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级时,父母因为工作,我跟随着他们一起到槐市街上念书。当时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突然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有点害怕。
爷爷当时并不同意,最后禁不住爸妈的劝,才跟着一起走。有一个要求就是家里的房子不变卖!
临走那天,我跑去跟罗乔告别,说会经常回来看她。然而事实上,我没有回去过。一到槐市,父母安顿好就开始帮我联络学校,几个月后又拉着我去改名,一放假又要去这样那样的补习班。总的来说,就是很忙很忙。如果说之前我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鸟,那么搬家之后我就是一直笼子里的鸟,一只被训练的很乖的鸟。
初中学政治时老师讲到了青春期,青春期呢就是我们会变得很叛逆,不听父母的话不听老师的话。也说是有自我成长意识的第一步。然而仔细想想,我也没有很叛逆的时候,在学校里都是前20名,老师们很喜欢我,同学也很喜欢和我玩,又没有什么太大的烦恼,我为什么要叛逆呢。
有一次和于华南说起这个话题,于华南就我之前总结道“人在最初自我意识觉醒时大概有两种状态,一种是对当下自己现状的否定,对周围信息接受的否定,当别人安排他应该这样做时,他的心里充满逆反心理,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也可以解释为雄雌激素升高,荷尔蒙不稳定。还有一种就是对现实生活的接受,理同温水煮青蛙。当有人为你安排好一切,你可以不必费心去企划未来,何乐而不为!这种人可以说是麻木。至于你嘛。高中之前属于第二种。就你高中状况而言,也说明你只是青春期来的晚一些”。
中考结束,领通知书!那天,罗乔没有来。我以为她有事耽搁了。结束后出教室,包子蟋蟀跟在我旁边。我们走到操场上,已经有各班的学生陆陆续续的出来了。操场上还是有人打球,有人散步聊天。
无数次站在这里,只是今天多了些伤感。刚入校时觉得三年很长,直到这一刻,又觉得三年不过也是弹指一挥间。我们三个坐在主席台边,仔细打量着这座呆了三年的学校。
包子感叹道“十多天没来,怎么觉得学校可爱了这么多,是不是趁我们没在的时候装修啦”.
蟋蟀附和道“我也觉得是,现在才发现老余说的是真的”。
刚进校时,老余介绍这座学校的发展,说什么创办了几十年,考进怀源的有百分之六十,讲起这座学校的风水,建筑,花草,说的跟稀世珍宝似的。
当时蟋蟀还接话说“我觉得挺一般呀”全班哄堂大笑。
老余当时也不生气,语重心长的以过来人身份说道“我现在说太多也不管用。也许只有在你们离校时才会发觉这座学校的可爱”,我们当时还嗤之以鼻,现在想想当时也是太幼稚!
“我现在觉得闻到垃圾桶都是香的”。
我和蟋蟀闻言转头看着包子,包子正一脸爱惜的摸着他旁边的垃圾桶。我和蟋蟀对视一眼,相识一笑,我轻轻站起身走到包子的右边,蟋蟀挪到包子的身后。
我做着口型“一,二,三,呀……”
我和蟋蟀一人拉着包子的手反扣在他背后,另一只手撑着包子的头往垃圾桶口送。
蟋蟀大笑道“香就多闻闻,现在不闻以后可没机会了”,我笑着附和“是呀是呀”。
包子拼命挣扎往后仰,又不敢张嘴说话,奈何又抵不过我和蟋蟀两个人的力气。嘴里只发着“呜呜呜”的抗议声。
我和蟋蟀见已差不多,放开包子就跑。后面包子哄然倒地,用手使劲抹着嘴巴和脸,干呕了一阵又拼命吐口水。看着前面两个好友已经蹿出去好远,边跑边笑,笑的他心里又是气又是急。恨不得一把抓住他们塞垃圾桶里才解气。
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只得指着他们,心里想了半天的词全被嘴里鼻里挥不去的垃圾桶味打散。不停的重复道“你们,你们,你们两个……”。
我坐在电脑前看着康佳的动态,心头苦笑。合上电脑走到客厅,爷爷正坐在桌前一个人下象棋,我走过去坐下。
“什么时候去上班”。
“明天早上我开车去就行,一个多小时就到,不急”。
“嗯”。爷爷看着棋盘思考下下一步该怎么走,我呢,又不会下,看也看不懂,但也只得盯着爷爷手里的马放哪里!或许这也反映了我的性格,看不懂也迷糊的看,不确定也迷糊的向前走。
“小叶跟我说了你们两个的想法,顺其自然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们不懂,也不掺和,随你们去吧,若真的有缘分也不用我们两个老头子多管闲事”!
