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海从高高的柜台上探下头，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一阵，小眼睛里顿时闪过一抹精光。
他的眼光不是丁果、白脸中年之流可比的，一眼便看出卢沅的衬衫至少是千年以前的。
这料子，这针脚，全部都出自机制，纯粹的机制品在千年前就消失了，连机器都没有人会制造，每一件都是珍品。
现在也有不少仿制品，不过那些个粗制滥造的东西也敢叫机制品，和真货比起来，它们只配扔去做抹布。
这小子居然把如此珍品穿在身上，还弄得到处都破破烂烂的，真是该死。不过也幸亏他不识宝，自己才能捡到便宜。
精光收敛起来，眼中一片浑浑噩噩，杨成海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颤颤巍巍的说道：“一套仿古的衣服，手工不错，不过太破烂，给你五块灵石。如果是死当，我再送你件袍子，总不能让你光着身子出去。”
他摆摆手，一个机灵的伙计立刻去后面取来一件长袍，和街上行人所穿的款式差不多，不过有些旧。
卢沅好笑的看着他，对灵石的购买力他有了大致的了解，这条胳膊只需要一块半灵石就能完全治好，而他的衬衫和裤子加起来只花了两百多，对方给五块灵石绝对不算少了。
不过时代不同，东西的价格自然也不相同，现在他的衣服可是古董。
伙计急匆匆的来给他换衣服，卢沅闪到一旁，笑着说道：“我可没说自己是来当衣服的。”
杨成海脸色微变，不过瞬间就遮掩住，轻声笑笑，“我看你穿着仿古的衣服，又断了条胳膊，还以为你是当衣服换药费的，不想走了眼。”
对伙计使了个眼色，他恢复淡漠的神情，不疾不徐的问道：“小兄弟是来当什么东西的？”
“当衣服。”卢沅挠挠头。
“老朽的眼光还不算太差。”杨成海淡淡的一笑，“只是衣服，还是两件一起当，打算要当多少？”
“暂时只想当衣服，如果价钱合适，两件一起当也未尝不可。”卢沅好整以暇的在旁边坐下，故意不去看“高高在上”的当铺掌柜。
坐下之时不小心牵动伤口，脸上抽搐两下，冷汗冒出更多。骨头的断口已经刺进肉里面，稍微动弹一下便疼的厉害，若不是他的忍耐力强到无与伦比，早就大声惨叫个不停了。
杨成海眼底流出一抹嘲讽，跟我玩这一套，你还嫩着呢，看咱们两个谁更能耗。
瞄一眼卢沅的胳膊，他说话速度更慢，故意拖着长长的调子，显得有气无力，“我先前说了，这两件加起来是五块灵石，你若同意，咱们这笔买卖就算成了，若是不同意，请另找别家。”
说完变垂下头翻看账目，仿佛对这笔买卖并不在意。
一道目光若有若无的从柜台上探过来，当他侧过头时，目光立刻消失，当铺掌柜依旧是垂着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算自己账。
卢沅心中不屑，如此拙劣的伎俩，想骗谁呢。
胳膊被碎裂的骨刺扎的很疼，但对他而言不算什么，肉体的伤痛早已不能令他屈服。
在外核内飘荡的十年，他所承受的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是常人无法想象的，黑暗、酷热还有孤独，像一条条毒虫吞噬他的心灵、他的身体，可是他忍受下来，这十年的经历将成为他人生当中最宝贵的财富，而且任何人都无法剥夺走。
卢沅站起身，歉意的一笑，“打扰掌柜了，我还是换一家当铺看看。”
似有似无的看一眼当铺掌柜，他露出一抹怅然，低声说道：“连杨家的人都看不出来，梧桐镇恐怕没有人能认得这身衣服，我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这家当铺名叫杨家当铺，和杨家医馆一样，也是梧桐镇最富有最强大的杨家所开。能当上杨家当铺的掌柜怎么会是普通人，论眼光不说无人能比，至少在梧桐镇也是顶尖的两三人之一。
想联合其它当铺压价，我离开梧桐镇，看你还能联合谁。
果然，掌柜的顿时慌张起来，一个劲的朝伙计使眼色，让伙计拦住他。
卢沅本意就是如此，顺势又走回去，只是这次却不坐下，在椅子前面来回踱步，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
杨成海额头上渐渐冒出一层细小的汗珠子，他已经很久没碰到过这种难缠的对手，不知道说他精明好，还是说他愣好，连讨价还价都不会，一言不合就走人。
实际上卢沅不算难缠，只是拿出的东西太令他动心。方才杨成海又仔细打量一阵，越加确定对方身上穿着的是真货，纯机制的衣服，很可能出自一千五百年前的“仙变”时期，绝对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若是自己能给杨家买下这两件宝贝，杨老爷一高兴或许能赏自己一本修炼秘籍，这样自己凝成星相就有望了。
