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堂堂天子翻起墙来也是风度翩翩的!
兰猗从墙头上跳下去的时候吓得直接闭上了眼睛,却跌入了一个暖暖的怀抱里,两人从冬梧阁的后院里悄悄绕到一墙之隔的门下省,直接翻了过去,又大摇大摆的避开了神策军,从门下省再溜进了一辆蒙着蓝绸的马车中。
只见南宫昱像模像样的轻呵一声,径直驾着不知道是谁的马车向着皇城外跑去,门口只凭一块腰牌便轻松过关,兰猗在车内掩嘴轻笑,却见南宫昱满不在乎的转过头来,悠然一笑:“顺手牵羊拿了常瑞的腰牌,倒也管用!”
“瑞公公当真是不容易,此时怕是正在皇城里苦苦搜寻皇上的踪影呢,没想到记档上他却是出了宫了!”兰猗打量了一眼这辆马车,外面是蓝布蒙顶,里面却是织锦天香的顶配着苏绣的软垫,车子不大却讲究精致。
“不知道这是朝中几品的马车?”兰猗轻声问了一句,南宫昱坐外面懒懒赶着几下子,回头瞥了几眼,淡淡道:“既然停在门下省,必定得是四品以上的品级;看这马车里陈设,倒似是个文官,除了骑马坐轿的,有资格坐马车的必然是从一品以上,再看这车里这般讲究,左不过是这朝中正一品以上的!”
“若论朝中正一品以上的,只有枢密院,三司使和六部尚书了?”兰猗眼中闪烁了一下,南宫昱左右望了一望,适当放缓了缰绳,转头一笑:“六部尚书自然在尚书省,这车却是停在门下省的,枢密院是六弟掌管的,他素来是骑马的,所以你说这车会是谁的?”
“君泽?”兰猗刚才就犹豫着,现下果然证实了,心中隐隐滑过一丝不安来。
南宫昱手上缰绳控制的恰到好处,马儿本是训的极好,不紧不慢的跑着,他眼中笑得泰然自若:“世上的事,偏偏就是这样的巧!当时只想着溜出宫去,哪儿想那么多,现在就是送回去也晚了,你倒不如随着朕荒唐一日算了。”
“这般没头没脑的事情,随它去便是!”兰猗弯腰走到车前去,轻轻倚在南宫昱身旁,迎面而来的风吹在脸上清新自由,她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浅浅一笑:“我以为这辈子都出不去那个皇城了!”
“要出皇城又有何难?”南宫昱眼底宠溺的望着她,轻声笑道:“等到过年,朕再带你去看民间的热闹景象!”
兰猗心头猛然一震,盯着南宫昱:“昨天我与芳月说的话,你全都听见了?”
“朕一直都不知道,你对皇城外的一切如此向往?”南宫昱口气温柔,看看远处,再低头看看身旁,笑的温暖:“一直都觉得你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远离红尘之外的性子,却原来也羡慕百姓家的热闹!”
“难道你就不羡慕?”兰猗眼中水光潋艳,却笑的极美,歪起头来问他。
南宫昱侧身飞快的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只要你在朕的身旁,无论在哪里,朕此生再无所求!”
“我不是就在这里么?”兰猗将头轻轻枕在他肩上,云淡风轻的笑:“兰之猗猗,扬扬其香,只为君一人盛放!”
暖阳当空,春丛飞花,原来皇城外的街市居然如此热闹,兰猗下车时怔了一怔,下意识的躲在了南宫昱的身后,南宫昱顺手扯下车内当装饰用的姜黄色罗纱,罩了兰猗的头上,她微微低下头,用洒金的薄纱遮住脸,一只手牵着南宫昱的衣角,与他缓缓前进。
南宫昱手中纸扇轻摇,两人龙章凤姿纵是走在人群中却也引来不少人注目,南宫昱微微皱了眉头,似有不快。兰猗眸中闪烁着惊奇和新鲜感,一条并不长的街市,却是东张西望走了许久。
兰猗驻足在一家绣庄前,见悬在那里的荷包五颜六色,很是漂亮,不由进去张望了一阵,那绣庄掌柜是个眉眼似水的中年女子,低头在绣架前做活,见有客人进来,不由起身来招呼,见到两人不由惊了惊,笑吟吟说道:“今日小店里头却是迎来贵人了!”
“老板娘说笑,不过随意看看罢了。”兰猗说的清淡,见那老板娘走到自己身前,似是顿了顿,低低笑道:“姑娘身上这奇楠的香味,并非人人都认得的!”
“你也懂香?”兰猗倒觉几分好奇,民间居然也有人识得这种香材?