我一愣,怪不得这次去周爷爷他们只字不提我和周叶的事,我还以为爷爷他们说了就过了,不过现在想来之前可能没少向周叶打听进展,而周叶也因为受不住干脆就实话实说。
我想了想,说道“爷爷,你还记得罗乔吗”?
爷爷手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过会儿才摇摇头。也难怪,毕竟十多年没见。
“就是小时候经常和我玩儿的那个小女孩,总是绑着两个辫子。皮肤很白,那时候你总是说我黑,夸她白。还吓她说要把她扔非洲被吓哭的那个”。
“有点印象,她怎么啦”?
“也没什么”我支吾道“就是过几天她会和我两个朋友来看你”。
“你们是同事”?
我搓手“不是”!
“朋友”?
“算是吧”!
爷爷抬头瞅了我一眼,我心虚的笑笑。“哪个大学毕业”?
我开始冒冷汗“没有,她只念到初中,之后就辍学了”。
“毕业之后在哪里上班”?
“新沿”。
爷爷又抬头瞅我一眼,不过眼中已经多了丝探究的意味。良久,放下手中的象棋,叹气道“我想我已经不用再问什么了,你为她都已经放弃考B大了,我还能再说什么。难过你和周叶对不上眼,不过你这一门心思她知道吗。可别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
我佩服爷爷的睿智,了了数语都已经明白我的心思。但是这要怎么说,不到最后一切都不好定论,我不是什么信心十足的人,也不懂什么未雨绸缪。爷爷见我不说话,继续道“到时候回来提前到招呼,我让你妈准备好饭菜和房间,免得到时候招待不周”。
“嗯”我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爷爷已经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看见我说道“我昨晚想了一晚上,你说的那个罗乔,罗三娃家的二女儿吗”?
我愣愣的点头。
爷爷脸色柔和起来,笑道“是那个小姑娘呀,没事了没事了,你去上班吧,我会跟你爸妈说的”!
“啊”?我扑过去拉住爷爷的手“爷爷你准备说什么啊,别瞎说啊,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和爸妈都说了人家还怎么好意思再过来呀”。
爷爷莫名其妙看着我,我一脸悲催“爷爷,我的持久战才刚开始呢”。
爷爷疑惑道“难道你不是让我帮你爸妈说情吗,我还以为你爸妈不同意呢。我说嘛,你爸妈怎么可能棒打鸳鸯呢”?
我抽抽嘴,昨天还以为爷爷明白我的意思呢,结果这想了一晚上就想出这么琼瑶的剧情来。
“没呢没呢”我赶紧解释“其实她只是单纯的来拜访拜访你而已”!
“不会是你强迫人家来的吧”?
我一脸正义“你看你孙子像那种人吗”?
爷爷瞥我两眼没说话,但为什么表情那么嫌弃!
请了几天假的代价就是好忙好忙,所有的事情都抵在一起。看这几天的资料都看的我眼花。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虚弱的趴在桌子上,阿三过来一脸关切“老大,你没事吧”。
我摆摆手示意没事“下班了,你快走吧,我先趴一会儿就走”。
阿三犹豫了下,说道“那我先走了”。
“嗯”我闷声示意。当我趴在桌上快睡着的时候,“嘟嘟嘟”电话震动起来,我拿起一看,于华南,我接起“有事”?