家族之间比拼的除了财富、强者之外，还有古老，越古老的家族越是令人敬畏。可是古老两个字光凭嘴上说说是不够的，家谱一类的东西也没几个人信，除非是天下有名的那几个大世家，他们的家谱拿出来那就是最古老的物品，什么东西也比不上。
杨家占据梧桐镇百年，因为经营有方，收敛了不少财富，杨老爷的实力在周围几个家族当中也算是有数的，可唯有古老二字不够，经常被人嘲讽成暴发户，因此受到排挤。
有了“仙变”时期的宝贝，完全可以编出一本从“仙变”时期延续到现在的家谱，由不得他们不信。
当卢沅又一次向门口走去，做出一副要走的架势，杨成海终于忍不住开口，“五块灵石确实少了些，小兄弟自己开个价？”
“掌柜的眼光比我高，我哪敢随便开价，还是你来吧。”
卢沅把皮球踢回去，他可不知道自己这身古董衣服值多少钱，随便开口只会暴露出自己的无知。俗话说，沉默是金嘛。
杨成海咬咬牙，“一百灵石，不能再高了。”
他连连摇头，“掌柜的不够诚心，我看还是去别家问一问。”
这么说着，身子却是一动不动，看他的眼睛放着异样的光彩，恨不得把“加价”两个字写在脸上。
装的太假了，杨成海心里暗骂，可是他不得不涨价，谁叫这两件宝贝太诱人了。
“五百块，这是我的底价，哪怕你转身就走，我也不可能加价了。”杨成海一脸苦笑，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当铺也是要赚钱的，你的衣服买进来，我们还得卖出去，五百块灵石，两件衣服加一起最多也就能卖这么多，我出这个价，冒了很大的风险。”
冒风险是真的，不过底价就完全是鬼扯。
卢沅敢确定，五百块灵石和真正的底价还有不小的距离，自己再诈一下很可能还会涨不少。不过这样的手段可一可二不可再，用得多了肯定会被看穿。
自己不知道真正的底价，连大致的范围都不知道，这是致命的缺陷。
眼珠转了转，计上心来。
“掌柜说的有道理，不赚钱还做什么生意，其实我也不知道身上的衣服值多少钱，所以，我还是去别家问问，反正我这种人时间不值钱，跑个十天八天，找到家肯多出一块灵石的也值了。”
杨成海想大哭一场，你想多要一块灵石，我给你啊，别说一块，十块都行。可你真的只是想一块吗？
在杨成海心里，两件衣服早就跟钱没有关系，它们代表的是杨家的颜面，是自己的前途，为此出多少钱都不亏。可是他一向吝啬惯了，出价从不超过当品本身价值的两成，这两件衣服总价大约1500灵石，他的出价已经超过三成。
心中肉痛不已，他却不得不继续提价，可是加多少为好呢？
深深的看一眼卢沅，对方神色淡然，胳膊上一截碎骨刺穿肌肉，白森森的骨头露在外面，几滴鲜血落在地上，可他却毫不在意。
杨成海被震惊了，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拥有如此定力，自己能骗得他一时，还能骗得他一世，等他将来知道被骗，自己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心中不由慌张起来。
卢沅心里也很慌张，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万一这就是他的底价，自己画蛇添足的一句话岂不是令人耻笑，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被对方压价。
来到这个新的时代，他心里很没有安全感，充足的货币是带来安全感的途径之一。
这个时代的人能够修仙，卢沅也想要修仙，不光是为了过去的梦想，更是为保护自己，被人“无意”中砸断胳膊的事他不想再碰到第二次。
修仙必定是需要功法、秘籍之类的东西，可能还要有辅助的物品，这些都是要花钱的。灵石本身便含有灵气，能助人修炼，所以对他来说是越多越好。
卢沅暗想，自己是不是太贪心？旋即又摇头，身上只有两件衣服值钱，卖的越多，自己才能越快在这个时代立足。
大不了离开梧桐镇，换一家当铺，恩，到时候直接开价五百灵石，想必能成功当出去。
就在卢沅内心纠结的时候，杨成海终于开口，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向被人抢了老婆一样，“一千五百灵石，这是最高的价钱，我看小兄弟未曾修炼过，再附送一本入门的修炼功法。虽然只是入门功法，但它出自杨老爷之手，只有杨家的人才有资格修炼，这次便宜你了。”
修炼功法！？
卢沅心中惊喜，表面上却极为平静，略微沉吟一阵，点头表示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