“早年娘家是做香料生意的,后来夫家家道中落,如今不过开家绣庄糊口!”那老板娘举手投足的确礼仪周全,倒似是个富贵出身的大家闺秀。
兰猗唇边笑笑,走过去看那些荷包,轻轻拿在手里嗅了嗅,果然都是极清新的香材,不由眼角浮起一丝笑意来。
那老板娘打量了一眼南宫昱,对着兰猗笑道:“姑娘在这里稍等,既然是贵人,我去拿几个珍藏的东西给你看看!”
兰猗微微点头示意,拿起一个绣着并蒂花开的荷包给南宫昱看,嫣然一笑:“我素来不懂这些女红活计,人家说民间都要送荷包给情郎,不如我买个送你可好?”
“人家都是要亲手绣的!”南宫昱笑着接过看了看,眼角扫过街角,突然脸色一变:“走!快点离开这里!”南宫昱眼中一沉,急急去拉兰猗,只见从一旁的小巷子里冲出几个黑衣人,显然是精心训练过的杀手,每个人手里明显显的拿着匕首。
街市上人流如注,望见斜斜里冲出来的黑衣人,再看清手里的凶器时不由一阵惊呼,四散开来,如同鸟兽。
人群开始逃散时,南宫昱与兰猗二人反而醒目起来,那些人直直便冲着他们而来。
只见一柄匕首朝南宫昱就刺了过来,他显然也是惊慌失措的用手中的扇子挡开,兰猗一声惊呼,退到一旁,南宫昱见兰猗躲在一旁,似乎几人都是冲着自己而来,反而定了定神,连续避开两人,并且徒手放倒了一个。
“怎么会这样?”兰猗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心里不断的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人伤到南宫昱。
眼见两个黑衣人靠近,兰猗情急之下抓起一旁小摊子上的碗就丢了过去,居然砸中了一个,那人凶神恶煞的转头就冲着兰猗而来,兰猗向旁边跑去,却被个小店的招牌挡住去路,南宫昱余光瞥见兰猗似有危险,顾不得许多,冲过来便挡在了她的身前。
匕首转眼即至,兰猗突然推开南宫昱,转了个身,用自己的背对杀手,护住了南宫昱。
刀刃毫不费力的插进了兰猗的左肩,白衣瞬间被血色染红,南宫昱低吼一声,几乎目呲欲裂,一脚踢开那黑衣人的腕上,紧紧将兰猗抱在怀里。
只听马蹄声疾走而至,一柄长剑快如闪电的挑开了一个黑衣人的喉咙,另外两人见到马上的人时,却突然转头便跑,南宫昱抬头,只见南宫芷倒提长剑,从马上一跃而下,冲到他面前盯着怀里的兰猗,神色如霜,低低叫了一声:“兰猗!”
南宫昱怔了怔,低头看兰猗,却见她双目紧闭,不声不响,肩一片血红,南宫芷扔掉手中长剑,根本没有多望南宫昱一眼,低头查看她的伤口,目光冷峻的从怀里拿出一块锦帕交到南宫昱手里,低低说道:“替她按住,伤口太深,失血过多便会危及性命!”
马蹄声接二连三的传到,只见南宫芷神色一凛,这才低头轻声说道:“微臣该死!救驾来迟!”
南宫昱惊魂未定,扫了一眼,见是神策军赶到,微微定下心来。
只见南宫芷站起身,眼神仍然落在兰猗的脸上,低低说道:“还请皇上速速回宫!”
凤栖阁里灯火亮如白昼,乐正阳一脸疲惫的从寝殿里出来,脸色略有阴沉,南宫昱和南宫芷几乎不约而同的从椅子上起来盯着他。
乐正阳轻叹一声,垂眸说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静养照料!”
正殿里传来二人同时舒了口气的声音,乐正阳眼中冷了冷,突然抬头望着南宫昱说道:“皇上!贵妃娘娘一向体弱,虽然这次没有伤及性命,但对她而言,伤了元气也无疑风险极大,微臣只希望皇上体恤兰贵妃,不要让她再犯险境!”
一番话听在旁人耳里,句句都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可南宫昱却脸色灰沉,默默点了点头。
乐正阳不卑不亢行了一礼,对刚从寝殿里出来的芳月说道:“你随我到偏殿去,拿些白檀玉芷加到香炉里薰着!”
正殿静了下来,半晌,南宫芷淡淡说道:“皇兄现在可明白这前因后果了么?”
南宫昱眼中黯了黯,摇头说道:“朕不曾想到君泽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妄想轼君!”
“那些黑衣人身上什么都翻不出来!”南宫芷轻叹一声:“皇兄偶然乘了他的车出宫,在街市留下线索,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就算皇上遭了什么不测,也无人知道真凶是谁!”
“好在你及时赶到!”南宫昱声音有些沙哑,心里担心兰猗的伤势,却听南宫芷说道:“要不是瑞公公发现腰牌不见了,臣弟也决不会想到皇上居然会带着贵妃直接出宫!”
“兰猗!”南宫昱似乎没有在意南宫芷的话,而是低低说了一句:“朕听到你叫她兰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