于华南无害的声音传来“听说某人最近搬了新家,我特地打来电话表示慰问”。
我心虚“哈哈哈,你知道啦”!
“不对。应该说我才知道!所以我才决定去当一回电灯泡,你说是不是很划算啊”。
“那算什么,我不以前也经常当你和康佳的电灯泡吗,有来有往才不亏嘛对吧”!
“那就好,等你通知哟”!嘟嘟,挂线。
我拿着手机心里一头马奔过。心里一阵懊恼,早知道坦白从宽就好了吗!呜呜呜,我的二人世界……
回到小区已是八点,我绕过花丛,一抬头,发现罗乔正站在我住的那栋楼门口,楼道上的声控灯时明时灭,她没有丝毫异样的情绪,平望着某处发呆,侧脸在阴影下显得很恬静。
我犹豫了下,走上前去,罗乔听见脚步声转过头发现是我,微微一笑“你回来啦”?
“嗯,你在等我吗”?
罗乔点点头。
“走吧,上楼坐会儿”。
我打开门,罗乔走进去四处张望打量屋子的陈设“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还把屋子收拾的这么井井有条”!
我倒杯水递给她“那当然,我也很居家的好不好”。
罗乔接过水杯,笑笑没说话!气氛冷静下来,我安慰自己,没事,以前不也是这样突然就无话了吗!
“你在下面等了很久吗”?
“也不是很久,我来……是想跟你说下我把康佳也拉去,但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
我闷声“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但是罗乔,我想我介不介意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不是”罗乔急道“我知道这件事没跟你商量是我不对,我本来是想跟你说的,但是我没有你电话,我想,等你回来了再跟你说也可以”越说后面声音越低。
“你不会跟康佳要吗,你什么时候能够多考虑我一些。什么事情你都闷在心里,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以前不打一声招呼就走,现在做什么决定也是,我很生气,生气她从来没有把我跟她放在一起过,生气每次我以为她在靠近的时候,却狠狠的甩了我一耳光!
罗乔看着我,脸色平静,然后又垂下头看脚尖。这么多年她还是没变,每次有争吵时,一到问题根源时她就不说话,每次沉默应对都衬的我像泼妇一样无理取闹。每次都被别人都打趣说我像女人她像男人!
以前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气越要拉着她说明白,然而现在我也像条咸鱼一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什么时候变的呢,那漫长岁月的无声思念中,一次又一次反省问题的所在,再次重复同样的事情,终于两个都变得沉默。不再歇斯底里。
罗乔抬起头,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僵持许久,罗乔眼中慢慢浮现出笑意,然后蔓延到嘴角,最后竟呵呵的笑出声来!,一如既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心里松口气,但脸上还是僵着,坚决不上当“笑什么,别扯开话题啊”。
罗乔慢慢敛了笑容,轻轻道“早点睡吧,我先回去了”说完就要站起身。
我急忙道“那你还去吗”好吧,我就是这么不争气,在罗乔面前,底气脾气就如同天气,永远别指望它会很大气!
“去啊,为什么不去,我还要跟向爷爷告你的状呢”?
“告状”?
罗乔点点头,眼神里透着狡黠“小黄豆啊”!
小黄豆是爷爷养的金鱼,因为是黄色的,爷爷就叫它小黄豆。小时候几个小伙伴吹牛,说能识别狗是公的还是母的?家鸡养的鸡鸭鹅也能分的出来。我当然不服气啦,为了证明我比较厉害,我就把爷爷养的小黄豆给弄出来给他们解释这是母的,至于理由嘛就是它的颜色是黄色的,另外几条都是红色的,物以稀为贵,所以它是母的。
现在想想深深觉得我扯淡的本事真是不容小嘘啊!最后的结果就是小黄豆因为被摆在地上被我们翻来翻去,因为又是夏天,那太阳晒的,没几分钟就干死了。
我们都慌了,把它丢水里也不见它游来游去。放在地上直到蚊子在它旁边飞来飞去才醒悟,小黄豆被我们折腾死了!后来经过一致决定,我们把它埋在菜地的斜坡上,由于犯罪心理,还每天早上晚上都去给它作揖,一直持续到第二年开春才停止。
回去后我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照样吃饭睡觉,爷爷发现的时候我还心虚了好一阵子。当时妈妈还劝慰爷爷可能是给猫叼走了。那时候我也早被他们训练好,打死不承认。爷爷为此难过了一阵子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从那之后爷爷好像就不怎么养鱼了。
我死猪不怕开水烫“去吧去吧,反正你也是从犯”。
罗乔笑笑,语气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是啊,我也是从犯,怎么办呢”?
