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见凌琳是一个下着小雨的晚上。
尽管N市跟香港不是相隔很远,几乎是同一纬度的两个城市,下过雨后温差却相差这么多。这里没有那种雨后的闷热。我坐在二楼的包厢,透过身旁那种分成几格的玻璃往外看。路上的行人不多,撑着各式的雨伞。
Janet最喜欢这样的地方,用她的话说要是放上香薰蜡烛更有情调。可我觉得这样的地方很压抑,地方又小房顶又矮根本不明白她嘴里所说的情调在哪里。
我扬扬手服务员拿着菜单出去,不久Janet的电话响起也跟着出去。这个包厢就只有我一个,我侧过头看到楼下那条马路缓缓的走来一个紫色的身影。
脸被手上的伞遮住,整个人除了身上那条紫色的裙子外就只见她穿着一对坡跟凉鞋。
紫色这个不算高调的颜色,要想征服它并不容易。不是说有身材有身高就可以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女的穿的很不错,至少比起公司那些穿着紫色制服的女员工好看多了。
看来公司女员工的制服是要改了,紫色这一颜色放在房地产公司看着也不太顺眼。
“看什么啊?”Janet走进来,她的普通话比我说得好,算得上字正腔圆吧。
“没什么。”
离开的时候,我在一楼边等着她边看看墙上的壁画。发现刚刚看到那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孩子朝我这边走来,长长的头发里隐隐看到两个大大的圆耳环。
她脂粉不施,有着张令人难忘的脸,只是全身散发出一种漠然的气息。
这时,从大厅的侧门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止轩一身休闲服手里拿着车钥匙,走在她前面,两人的距离不过一两步,步子不大很体贴的等着她。
他侧着头跟她说话,明显没有看到我。
“止轩,”我转过身叫他,“这位是?”
他笑笑,“这是我妹妹,”止轩就这样,什么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浅浅淡淡的,“凌琳。”
“凌琳,”我玩味的念着这个名字,他说完后不着痕迹的遮住凌琳,她看了我一下也配合的低着头。
才说几句话,他们就匆匆走了。
眼前的紫色渐渐远离,Janet也出来了。
“走吧。”
那天后我正式接手内地那这一大片的市场,交接期间连续不停的会议让我有点吃力,很快我就把凌琳忘记了。
俱乐部开业前我回到香港,回去跟父亲说说这几个月的公司的事情,顺便告诉他俱乐部的事情,如我所想父亲很反对,认为这是玩物丧志的东西。
姐敲敲门进来,看样子刚从外面刚回来,前几年她接手香港这边的公司。看着她的紫色裙角微微飞扬我突然想起凌琳,凌琳脸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像是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
没有留意他们之间的争论,父亲最后退了一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姐坐在我的身旁,她一笑眼角会微微上扬很好看。原来,凌琳也有姐那样的一双眼,那天在一楼我就看到她眼角微扬的眼睛。
“夏夜”开业那天天气很冷,己信古雷剑清他们相约一起拿着邀请卡过来,唐羽佳蹬着高跟鞋跟在后面。我跟她贫了一会便看到止轩从车上下来,车门刚关上又见他转过身弯腰说话,我走出去只见里面隐隐坐着个女人。
“等下就直接回去不要再出去玩。。。。”大妈一样的口气让我很不礼貌的笑出来。
我也跟着弯腰看向里面,微暗的车厢里原来坐着的是凌琳,“既然来了就一起进来玩吧,反正你这么不放心她。”
止轩的眼里多了些探究,没再说话。
就这样她跟着止轩和我走进去,全场只有她一个人穿着短厚外套,蓝色仔裤,特别引人注目。
“还在读书?”我跟那边的人碰了下酒杯就悄悄的走到凌琳身边,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角落。
“恩。”
“还有多久才毕业?”
“差不多一年。”
我俩一问一答,每次回答她就几个字,我感觉有点不悦。那双让我深刻的眼睛只有淡淡的疏离,散发出的气息跟止轩很像。
“好好玩吧。”我碰碰她装有橙汁的酒杯起身离开。
“恭喜你今天开业,”我停住脚步,在这样喧闹的环境里我几乎听不清她的声音,“我以后也可以来玩吗?”
“当然,”我转过身,“晚点我给你一张会员卡吧。”
“恩。”
“我让止轩带给你?”
