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柏泽焰
实际上在老爸跟着司丹阿姨去英国的时候，除了裴叔悄然随行以外，柏泽焰也一路跟到了伦敦。
其实发现老爸是沈千桦遗嘱的关键人物，是柏氏兄弟偶然知晓的，这自然就是混乱开始的那天晚上知道的。但是作为考古学者，柏泽焕自然不可能紧随着去伦敦，因此那一趟，是柏泽焰一个人跟去的。
那时候的柏泽焰只比现在的我大一岁，16岁，也许我不敢想象他当时哪儿来那么大的胆子横跨整个东半球，但是黛青说，这是他父亲的决定，作为弟弟的也许正打算给哥哥分担点事情，就自告奋勇的去了。
结果这一趟，却成了通向地狱的旅行。
和我被盯上了一样，当时老爸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状况，只知道从下飞机开始，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开始笼罩向他，阻拦着他去接近真相。
裴叔当时是带着伪造的遗嘱去和对方交易，而司丹阿姨和安迪的老爸司丹叔则是准备营救遭到绑架的老爸，柏泽焰和他们会合之后，自然也是营救那一方的。
但是中间出现的那些变故大概只有柏泽焰自己知道了。他的身手很好这是连裴叔都肯定的，至于当时为了闯进关押我老爸的密室和多少人交了手，这恐怕没人说得清楚。
柏先生说，他弟弟最后的那一刻是在老爸的面前，因此连他都只是从老爸那儿听过来的。
当时的老爸被手铐铐在了水管上，当门外的打斗声停下之后，他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了，柏泽焰出现在了门口，衣服上沾满了血。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血就是他自己身上的！
“你没事吧？”柏泽焰问道。
老爸也许正被他的模样惊呆了，摇了摇头。柏泽焰将钥匙递给了他，示意自己开手铐，然后，他靠在了旁边的墙上，喘着气。
“外面的家伙们可没完蛋，以你的身手自己能闯出去吗？”他问。
老爸的身手确实不咋滴，所以他把我送去习武，说可以保护自己和重要的人。当时我不能理解，现在我算是懂了。
“怎么了？”当时的老爸还没有被危险吓昏头，从柏泽焰的话中听出了一二。就在这个时候，柏泽焰靠着墙缓缓坐到了地上，面色煞白，依旧喘着气。
他松开了一只捂住胸口的手，胸前的伤口顿时涌出血来——
“我……走不了……”
老爸从来没有给我提起过这些事情，但是依照他的性格，保护着自己的人死在面前，这无疑会给他造成巨大的打击。
“羽清不应该那样说，我替他向你道歉。”柏先生抚摸着手中的黑色小猫，“柏氏愧对千桦少爷和锡家，这种补偿的方式是我和泽焰自己选的，与烷煌无关。”
“当年在伦敦绑架我爸爸的，就是沈家的另一方势力吗？”我坐在柏氏庄园的会客厅中，手上端着刚刚沈黛青递给我的茶，苦丁茶，我最不喜欢的一种茶。
不，应该是柏羽清，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也是他的真实身份：台湾柏氏集团的三少爷。
他的还有一对双胞胎哥哥和一个妹妹，但是，老爸却没有把他们写进族谱里。
他说，或许是因为他的父亲经历了痛失兄弟的痛苦，因此在他这一代只给他保留了沈家的名号，而抹去了他哥哥们和妹妹的印迹。
对他来说这并不是好事情，或者，他也会和他的叔叔柏泽焰一样，成为沈家内部斗争的牺牲品。
“烷煌告诉我，当他背着泽焰走出铁门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手中持枪对着他，这个人，就是李万昌。”柏先生继续说着，“或许，在我们万字辈的平辈当中，李万昌就是对方势力的领头人吧。”
“其实，说起来，李万昌和老裴同志的血缘关系应该算非常近的，”珑瑶开口说道，“李万昌的奶奶，是钫家的大小姐沈千橒，而我的太爷爷，就是她的亲弟弟。”
老爸的记录里说过，沈千棣的姐姐和老妈子都恨沈千桦恨的牙痒痒……她们的后人，自然也就成为了追踪我和我老爸的主要人物。
“但是，这种关系，怎么会一直延续到现在呢？”我依然不能理解，“即使沈千桦从钫家夫人手中夺走了沈家的控制权，这种分裂和仇恨怎么会延续那么多年，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柏先生笑了，回头对儿子说道，“为什么你没有告诉他，千桦少爷的遗嘱？”
“我以为他知道。”柏羽清依然面无表情，只自顾自地调着他的茶——当然，不是苦丁茶。
“不，烷煌若想保住儿子的命，就不可能把千桦少爷遗嘱的完整内容写进记录中，以及你的名字，是不是，代坤？”
柏先生点了点头，问我。遗嘱的完整内容，我确实不知道，无论是老爸对于90年代的表述，还是司丹阿姨整理的卡莱爷爷对40年代的表述，除了沈千桦留给太姥姥和裴老太太的那份字条，其他与遗嘱相关的，他们几乎都只是一笔带过！
“本来，90年我去锦都，确实是为了沈家老宅，因为这是爷爷最后的心愿，希望可以重建当年的家。他去世以后，父亲派了我去锦都，和当地政府讨论投资重建的相关事宜。于是，我以考古学教授的身份到了锦都，而泽焰则是悄悄跟着我一起去的。可是，他在和我会合之前，却无意中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消息？”我重复了一遍。
