨的笑容再次展现出来。

“好,就依你所言。”稚明眸打开那两罐酒,与她一同坐下来。

许蔓筝没有迟疑地拎起酒罐来,笑道:“明眸,我要多谢你,这一饮敬你待我的好。”

她仰头张嘴接住倒下来的酒液,有些酒顺着她的脖颈打湿了她的衣襟上绣着的花鸟,显现出她胸前的轮廓。

对稚明眸而言,这是一种诱惑。

“明眸,我都快喝完了,你为何看着我?”一饮过后,酒只剩下一小半。这酒喝得过于猛烈,一张脸即刻现出红晕,她垂手把酒罐放回桌上,看样子像是有些醉了。

稚明眸吐出一口气,拿起她给自己斟好的酒喝了下去。

“我不能再喝了……”

许蔓筝喃喃说着,差点摔倒在地上,稚明眸眼疾手快地扶住,揽着她的身子将她抱起来朝床边走去。

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子想给她盖上,但又目及她被酒打湿的衣衫,稚明眸愣神之时,许蔓筝突然睁开眼睛双手勾住他的后颈往下一拉,身子一翻就把他压在了身下。

稚明眸低声笑了,看着身上的人儿,眼底多了些玩味。“阿筝,想玩什么?”

许蔓筝没有回答他,低下头温柔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又吻了一下他的鼻尖,随后顺着他的脸颊,嘴唇,喉结,一路吻着,最后停留在他耳边,轻轻地咬住他的耳垂,然后松开。

“明眸,如有来生,我愿意花一生去爱你……今生,对不住了……”

还未等稚明眸反应她言下之意,许蔓筝起身,双手捏诀,一道白光在稚明眸身上闪过,然后她撕开衣衫,从腰后抽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对准他的眼。

稚明眸睁大了眼,眼中充满着不可置信。

许蔓筝没有丝毫的犹豫,哪怕是眼角还含着泪,手起刀落,直接将匕首插进他的眼中,不顾他的嘶吼,快速地挖出他的双眼,眼珠离体红光乍现没有一点血迹,但是那对眼珠放在手心里却滚烫不已。

许蔓筝撕下一块衣角包住眼珠,随后伏地化作原形,叼着包住眼珠的衣角破窗逃走了。

多有的动作都太快太快,因为稚明眸太信任许蔓筝,为了和她独处,居然自作主张屏退了所有守卫,等到他们赶来的时候,许蔓筝已经找不到了。

“为什么……为什么……阿筝,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得知消息的山神急忙赶来解开他身上的缚神索,注入灵力修复他的眼睛,却发现就算有眼珠,稚明眸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这个妖女!”山神脸上怒气难遏,“传本君的命令,抓住妖女许蔓筝,让悉陵来见本君!”

岘山要乱了。

稚明眸生来神力其原由是他眼中有一对天生的法器,眼眸鲜红震慑力强就是这法器的力量所在,后生加以灵力练习,法术强劲自然不同凡响。这也是为什么他族不敢冒犯的原因,但现在,法器被盗走,要是被传出去,那敌对之人岂不是要倾巢而出趁火打劫?

太可恨了!太可恨了!枉费稚明眸这样维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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