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多久?”
冷静而又质疑的声音,来自于那个覆着丑陋伤疤脸庞的主人。
“用不了多久了。”
低沉同样犹豫质疑的声音来自于顾师兄。
“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应当知道。”
“我知道,我也记得。”顾师兄的语气似乎有些自嘲。
“那三个孩子?”
诸葛离似乎仍旧对于百里追三人不太安心,不经意间那手腕处的一抹幽蓝再次闪现。
“不要想对那三个孩子动手,否则且不说乾阆宗,连我都不会放过你。”顾师兄剑眉紧皱,目光中包含着警告、不屑,甚至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这是对我的警告?”诸葛离冷笑,慢慢转过身去,一只手搭在了流离号机甲的机身之上:“你不要忘记自己的位置!”
“这不是警告,这是善意的提醒。”顾师兄纠正道:“如果你非要当做警告,似乎也无妨。那三个孩子你惹不起的。”
“哦?”听闻顾师兄如此说,诸葛离倒是来了兴趣,再次转身蛮有意味的看着顾师兄:“来头不小?可曾比九大城主的来头还要大?”
“嗯,还要大,很大!”顾师兄用词很重,语气很慎重,神情很凝重。
这番回答,却是另诸葛离顿时陷入了思考。
诸葛离本身就有着不小的身世背景,而在山下纵横几十年,罕逢敌手,即便山下九大城主,诸葛离也多多少少有交过手的。九大城主几乎便是山下顶端的存在了,而此时听闻顾水泽说这三个孩子的来头竟然如此非常,着实让诸葛离吃了一惊,心中多少算计已然要落空了。
良久,诸葛离最后一次转过身,那只抚在流离号机甲机身上的手却未曾移动过。
“他们三个,我不动;我的事情,你不动。”
反复咀嚼着诸葛离这简单的十四个字,终于,顾师兄沉默着点了点头。
虽然背对着顾师兄,但诸葛离似乎用背影看到了顾师兄的点头,终于在上扬的嘴角处露出了洁白的虎牙。
诸葛离飞身跃起,干净利落地落入流离号机舱内,而后流离号机甲缓缓升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流光,再次落在了司徒宅院的大门前。
“怎的又回来了!”
正在悄悄接近司徒宅院的三人蓦地一惊,迅速藏好自己的身形。
“顾师兄没拦住?”姜渊瞪大了双眼张嘴向百里追问道,只不过嘴虽然在对着口型,但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人自然对于这种交流方式没有一点障碍。
“刚才你听到打斗声了吗?”风九穗也瞪大了双眼张着嘴向百里追问道,同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而被二人询问的百里追也同样瞪大了双眼,并且很无辜的耸耸肩表示不解。
“先看看再说!”
百里追冲二人打了个嘘声,便伏在掩体后面悄悄探出了头向外望去,试图寻找从流离号机甲内窜出的诸葛离的身影,可是那个身影竟然不见了。
而不算很远的地方只有那一架泛着黑色流光的机甲孤零零的立在那里,诸葛离哪里去了?
正猜测间,百里追骤然打了一个冷颤,顷刻后背冰寒一片,似乎被人从身后猛地泼了一盆冰水一般,那种感觉不是清凉,而是刺骨的寒意。
“啪!”
一只戴着皮手套的大手落在了百里追的肩膀上,一只被大手碰触的一瞬间,百里追便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困入了一个充满了寒意的骨牢之中,百里追无法动弹,因为那股寒意已然将他冻了个结结实实。
被——被偷袭了!
“小子,你走运了——”
诸葛离忽然开口如此说道,只是百里追不明白为何诸葛离会说这样的话,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是在百里追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诸葛离丰收了,因为诸葛离不但擒到了这三个似乎背景离奇强大的少年,而且寻到了躲藏在后院枯井中的司徒家最后一个幸存者。
诸葛离本应当很惬意,但是今日顾水泽所作所为却让诸葛离惬意不起来。
似乎计划要变了——
诸葛离如此盘算着。
看着那一抹黑泽消失在天际,顾师兄身前那柄漂浮的飞剑再也控制不住了。
飞剑失去了轨迹,向下跌落,却并未跌落在地上发出声响,而是似一只脱线的风筝、又像一只长着残缺翅膀的蝴蝶,在将要跌落地面的时候便晃晃悠悠的向后飘去。
“师祖……”
顾师兄没有转身,因为身后那个人的气息太熟悉不过了,顾师兄也没有行礼,因为顾师兄知道师祖不屑于那等礼节。
“为何不动手?”
师祖淡淡的口吻似乎不是在责问,而是在陈述。
“弟子动不了手。”顾师兄回道。
“总要动手的——”师祖似乎叹了一口气,那柄飞剑被不经意间挥动的长袖弹出了十几丈,深深地没入了坚硬的巨石之中。
顾师兄知道,师祖在犹豫,因为自己那柄飞剑只是被没入了巨石,而非折断。但是顾师兄感觉不到一点的愉悦,相反一股更加沉重的气息狠狠的压在了肩头。
“噗——!”
顾师兄吐血了,鲜红的血。
这血并非是先前弹开诸葛离流光弹所受的震荡,也非方才师祖不经意间出手给予的教训,而是心伤——压抑许久的心伤。
“那把剑以后就不要再用了。”师祖依旧用着淡淡的语气说着:“那把剑不适合你。”
“那把剑叫做‘瀑水涧’,是我的本命物,师祖你应当知道。”顾师兄怎能割舍下自己的本命器物。
“‘飞泉落处满潭雷,一道苍然石壁开’,你应当还记得我带你去紫霄宗剑冢讨剑时这把‘瀑水涧’的批语。”
紫霄宗,剑冢!
师祖曾经带着顾师兄去过紫霄宗的剑冢!
如若此时百里追三人还在,定然要被惊吓到。顾师兄一个外山弟子的身份,不但破例被师祖授御剑之法,还让师祖亲自带着他去紫霄宗的禁地——剑冢,去讨剑。换做乾阆宗任何一个弟子都不曾有过这等待遇。
听闻师祖再次提起自己本命器物的由来,顾师兄顿时恍惚了几许。
“弟子记得。”
“既然记得,那么此剑便不再适合你了。”
“弟子明白了——”
顾师兄仿佛想起了什么,仿佛又忘记了什么。良久,顾师兄转身,对着师祖深深地行了一礼,而此时顾师兄身后哪还有师祖的影子。即便如此,顾师兄这一礼依旧没有半分虚假。
“此剑……果真不适合我了。”
顾师兄口中喃喃,双目越发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