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仁山自从收了吴晴做了账下军师后整日里喜笑颜开,在府内连摆了三天酒宴给吴晴接风,以至于府衙内外、军中上下都知道主公蒋仁山请来了一个贵人,没先瞧见贵人本事,倒是先给足了面子,大家都在猜这吴晴是哪路神仙,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有的人说是朝廷来的人;有的人说是天神下凡,不然蒋仁山天不怕地不怕为什么会对这个人恭恭敬敬;有的就说得更离谱了说他是阎罗王派来的鬼差……
“这无功不受禄,大人给在下连摆三天宴席,这宴席吃得在下心里不踏实啊,不知该如何向大人效力。”这是在第四天的早饭桌上,清净的大堂内只有两人,如今化名为鱼子常的吴晴对着蒋仁山问道。
“实不瞒先生,真正不踏实的应该是鄙人才是,想必先生也该知道鄙人这位置是如何得来的,我从坐上这位置不久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危险,仿佛如芒刺在背,但思来想去都寻不到来龙去脉,还望先生帮我解惑。”这几天下来吴晴已经习惯了,这个看似粗野的彪形大汉实际上有着规范的行为和细腻的心思,和等闲的江东人士貌似不太一样。
“在下对大人的事有所耳闻,大人如今的位置确实岌岌可危,大汉虽弱,但毕竟泱泱大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且鞭打快牛,大人成为了这天地第一个明着造反的人,必然成为各诸侯的众矢之的。而朝廷为了重振朝纲,为了消除内部矛盾、重建皇族势力,攻打江东、不应该说是攻打大人必然是最好的选择。”
“嘶~”吴晴一番话讲得蒋仁山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发毛。自己一介****出生,虽不曾读过圣贤书,但一路从杀伐中闯过来,对生死危机十分敏感,自从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就觉得阴云密布,心里总不踏实。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但总参不透其中缘由,如今被吴晴一语道破不觉冷汗满背。
“先生!还望先生救我!”这几日接触下来蒋仁山对吴晴的能力是十分佩服的,对吴晴的称谓也早已改成了先生。
吴晴把玩着手里的折扇,走来走去的思量了许久。
但这都是演出来的,其实在他心中早已想到了一石多鸟之计。
“啪!”吴晴将折扇打在手心上。
“依我看,大人还得归顺朝廷才是上策。”
“归顺朝廷?先生何意啊?若真归顺朝廷,朝廷必然杀我!”蒋仁山惊恐到。
而吴晴对着蒋仁山一笑。
“所以!只是明面上归顺,你即刻上书朝廷,就说原扬州州牧贪赃枉法不得人心,你蒋仁山只是替天行道,替朝廷暂任州牧一职。”
“如此朝廷就会信吗?这岂不是将朝廷当三岁小儿?”
“其实不管朝廷信不信,他都没有余力来讨伐大人,我们只是要改一改自己的旗帜,真正要防范的是周边的诸侯对大人底盘的侵吞。大人再派一只队伍前往江东南方,攻打南越百族,挂以替朝廷消除边患,扩大领土的旗帜,如此大人的旗帜不但不为反旗,反而成为了一面义旗,从此凡攻打大人者皆出师无名、不仁不义之徒。”
蒋仁山听后连连点头。
“先生真乃雄才大略,我马上就组织军队,准备攻打百越!”
就在蒋仁山热血沸腾之时,吴晴却用阴冷的口气说到。
“为了保全自己就要向他族开战吗?人就是这么个样了,到底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蒋仁山听到这番话后愣了许久,有些琢磨不透了,这种愤世的话语若是从一个不入俗世的愣头青的口中听出他丝毫不觉得奇怪,可眼前的人明显并非此类,那吴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先生何意,还望明示。”
吴晴又将扇子往自己的手心打了一下。
“打,但不是将他们赶尽杀绝,你要和他们结盟,称兄弟。试想,大人你本就坐拥江东,若是还能得到百越的支持,你的地位朝廷还撼动得了吗?”
“先生真乃妙人也!”蒋仁山已找不到什么语言来形容吴晴了。
连连听到吴晴见解后,蒋仁山的内心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感觉此人将天下局势看得十分透彻,蒋仁山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什么叫雄才大略,深感此人定非池中之物。
“先生莫非是哪方的名士?我乃粗鄙之人,实在想不起先生的名号来。”
在东汉末,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于是名士的文化就流行起来,名士是当时真正有真才实干的一个文化圈,有才之士或在朝或在野,相互之间都有十分密切的联系,以及相互推荐。蒋仁山看到吴晴的才干后,自然而然的就把他联想到名士。
“大人说笑了,在下年方二十,不过多吃了一些书和苦,哪里比得上那些名士。”
“先生谦逊,我蒋仁山能得先生眷顾,实乃平生大幸,请先生受我一拜。”
这江东豪杰行为非扭捏之人,他要拜那是真的拜,完全不等吴晴阻拦,就已经站起对吴晴扎扎实实行了一个大礼。吴晴看到这儿竟也动了恻隐之心,语带忧思的说道:“大人这又是何苦?既然在下受了大人一拜,对百越之事在下定为大人尽心竭力,大人快快起身!”
