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瞳孔猛缩,怒气勃发,无量神光愈发浓厚,伸手一招,玄光大作,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古朴长幡,混混沌沌,莫可名状,玉清天中光线扭曲,无数梅花刹那间化作最本源的灵子,看得一旁的镇元子眉头直跳:“盘古幡……两位道兄,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天尊怒气收敛,神光淡去,白衣白眉,一张国字脸威严甚重,也不理会那柄先天杀剑,慢条斯理地叹口气:“师弟啊,就算让赵公明取回云霄的肉身,以他二人的性子,难不成又要重蹈封神旧路?”
眉毛一扬,通天教主撇撇嘴:“废话少说了,量劫将至,因果纠缠,须行快刀斩乱麻之事,此番你借他之手,自毁昆仑山道统,未尝不是弃车保帅之举。”
通天教主何等人物,霎时便反应过来,冷笑不止:“让你占些便宜也是无妨,不过你得给我一颗九转凝心清水元丹,以补全赵公明的心境。”
清水元丹?天尊怒极反笑:“他毁我道统,我还要给他灵药补全心境……你当我犯贱不成?”
你可不就是犯贱吗?通天道人暗笑,心情很是不错,脸上却不动声色:“元丹不要也罢,你得把杏黄旗借我一千年。”
天尊和镇元子愣住,随即恍然。
“昔年五大真人之中,唯赵公明杀力最重,有杀皇之称,时隔万年,也不知道今日如何?”天尊目中神光迸射,圣人威压若隐若现。
“看来师兄是想考较一二。”通天教主笑笑,邪气而极度有魅力:“想必镇元道兄也是好奇得紧。”
镇元子不置可否,只是大袖一挥,青石桌面圆光浮现,映出一座雄伟苍凉的龙形山脉,正是昆仑。仙宫玉阙,大罗法道,琉璃为瓦,青玉为砖,阵阵诵经声从极远处传来,又仿佛响在耳边.
赵公明凝神倾听,摇摇头:“元始天尊救苦灭罪真经?修真之人,不思勇猛精进,只想着他人来救,如此道统,不要也罢。”
抬眼看去,无尽白雪岩石东一蔟,西一堆,隐隐围成阵势,失笑不已:“大五行生灭幻影大阵……难道他们不知道此阵是我创的吗?”
一声长啸,风暴如潮,玉虚宫中,道人们惊慌失措,不知何方高手来袭。
“尔是何人?竟敢来此喧哗……呃……”
四十九名玉虚守山弟子正待动手结成七星杀阵,捉拿眼前这放肆的紫衣人,却不料话刚出口,额间便多了个血洞,顷刻毙命。看也不看这一地死尸,只是抬头,见那玉虚牌坊放出淡淡仙光,冷冷一笑:“昔日昆仑三兄弟,封神反目已成仇。”
随即一声厉喝,跨步出拳,整个昆仑随之一颤,赵公明一拳捣出,平平无奇的拳头仿佛是从那宇宙深处降落的陨石,拳风霎时化作龙卷,玉虚宫无数禁法刹那间烟消云散,余力未歇,劲力凝实,只稍稍一阻,便在众道人恐惧绝望的眼神中灭杀肉身元神,魂飞魄散。
玉清传承,昆仑道统,数十真仙,一拳而灭!赵公明,凶威如是。
“霸道,凶残,有进无退,不留余地。”某个空间中,一金袍帝冠的道人叹口气:“师弟,有些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运气。”他身旁亦有一道人,黄衣苍发,面色发苦:“我的运气?师兄在挖苦我吗?若非昊天传信,今日结局,实在不堪想象……
‘可能吧。”
这金袍道人讽笑,看向宇宙星空,半晌赞道:“赵师兄这一拳,不留半点生机,杀气无双,不负杀皇之名,可惜心境不全,无法由死转生,化生阴阳,看不得造化,否则这一拳可毁半个昆仑山。”
一旁的黄衣道人听得冷汗直冒,他绝不怀疑这位师兄的眼光和推论,只是惊骇某人的破坏力。
“广成师兄,他……胜得过玉鼎师兄否?”
