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公子别仗着有几百两黄金就可以这样目中无人,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柳叶坊是谁的生意!”
果然。丞焰静下心去,不忙打断春娘的话。谁料她也不着急揭自己老底,慢吞吞道:“刚一开始我就问了,公子是否知道‘鳌龙翩兮,日月齐光’的上句,你说不知。既然不知,又怎敢在我柳叶坊如此放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紫衣冷道,“我的事已经办完,少陪了。”
“混账东西,你敢迈出柳叶坊的大门一步!”春娘话音一落,无数手持棍棒刀剑的龟奴仿佛从天而降,将紫衣团团围住。
“非动手不可么?”紫衣似乎极其不愿动手,但她丝毫不介意速战速决,手腕转动,却未召唤出任何武器。
只见十片洁净的指甲陡然一亮——紫影翻飞,如一道紫光绕着包围圈飞了一回,那紫色的身影却好好站在圈外了。
她揉揉手腕,说道:“老黑,还不跟我走?”
话音刚落。只听“扑”的一声,十来个龟奴齐齐倒地,抽搐呻吟!
春娘吓得面如金纸。老黑闻言,只向前迈了一步。
紫衣也向前迈了一步,却只是一步——她身子突然一软,跪了下去!
是何时被暗算的,连旁观的丞焰都未发觉!
“快把这人给我拖进来,拖到密间去,快!”春娘不顾形象大喊起来,又派出几个龟奴去拖紫衣,旁边没反应过来时怎么回事的客人,她也都顾不上管了,自然也忘了丞焰。
只是怎么回事……密间?
看来有必要将此事好好查查清楚了。
当夜。冰凉的铜室中光线昏暗,紫衣人倒不觉得中毒之后有多痛苦,那种毒是只有催动内力才会发作,这样坐着不动,也就无碍。
他始终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中的毒。自进入柳叶坊以来,滴水未沾,也未闻到什么奇异的气味,到底……
直到他发现这个铜之密间中多了一个人,方才警觉起来,可惜根本不能引动内息,此人又是功力极高的——
“我说紫公子,别紧张是我,来救你的。”原来是日间那个放荡之人。
“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卿丞焰,幸会啊。”他说着蹲下身子来,不知不觉十分靠近坐在地上的紫衣,“你站不起来么?地上这么冰凉。”
“你……”丞焰的鼻尖几乎都碰到紫衣的脸了,他避无可避,又不敢动力躲避,只得侧过头去。
“你还不知道是为何中毒么?”卿丞焰凑近紫衣的耳朵,“我来告诉你……”
“不用你来说。”紫衣颇为强硬。
“切,你真的不想知道?”丞焰调笑着,一手食指挑起紫衣的下巴,“如果你像我一样,是真正的男人,就不会中这种毒了,你明白了?”
“嘘……别动……”丞焰明明已经听到紫衣的指甲刮着地面的声音,他哪肯就此放手,将嘴唇凑近,却不着急贴上去——
“柳叶坊有种秘毒,专门追踪那些柳叶舞姬以外的女子阴气,就是为了对付你这样女扮男装来闹事的人……”丞焰笑了,他笑得很开,这一次牙齿终于碰到了紫衣的嘴唇。
“你放开我,不然,你会后悔的。”女子的声音只是冰冷,愠怒倒在其次。
“呵呵,一个铜之密间难不倒紫兄,我就代替他们,惩罚你一下……”
丞焰说着,再度将身体欺近,完全封住了紫衣的嘴唇。不顾她的挣扎,不顾她喉咙里传来模糊的抗拒声,不顾她的唇齿用尽全力的封锁……
丞焰还是坚决要听到,那一朵膨胀的花苞耐不住春光惹人砰然绽放的声音。他按住紫衣紧抓地面的手,让她安静下来。
这可不能怪我。谁叫你出现在柳叶坊这种地方,还把自己打扮得让我一看就按捺不住。
这可不能怪我。谁叫你我独处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还毫无反抗之力,本大爷如果不做点什么,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丞焰将她的身体转过来,将她冰凉的后背贴进自己怀里:“傻瓜,一直靠着墙,这样不冷么?”
“你!”她终于有空隙说话,“我……你不怕我出去后杀了你么?”
