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君忽然一脸担扰地道:“他们会不会纵火烧山?”若真放火,那不止连累了求姻缘的无辜善男信女,连竹林寺这百年基业也必毁于一旦,那他们的罪过可大了。
令狐薄凝目看她,她倒是心慈,却不晓得,朝政斗争,有时莫说一座山一座寺院百十条无辜性命,便是一座城池上万余人,照样可以因当政者的某种利益被牺牲掉。或许是他生在皇家,又掌管朝政数年,只算计利益得失,极少在乎失了几条百姓的性命,大不了,事后拨些银两抚恤便是。所以面对竹林寺几十个香客和寺院里几十名和尚的性命,他心里是不甚在意的。
但见她秀眉紧蹙,满眼担扰,轻叹一声,指着极密的竹叶间露出的一小块天空,道:“你瞧这天色,比平时暗了不少,用不了一个时辰,便会有雨,就算他们穷凶恶极到放火烧山,竹林寺定也无事。”
何清君仰头盯着那一小方天空,眯眼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想既然他这么说,便必定不会诳她,不禁暗松一口气。
忽听十余丈外有纵跃之声,忙与令狐薄同时矮身躲入一处凸出的岩石后。只听那人大声道:“过来搜搜这边,别让他们跑了。”
接着就是一阵急促脚步声往这边走来,何清君大概估计了一下,至少有五六十人。脚步声重,武功应该都不是特别高,若是动手,她和令狐薄不用半柱香的时间便可解决,但是必惊动附近的杀手,若一击不能脱身,只会引得杀手越聚越多,到最后累死于千人的车轮战下。
令狐薄右手挟起她,足尖轻点,隐入高处的一层竹林,飞身上了一棵粗大的竹树上,隐蔽在茂密的枝叶里。
约摸过了两刻钟,两名黑衣人领着几十人搜到此处,两人运功压低呼吸之声。待得他们走远,何清君才轻吁一口气,低声道:“这些人武功良莠不齐,但却训练有素,不像普通山贼。”
令狐薄点头,沉吟一会儿道:“本王前日便打算来竹林寺,却未向任何人透露过,怕不小心传到你耳里,被你找借口溜掉。”
何清君一怔,原来他来竹林寺,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的,转目瞧他,一时间沉默无语。
只听令狐薄继续低声道:“本王想了想,只有在济民堂门口吩咐车夫时泄露了行踪,车夫一直跟咱们在一起,不可能泄露出去,那便是被跟踪咱们出宫的杀手听到了。若这些杀手不是南家的人,就说明宫中还暗潜着另一股势力的人。这帮人平时没未分动静,偏生在天晋太子来来访时,频频出手……他们究竟是什么身分?”
何清君闻言愣住,听他这么分析,宫里似乎确实应该还有股势力,这股势力似乎只是为了捣乱……从天晋太子入宫那日起,他们便开始动手,但那日的事情似乎又跟苏盛有些干系,而苏盛却是五王爷的手下……
她猛地抬头看他:“会不会跟五王爷有关?可是……五王爷,完全没有理由啊……那倒底是谁?”
令狐薄似乎冷笑了一声,道:“清君,五哥打的什么什么主意,本王猜不透,但任何蛛丝马迹,本王都不会轻易放过。既然可能跟五哥有关,咱们就不能放过这条线索。”
何清君点头。
只听令狐薄道:“算算时间,这帮人应是从方圆百里内赶来的,离京城最近的山寨,也足有五百里之远,这么多人快马加鞭赶到此地,怎么也得一天的时间。而竹山寺方圆百里内,只有个江湖山庄,叫慕月山庄。”
何清君微怔,低喃:“慕月山庄,慕月山庄……我想想……这个慕月山庄,我曾听小蜂雀提过……”
令狐薄看她,轻声道:“……这个慕月山庄是近十来年才兴起的。”
何清君折了一枝细竹枝,用竹叶有一下没一下的搔着头顶,慕月山庄……慕月山庄……呃,她想起来了,那时她尚未与白逸扬和离,已经离京四天,她怕回白府挨骂,急着往回赶,当时未将小蜂雀的话放在心上。如今细想起来,似乎那名小蜂雀说,为了什么事追踪一名锦杀楼的杀手,岂知那名杀手在慕月山庄附近失了踪迹,他怀疑是那名杀手是觉察到有人跟踪,于是潜进了慕月山庄……
“啊!”何清君掩唇轻呼。
令狐薄忙问道:“可是想到什么了?”
何清君低声道:“难道慕月山庄与锦杀楼有关?”虽是这样说,但脸上表情疑惑,自己都难以置信。
令狐薄脊背不自觉挺直,慕月山庄,锦杀楼,清音阁……慕月山庄擅制各种乐器,与清音阁肯定有往来,若清音阁的真正老板是老五,那么慕月山庄会不会与他有所勾结?锦杀楼受南家控制,若与慕月山庄有关,那南家与老五会不会有关系?
这慕月山庄必定不简单……
两人默不作声,各自分析盘算着。很快天色彻黑,竹山上满山闪着亮点,应是那帮人马点起的火把。随着天色转黑,秋风大作,空气湿凉,似乎真的很快就要下雨了。
何清君静等令狐薄命令。又等了片刻,听见令狐薄道:“马上过来的这一队人数最少,只有五十人,本王去杀了领头那两人,再杀上几人,将附近那两队引开,等远处的救兵摸黑赶过来,至少需要半柱香时间,你只有半柱香时间杀掉余下的人。”
何清君轻轻拔出短剑,点头道:“我速战速决,你小心些,半柱香后,过来与我会合。”
令狐薄伸手拍在她削肩上,按紧再轻拍,道:“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