这金袍帝冠的道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大千世界中自太古便享有无双名声的黄帝帝师,阐门第一敲钟金仙,南极长生大帝广成子。这黄衣道人自是那封神姜尚,姜子牙。
“赵公明心境已碎,自然逊了一筹。”
广成目中含笑,笑容意味深长,突然问了一句:“勾陈到底怎么死的?”
这句话问得突然,并且莫名其妙,姜子牙却打了个寒战。
“勾陈是我杀的,当然,姜子牙牵的头。”
大中央天,灵霄殿内,玉帝大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且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唯一的听众太白金星也没有什么表情。
“四御六帝中,阐教一门就占了三个,权柄过重,而且勾陈只是云中子弟子,修为不过真仙,论资历,论本事,都不适合统摄勾陈大位,而且他的形象不是太好。”
李长庚面皮一抽,为这个蹩脚的理由失笑。
“至于说,姜子牙为什么勾结本帝谋害他的师侄,很简单,勾陈不死,他无法上位。”
玉帝大人站起身,九九龙袍金光闪动:“四御六帝中,就数紫薇和勾陈最弱,不过紫薇有三霄娘娘护着,姜子牙不敢动。”
“他为什么要帝位?不难猜,他封神时得罪了太多人,如今又是一量劫,他实在很怕那些仇人找上门来,当然,还有个原因,这个人的权欲心很重。”
玉皇说完,笑得很得意,不过笑容很快凝滞……昆仑山有变。
废墟中,烟尘久久不息,赵公明站在里面,有些快意,也有些迷茫。
玉虚宫……没了?
他身经百战,偷袭之类的鬼域伎俩见得多了,也早早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没想到竟是无人阻拦。正思索间,一丝金光撕开苍天,停在面前,金光敛去,现出一木鞭。
这木鞭通体红光隐现,约莫三尺六寸,鞭身却不是整体,宛如一根竹子,分成了许多节,赵公明看得清楚,这木鞭共有二十一节,每节上面都有四道符印,总共八十四道符印。
赵公明不舒服,从看到这木鞭的那一眼,就不舒服,本能的厌恶以及那令他感到耻辱的畏惧。
他在畏惧什么?
深黑色的瞳孔刹那紧缩,无比尖锐,无比的暴戾。
打神鞭!
三界九地中,能令他感到畏惧的不过是那开天三宝:盘古幡,太极图,混沌钟。就连师尊通天教主的诛仙四剑也绝无法让他产生这种感觉。
该死的封神榜,该死的姜子牙!
若非封神榜上拘了他一丝命数,他怎么可能怕这种东西。
到底是洪荒年间的第一杀皇,凶性不减当年:“元始!要战便战!耍什么玄虚!”
打神鞭青光大作,光华中现出一人,白衣白发,国字脸,神威如岳,正是那位元始道祖的分身化影。
“即使是分身化影也有造化手段,你不过一无量真人,难道不怕?”
天尊开口,一字一音犹如打在大道之上,金口玉言,造化手段,显露无遗,帝威震天撼地。
赵公明目光清冷,仿佛一颗恒星始终位于宇宙某处,平静却不死寂,坚毅却不无情。闻得此言,嗤笑道:“某死也不惧,况惧汝乎!”
天尊亦不动怒,只退后一步:“请!”
请者,请战之谓。
手掌一覆,一张,掌中无数符文法则显现,无数色彩光线交融,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道时空波纹扩散,身后一半光,一半暗,光暗交融处,一个个犹如地心肺泡的黑白雷球若隐若现,虚空里,三才,四象,五行,八卦,九宫,十二元辰,镇压重重诸天,似极了开天之景。
“轰隆隆……”又是一声大响,苍白手掌猛然一握,那虚空世界刹时变得支离破碎,本是生机勃勃的世界转瞬间化作绝望死寂。
生死无定,造化轮转,有些意思。
天尊眸中闪过激赏,也不多言,只伸出右手,五指大张,掌心一点浑圆黑光越来越大,混沌气流卷成一股吸力极强的灰色漩涡,连通无尽虚空,仿佛日月星辰落入其中也会被瞬间毁灭。
“战神法道,破碎虚空!”