罗乔走后我才发现,刚刚闹了那么长一通,其实什么本质都没解决。罗乔总是有本事把事情都模糊化。我躺在沙发上郁闷了半天,最后拿起手机给于华南打电话“出来喝酒,老地方”。
不等他回答就直接挂掉电话。我觉得我需要安慰,这点在罗乔那里寻不到答案,只好把于华南拖出来。这些年一直有个习惯就是去ktv里面包个小单间,也不想去什么茶楼咖啡馆。无非就是觉得ktv里面包罗万象,郁闷了喝酒,闷完了唱歌,唱累了又接着郁闷!由于经常去跟老板也混熟了。
我坐在ktv里边喝酒边等于华南,其实坐在里面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就坐在那里,看着屏幕直到模糊,直到于华南来我也没理出个什么头绪。康佳跟在他身后,我看见抬起酒杯“嗨,好久不见”康佳望了一眼于华南,又看了下桌上几个空酒瓶。似乎是询问我怎么会这样?于华南摇摇头,然后拉着康佳坐在我对面。
“要不要坐那么远,我又没喝醉,喝醉了也不会耍酒疯的好吗”?
康佳说道“来之前华南就说,今天要小心你”。
我把视线移到于华南身上,于华南倒杯酒“这次事件比较特殊,小心点总是好的”
我哭笑不得“喂,我还没那么小气吧,你们有见过朋友去拜访自家爷爷挨打的吗”?
于华南喝口酒“所以我在争取不要做第一个”。
我窒了一下,闷闷说道“好啦,我只是有些想不通而已,想不通为什么她会这样做”。
“这都想不通啊,很明显嘛。罗乔是觉得你们两个人去看你爷爷会太尴尬。又不是男女朋友还去看家长,换谁不得拉一两个朋友去暖场啊。这样说来,罗乔这样很正常啊”。
我转头看着康佳,康佳正窝在沙发一侧选歌,头也不回的解释道“你们呀,就是不懂女生的小心思,其实你只要稍微的脑袋转下弯,稍微换位思考下,一切都很简单啦”。
我转回头,盯着于华南。于华南笑道“我觉得小佳说的挺对的啊,你可以代入看看”。
我倒在沙发上,或许倒真是我多想了。“但我真的觉得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啊”。
康佳白我一眼“所以啊,男人和女人的脑回路真的不一样。那这样说,如果罗乔带你回去见她爸妈,你会怎么想”。
“当然是很开心啦,当然也会紧张”我呵呵笑道。
于华南插嘴“前提是你们还不是男女朋友”。
“那也很开心啊,说明她正在接受我嘛”我不以为意道。
于华南摇摇头“当我没说,小佳,我们回去吧,让这头猪自己在这里想下”。
“但是你刚刚喝酒了,开车没关系吗”?
“没事,我只喝了一杯”。
“那也不行,我来开吧,反正我也会开车的嘛”。
“嗯,也行”。
说完就走出们了,我大喊“喂,我也喝酒啦,你们不管我啦。喂,才来几分钟啊你们”。当然这些话是没有回答的。果然,朋友靠得住,猪都会上树。
唉,我长叹口气,朋友啊。我提起酒杯,摇晃着里面黄色的液体,不禁有些惆怅。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告诉我。
回应我的也只是房间里轻柔的音乐和眼前跳动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