“我说过了,只是小小的惩罚。”丞焰脸轻轻蹭着她的脸,“美女姑娘,你怎么突然这么任性,来了柳叶坊,都不告诉我一声?”
丞焰早就认出这紫衣公子是绯雪所扮,一直不拆穿,想不到却捡到了这样的大便宜。虽然绯雪说要杀了他,他心里却美似神仙。
“我怎知柳叶坊这等厉害,不知是谁在给春娘撑腰。”她说道,“不过,我至少查明了两件事。”
“什么?”丞焰问。
“那些舞姬,她们的身上都没有魔纹,这是一件;其二便是,那个老黑,那日送月裳过来,赶车的也是他,你还记得?”绯雪正色。
“自然。你是怀疑柳叶坊和幽冥地府有牵连?”丞焰却不知道,绯雪怀疑的依据在哪里。
“鬼道乐兮,天地同寿;鳌龙翩兮,日月齐光。”这两句,是幽冥地府高等妖鬼之间联络的密语,春娘自己是凡人,她坊里的舞姬身体也未魔化,只能说明,她们最多是服侍于魔的人。
“至于那个老黑……他身上有微弱的妖气,我能感觉得到——是整个柳叶坊唯一有妖气的人。”绯雪从丞焰怀中站起来,不觉身上有了气力。
难道真是他说的那样,沾了男子气息,就不会被毒物所控了么?
“你是怎么进来的?”绯雪问。
“呵,我自从十五岁就在这个柳叶坊玩了,上上下下,哪有我不知道的。”丞焰得意道,“除了那些最机密的……”
“那还不快些出去。”绯雪深吸一口气,还是在自己身上,嗅到了丞焰的气味……
整个铜之密间都是他的味道。快出去,快出去……
“嗯,在那之前,本大爷还有个要求。”丞焰不依不饶,“这身男装,可以多穿些日子给本大爷看看么?”
柳叶坊早早关了门不再做生意。前厅中没有点灯,只是那块东海照夜矶将整个大厅照亮。
春娘提了裙裾,轻轻步上了清夜兴舞台。她刚在台中央站定,方形的舞台边缘便刷刷游走过一条蓝色的幽暗光线。于此同时,春娘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红绣鞋踩过密间冰冷的地面,却无法留下莲花的印记。果然一个小小的密间根本关不住那个紫衣人。
她又将手中的帕子一甩:“老黑,那个紫衣人真的就是被你们妖王废除的地座使,绯雪?”
“是。”身后黑暗中的人说道。
“哼,原来是你们妖界之人……”春娘检查密间四壁,又问,“你不是说这密间铜墙铁壁,她又无法使出真力,根本逃不掉的么?”
“是那个卿丞焰将她带走,想不到他对柳叶坊的熟悉,已到了这种地步……”老黑眉头一皱,应该还会回来的。
春娘冷笑道:“总之是你们妖界的事,与我春娘无干。我柳叶坊只管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可说过,无论这期间有怎么闹法,只要把那个女子当成我们坊中姑娘送到杨花社,你们都会付完约定酬金的!”
“你何必如此心急。答应你的银子,一两都不会少。”老黑轻咳一声,“我会派人在密间水道中搜寻一番,银子,这便差人给你送来。”
“什么,还要在老娘的地盘搜人?”春娘不依不饶道,“这件事可要另外算钱的,还有绯雪女妖打伤那几人的伤药诊费,也都要叫账房细细算了,再给你过目!”
好个雁过拔毛的春娘。老黑嗤笑道:“想当年,春娘在这柳叶坊也是响当当的红牌,可谓‘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你如今眼中却只剩下脏金臭银,真叫人不敢相信呢……”
春娘一愣,她却未想到,老黑能在此时提及她鲜有人知的过去。她脸色发白,还好被浓浓的胭脂盖住了,不大明显。
“呸,什么花容月貌,舞动天下,都是虚妄之谈。以色事人,焉能长久。”春娘说道,“你看我这坊中的姑娘,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舞艺超群?但是她们当中,除了有运气被富商收作姨娘的,除了有胆子出去另立门户的,凡是老死在我这坊中之人,能继承我春娘之位的,只能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