“不要这样,你带给羽佳姐就行了。”
春节前我回去香港的总公司,循例听听年尾的总结例会。会议结束后,父亲竟然会问起俱乐部的事,我笑笑说挺好的。看来姐做了不少工作。
既然现在内地的公司都上了轨道你也别出去疯了,找个人定下来。这是父亲接下来的话。
我没有接话,只是想那个人至少不能像Janet那样喜欢那种又小又窄的地方吃饭。
一个多星期后我就回去N市,我看了看前阵子客人来的次数,想不到凌琳的名字竟然在前列。
这个看上去貌似很安静的女孩子,骨子里原来是那么的反叛,有点意思。
一来二去,我跟她的接触多了,看着她的笑渐渐多起来少了分疏离。
我知道她喜欢吃偏甜的菜式,讨厌苦瓜跟细骨的食物,例如鱼。所以我从来不跟她去吃海鲜,尽管N市是个吃海鲜很有名的城市。
你喜欢这里吗?我跟她坐在一间西餐厅的包厢里,服务员刚刚走出去我便问凌琳。
她喝过一口水说,不喜欢。
为什么?我有点急切的问她,不是女孩子都喜欢这样有情调的地方吃饭吗?
包厢很窄,屋顶又低,吃起来不太舒服。
这一刻觉得,有种说不清的喜悦充盈在自己的心里,只是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那样?好像不止这些吧。
我立马站起来把她拉走离开这间西餐厅。
那天后,我几乎每天都约她出来,不为别的,只想看看她。
凌琳很果断的拒绝,理由都是我在学习没空。
就这样,她总是若即若离,时而热情时而冷淡,很多时候看不清那个才是真正的她。
直到那次在肯德基见面后,我们才再联系上。
她的眉目那股疏离又再浮现出来,很多时候我很想去用指腹点点她的眼,驱走那股淡漠疏离。
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一脸冷冷冰冰,遮盖本来的应有的甜美可爱。
平安夜那天早上,我参加完Janet的婚礼,便推却其他人的邀请独自回到家,打开门黑漆漆的一片,很冷。
电话突然响起来,凌琳的声音悄然传来,“有空吗?”
“恩,”我应了一声,听见那边的呼呼传来的风声,还没问她为什么没跟止轩在一起,她就说要是你也是一个人我们一起玩吧。
我开着沃尔沃在市区一间热饮店前看到她,店里是一片热闹的气氛,许许多多年轻人站在一起举杯痛饮,跟她的形单影只很是突兀。
“我不知道这里早被人订下的,”她坐进来带着阵阵凉意,“我还买了蛋糕我们一起吃吧。”
我在市区兜兜转转很久都没有找到地方,于是我把她载到城郊一块空地。
我从车尾拿出几罐啤酒指着远处一片黑暗告诉她,这里是我们这一年刚刚竞拍回来的地皮,准备在明年初开发。她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提点什么问题来问我。
她脱下围巾转过头来问我时,嘴边沾着些许奶油,白白的一圈。
我提起手很自然的抹了抹她的嘴边,“刚刚你真像圣诞老人啊,满嘴都是白胡子。”
凌琳轻轻的笑起来,“那好吧,你说个愿望我这个圣诞老人来满足你。”
看着她那对神采飞扬的眼睛,压下最心底的想法,“那你保佑我来年赚多点钱吧。”
“庸俗。”
“精神文明建立在物质文明上面,连最基本的生存要求要满足不了怎么能提高品位。这么说你也认为止轩很庸俗?”
看着微微转过头,有点僵硬的说着,“这个我可没说过。”
沉默那么一会,她又恢复原来的口气,嘻嘻哈哈间我把她载回去,停车的时候发现她脖子上有着点点的红印。
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多红点。我问。
我忘记喝酒多点就会过敏。
你家有药膏或者药吗?
没有了,上次用完了。
我载你去买吧。
恩。
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回到我家去了,看着她微醉的脸上泛着两朵红晕,突然想起今早Janet说的话,“你找到那个不喜欢去那种又窄又矮地方吃饭的人没有?”
“找到了。。。”这是我记得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醒过来,看到昨晚买的那支药膏跟药掉在地上,还有一条暗红色的流苏围巾扔在沙发上。
隐隐间只记得手下那片滑嫩的皮肤,耳边微喘的声音。站在浴室里发现背脊那里有一道伤痕,我只是微微扬起嘴角。
平安夜后我没再见过凌琳,她就像是空气一样无踪无影。我几乎把她的手机打爆,每隔几分钟便发一条信息,通通没有回音。
“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第一发现这样的女声真是讨厌,我有点无力的把手机扔在一旁。
“际经理,还有十分钟会议就开始了。”秘书的声音适时打断我的不安。
“恩。”
我不再睡在主人房那里,因为那里有她的气味;我不再去碰任何暗红色有流苏的东西,因为她曾经戴过这样的围巾;我不再去吃那些偏甜的菜式,因为那是她所喜欢的;我不再去开那辆沃尔沃,因为她曾坐过身旁的副驾驶座,甚至我不愿再去那次遇到她的肯德基跟热饮店的路,还有那片新地皮。。
因为那些地方都有她的气味,她的痕迹。。。
己信跟剑清发现我的不妥,我淡淡的嘲讽着自己,原来掉坑是这样的感觉。
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从来没有遇过她。
凌琳,你去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