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峰凝望她片刻,取下头上盔帽抱在怀里:“老夫回京述职,刚进京便直接进宫了,尚未回家。”
何清君笑了笑,白参将为人耿直,对她一直颇为善待,只可惜长年征战边关不在府中,他是白府唯一反对纪芙进府,一心想她再回白家的人。
一年多前,她和离回乐山,白峰曾亲自带着白逸扬求柳清飞带他们上乐山挽回她,对白峰而言,她不仅是白家的媳妇,更是白家的恩人,为白家保住了白逸扬这唯一的子嗣,所以对她格外厚待。只是那次,她伤心欲绝,并未见他们,据钟琳说,他们是被师父拿着扫把打出乐山去的,白峰也挨了师父两扫把。
“白参将在边关一切还好吗?”何清君觉得与他相见颇为尴尬,白参将一双探究的眸子又一直盯着他,不像打个招呼便要走的样子,她不知该说什么,便捡了个安全的话题问道。
白峰点头:“边关停战数月,现在相对清闲了不少。”
何清君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傻站了片刻,道:“白参将长途奔波,想是十分劳累了,清君就不打扰白参将回府休息了。”
白峰却道:“清君,既然遇上了,去陪老夫喝两杯如何?”
何清君一怔,她可以说这个主意不如何吗?却见白峰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出了华天门。
何清君回头望一眼华天门的守卫,只见他们个个似笑非笑地远望着,却无人说一句话,那些门将们是第二次看见她被不由分说地拉出宫门了,她暗叹一声,白参将,你是特意等在华天吧?
两人进了最近的一间酒楼,白峰要了一间雅间,要了一盘囟牛肉,几碟清淡小菜,要了两壶酒。
等酒菜上齐,白峰容不得她推拒,起身亲自为她斟了一怀酒,举起酒杯,长叹一声道:“清君,这第一杯酒,是老夫敬你的,老夫谢谢你为白家救下逸扬。我干杯,你随意。”说完仰脖饮尽。
何清君见状,只得举杯跟着喝掉:“白参将,过去之事,不必再提,当时情形,不过是巧合,若是换作别人,定也会救了他。”
白峰一手挡开她的手,另一只手再提酒壶为她斟满:“那也得旁人有那本事,清君,老夫一生从未将任何女子瞧在眼里,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一个女娃子,巾帼不让须眉,练成这样一身武功得吃多少苦?你却不骄不躁,不恃武力压人,甚至被拙荆……都不还手……老夫再敬你一杯,替拙荆为你道谦,我干杯,你随意!”说着,又举杯饮尽。
何清君眨巴眨巴眼,只好再次端杯相陪。
白峰又为她倒了第三杯酒:“这第三杯酒,老夫代逸扬向你赔罪,他作为一个男人,受你之恩,承你深情,却不能信守承诺,背叛你再娶,老夫为有此子汗颜,却也只能无奈,我干杯,你随意!”
何清君无语,再次端杯陪酒,心下狂泪,白参将,你再敬下去,就不是向她赔罪了,分明是要罚她酒了!
“这第四杯酒,老夫向你赔罪,老夫治家不严,对你不起,我们整个白家都欠了你的,我干杯,你随意!”
再一杯酒下肚,何清君只觉得头重脚轻起来,双颊热气直窜,晕晕乎乎的,这算敬酒还是罚酒?
那边白峰一脸的谦意,满眼的愧疚,十二分的苦恼,砰地一声将酒壶重重放在桌上:“清君,我白家对不起你啊,老白峰愧对你啊!”许是借着酒劲,白峰竟然趴在桌上捶桌大叫,像是似哭非哭,欲哭无泪。
何清君不禁为之动容,努力抬起晕乎无力的头,目光落在白峰身上,撑着桌子站起:“白参将……你不用愧对我,愧对我的是白逸扬……是他背信弃约,是他禁不住美色!是他怨我生不出孩子……都是他,我从不怨别人,甚至都不恨纪芙,我只怨他……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啊……”
提起纪芙,白峰抬起头,苦笑:“纪芙?”
何清君重重点头:“纪芙……白参将还不知道吧?你们那温柔贤惠的好儿媳妇……是大魏的奸细!你不知道吧……白参将,你回去问问你白家唯一的儿子……这算不算报应?哈哈,老天有眼啊,白逸扬眼中的温婉芙妹……嗝——白逸扬啊……”
酒意之下,眼睛有些发花,门口站的那位绝世美男子,是她的前夫君吧……是吧?
“白逸扬,你怎地这般消瘦了?”她晃晃悠悠地扶着椅背,嘿嘿地笑着:“白逸扬,腐心蚀骨的滋味销魂吗?夜里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梦到纪芙啊?美人的身体多销魂啊,柔弱无骨啊……”
白逸扬脸色苍白,那上等的面皮显得十分憔悴,活像突然间老了好几岁。父亲进宫述职,他的随身侍从则回府里禀报,白府上下早已忙成一片,可是眼见已至正午还不见父亲回府,他便到皇宫门口打听,却听守宫门的门将说,父亲拉着何清君喝酒去了。
因父亲仍是一身戎装,他们的行踪倒是极易打听,只一会儿功夫,他便找到此处。自那日被令狐薄一顿挖苦后,他已有十来日未见到何清君了。来找他们的路上,原本他心里还有种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期盼,却没想到,此刻竟是这般难堪!
先前见到何清君,只觉她也只是因为怨他背叛盟誓,才对他冷漠无情的,却未想到,她竟然早就瞧不起他,把他当成是只喜****的好色之徒了。
他踉跄着退了两步,他是****忍受腐心蚀骨的煎熬,却不是为纪芙,而是为她!对纪芙,他只有后悔和厌恶,却连恨她都不屑于恨。他与纪芙成亲以来,极少碰她,每次都是被母亲连催带迫,才跟她同房,也不过寥寥几次而已。每次事后,只会让他更空虚,更觉得对不起何清君,那种滋味才是真正的腐心蚀骨!明明与她近在咫尺,她身边却站了个摄政王,夜夜辗转难眠,却不能拥她入怀,那才叫腐心蚀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