当日,二人一直深聊至深夜。
军队之事就由蒋仁山主管,上书朝廷的事蒋仁山交给了吴晴,说自己手下没有拿得出手的人。其实就算蒋仁山不主动说,吴晴也会讨要,他早就想好这一步,父亲和师傅都知道他到江东的事,蒋仁山的上书他们不会不看,若看到了他的笔迹,根据书信的内容,大概就能揣摩到其中的来龙去脉。而且这样也相当于向太后汇报成果,双方相当于有了非常方便的书信往来和交流。
吴晴很快就写好书信,八百里加急往朝廷方向送去。
第二日,蒋仁山去了军营,为百越之战筹划去了。吴晴就获得了暂时的自由,蒋仁山也真不愧是豪爽之人,这扬州上上下下的地方,军营粮仓,吴晴都可来去自如,丝毫没防备着自己,但吴晴却为蒋仁山的这一点担忧。江东豪情,吴晴确实欣赏,这种性格在这块土地上也没什么问题,一旦走出去可就十分危险。
“你说我怎么就动了恻隐之心了?”吴晴向身后的伯劳问道。此时两人正在空旷无人的郊外散步。
“晴…咳咳,子常大人的乾坤局,从来都是算无遗策,小的怎知大人为何会动了恻隐之心。”
“按理说让他和百越打起来,越打越狠,最好被绊住了脚死在里面,太后给的任务不就完成了吗?我竟然不想让他死。”
“太后不就是想稳定局势,消灭江东反贼吗?而少爷你都快将这江东收复了,难道太后不该高兴吗?”
“非也,非也。太后虽然是这个目的,但是懿旨就是懿旨,太后的密令是要分裂江东,若轻易改变,可是很有可能要招来大祸。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们就一直待在这江东,再也不回去了。”
“好啊好啊,少爷我们就待在这不回去了吧!”
“啪”这是吴晴将扇子打在伯劳头上的声音。
“呜~~所以说蒋仁山还是逃不过死的结局吗?”
“总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油炸老鼠不也被我们救活了吗?对了,那只臭老鼠呢?”
“噢,我叫他去勘测山脉,画地形图去啦,现在估计在哪个山头呢。”
“你教他?”问到这里吴晴一阵调笑。“你这师傅够不够格啊?”
看到吴晴这幅嘴脸,伯劳就来气,小嘴一撅,作气道:“既然鱼公子看不上小的本事,公子就请自己教吧。”却没料到,待话说完吴晴欺身上来一下抱住自己。
“我不用教她,我只用教好你就行了。”
“你要教我什么啊?”呸!被吴晴弄得情怀意乱的自己在混乱之下居然问出了这样的话,这不是让吴晴顺着杆往上爬吗?一股绯红就从脖子直往脸上窜。
“你说我要教你什么?”吴晴不怀好意的问。
“咚!”两人间发出了一个声响。
接着是吴晴中拳倒地的身影。
“鱼公子你糊涂,在下莫丑可是男儿身,公子你要是有龙阳之癖请另寻他人,小的只对女人感兴趣。”
这不轻不重的一拳着实让吴晴吃了点苦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在这空旷无人的野外,传来了两人爽朗的笑声。
两人躺在草地上,望着没有阴云的天空,开始回忆以前的一些事情。
“我很怀念在北方的那段日子。”伯劳开口说道。
“是吗?那段日子很特殊吗?”从吴晴的口中听到的是无所谓的语气,但他的眼睛里,很明显的也随着伯劳在追忆那段记忆。
“我是个本该死去的人,若不是你出现相救。”说着说着,竟有泪珠流出来。
“别说傻话了,既然你现在还活着就没有什么本该死去。当时你的镇子遭鲜卑洗劫,公孙霸赶去平乱,即使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救下你。”
“不,不一样,如果是其他人救下我,我也活不成,我很清楚。”原来这看似坚强的女孩仍然会因那不堪的过去而悲痛。
“当初你是怎么想到要跟着我的,就像个跟屁虫一样,你是当地豪强家的千金,据我所知,你叔伯辈的长辈都还在。会那样请求我,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和上一个问题差不多,总之只有你才能让我安心。”
对于伯劳一心一意的追随,吴晴其实还没完全搞明白,因为从客观来说,她随时都有条件离开。
“当时我故意为难要你这个豪强千金做我的奴婢,你竟然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一路走来,竟然就到了今天,你不觉得后悔和委屈吗?从千金一下成了野草。”
“但是少爷并没有让我觉得自己是棵野草,相反身份低下之后,我觉得我对人对事才看得更清楚。晴少爷对我照顾有加,我心里十分庆幸,未曾后悔。”
“……”吴晴始终是吴晴,永远说不出贴心的情话。
花雀梢上鸣,风静如水。
“江湖少故人,故人多亡人。”——《行世难》车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