赵公明毫不动容,只伸手一抓,将本已破碎的虚空世界狠狠一握,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无量光点凝成一柄横亘天地,杀气极端内敛的方天画戟,戟尖直指那前方的灰色黑洞。
“给我破!!!”
脚踏虚空,长发飞舞,紫衣猎响,身后异象尽去,只余一尊云气凝成的太古战神,法天象地,战意沟通太古洪荒,惨烈悲壮的气息弥漫,手中方天画戟挺力疾刺,超越时间长河,将那黑洞刺个对穿。
“轰隆……”
万里之内,尽为真空,生灵不存。三界众生莫不骇首四顾,仿佛末日降临,惶惶不可终日。昆仑祖脉震荡,却是害苦了天下山神土地,四大不洲混乱不堪。
“这便是能令一道之祖重伤的太古战神……委实可怕可敬。”
李长庚眼神有异,见玉皇面露缅怀,不由微哂。
“战神法道,朕有一万年未见了吧……”
灌江口,杨戬坐在花丛里,一身鹅黄淡装,额间神目开合无常。兀然,天空闷雷炸响,本是万里无云的晴空瞬间阴云密布。一条大黑狗窜出来,仰天咆哮几声,压抑着恐惧和惊骇。
杨戬笑了笑:“赵财神的动作还真快,我那师祖怕是又要头疼几天了。”
笑容里尽是幸灾乐祸。
黑狗大尾巴甩了甩,呲了呲牙。
“欺师灭祖?哮天,难道你就是这么一个肤浅的狗吗?我只是玉鼎师父的徒弟,并不是他阐教门徒。”
二郎神对那狗摆摆手,问道:“婵儿去哪里了?”
“汪……汪”
“偷跑出去了……也好,成天憋在这里也难受。”
“汪汪……汪”
“你说她不懂事?小妹才两千岁,本来就是个孩子。”
“汪汪……汪。”
哮天犬摇摇头,飞奔而去。留下一脸黑线的杨戬,也不知这狗说了什么,能让这位真君大人如此表情。
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昆仑再次成为三界大神通者的目光焦点,不知多少道强大晦涩的神念隐然叹息,那太古战神的虚影,仿佛又让他们回到那激昂热血,战意沸腾的龙汉初劫,那个时代不可回味,那个时代是帝尊的时代。
昆仑上空,空间扭曲破碎,坍塌陷落。无数道气息挣扎其中,仿佛灭世一般。这些气息哪怕一丝一毫加诸太乙真仙之上,便可令其肉身崩坏,元神重伤,就是普通真人亦要退避三舍。
又是一缕金光撕裂苍穹,朝天而去,扭曲破败的昆仑山巅,紫色人影渊亭岳峙的脊梁有些佝偻,头发散乱,唇角一丝鲜红,狼狈不堪。沉默少许,又爆发一阵放肆而快意的笑声,在空旷山间回荡,久久不息。
放眼天际,白云如缕,他心头异样,不由想到:如果青山也有情,那千百年后,它感到身边的人事也如白云苍狗,韶华易逝,是不是也会感到无奈。
又是自嘲一笑,笑容牵扯伤势,咳出一口逆血,眉眼一皱,右手横拿,自百里处的废墟中取出一水晶棺。晶莹剔透的棺身毫光大放,一应尘埃沾染不得,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的人。
雍容,美丽,端庄,此时的睡姿加上唇边一丝浅浅的笑容,更添一分爽朗与娇憨,白裙宫装,英姿飒爽,赵公明心中大恸,无尽酸楚与哀痛刹那填满胸腹,直欲仰天长啸,抒发那郁结万年的苦闷。
深吸口气,目光已落在九天之上,星河之中,云彩已变得狰狞,一道猩红流星划过,他悠悠看了很久,神情逐渐冰冷。所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他已动了无边杀机,是不是要让万仙流血,诸神齐哭,再铸那天上地下第一杀皇的无双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