“是的，”柏先生继续说道，“大概是我和他作为沈家后人回到大陆的消息被李万昌那方的谁知道了，于是通过某种渠道透露给泽焰的。这是和千桦少爷留下的锡家遗产相关的消息。”
“遗产？”
“遗产，而且，不是一个简单的数目。”柏先生强调道，“一开始我只当这是个传闻，但是，当我知道李万昌和苗金昆带着人找到烷煌家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恐怕不是这么简单的。”
“多大的数目？”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如你所知，现在沈家大院的重建工作已经基本完工，我们柏家是投资方，可是，这其中最大的股东，却不是我们，”柏羽清开口了，一边给他父亲倒上调制好的红茶，一边说道，“而是烷煌叔叔。”
我愣住了。
我三年前离开CD到了伦敦，在此之前，一直和老爸住在CD三环外的一个普通小区内，每年会回锦都去看几次奶奶，奶奶去世后，我们也很少再去锦都了。沈家大院距离奶奶家不远，我远远地看过，这座老宅几乎占了半匹山，正对着大海，重建它的工程几乎耗时近10年，而老爸竟然是这重建工程真正的投资人？
“他用的是……锡家遗产来投资的？”我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这只是一部分。”柏先生继续说道，“剩下的那一部分，他依然存放在了某个地方，在千桦少爷的遗嘱上重新做了修订，将继承人修改成了唯一的一个，也就是你，而继承的时间，是你毕生的任何时间。”
也就是说，只要我活着，随时都可以集成这笔遗产，无论什么时候。
我浑身抖了一下，这是我不敢想象的！由此推测，当年沈千桦留下的遗嘱，必定也是指定了某个继承人，而这个继承人，就是老爸！
对啊，老爸是沈千桦的外孙，他一定是担心乱世会持续太久，所以才将继承的最后期限定在了2000年，将锡家应得的遗产，留给了他的孙辈。
“那李万昌的目的，也就是这笔遗产么？”我问。
珑瑶“嗤”了一声。“那还用说，这笔遗产既然能够重建繁杂的沈家大院，那么数额一定是个天文数字。既然都是沈家的后裔，有什么理由，不来分一杯羹呢？”
“那他自己的呢？”我反问。
“如果他的还有剩，他至于来抢你的么？”柏羽清表情淡定地说着，“不仅他来抢，还伙同了一派来抢，如果没有利益可图，何必呢？”
“那你们呢？”
好久，我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柏先生笑了，淡淡地一笑，然后松开了手，放走了手中的黑色小猫。“代坤，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你父亲的生活，以及你自己的生活。你可以把你们的生活和我们作一些对比，我们有必要，来争夺这笔遗产吗？”
我就知道他会这样回答。老爸，要是没人告诉我这件事情，恐怕我这辈子都会当你是个写恐怖小说和偶尔搞翻译的中产阶级！
再看看珑瑶，连柏羽清都称呼她为“裴先生家的千金”，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给她一个新的谓称。
黑色的小猫凑近我的脚边，左闻闻，右闻闻。对于它而言，我是个陌生人，这大概是它熟悉人的方式吧。
我不明白为什么柏先生要抱只猫，难道是怕我紧张或者是被吓住，专门缓和气氛用的？我伸手将小猫抱了起来，这才发现小家伙四只脚和半边脸是白的，模样甚是可爱。
“看来小警长很喜欢你。”柏先生吹了一下茶，呷了一口。
“小警长？”这猫咪的名字令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小猫和警长有什么关系？
柏先生笑了，放下茶杯，说：“80年代大陆有部很经典的动画片，叫做《黑猫警长》，小警长和它很像呢。”
小警长“咪”地叫了声，我顿时笑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笑着笑着，却突然流下了泪。
我不知道是应该怨老爸还是谢谢老爸，也许这些事情我永远不知道是最好的，这样或许我这辈子都是老爸老妈的宝贝儿子，永远都生活在他们关爱的羽翼下。
可是我却偏偏知道了。
那么你在哪儿？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你在哪儿？
电话响了，小警长“咪”一声从我腿上窜走了，半晌，我才发现并不是我的电话响了，而是珑瑶的电话。
是安迪的电话，是的，他应该早到CD了，半天时间，无论他有没有发现老爸的线索，现在都应该在去锦都的路上。
“安迪说，你家被警方贴着封条，还有警示标语，所以他没能进去，从门口看，你家里很混乱，好像被洗劫了一般。”珑瑶转述着安迪的话。
“我爸呢？”我感觉自己连问出这句话的勇气都没有，生怕得到的答案是我不愿意听到的。
“暂时，没有他的消息。”珑瑶摇了摇头，然后坐到了我的旁边，“其实，这是最好的消息，总好过得到坏消息吧！”
是的，现在对于我而言，没有老爸的消息，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羽清，送他回客房，他胳膊上的伤虽然不严重，但是总需要休息。”柏先生抱着小警长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柏羽清放下手中的茶具，对父亲点了点头，起身，走了过来。
“能起来吗？”
胳膊上的枪伤在麻药药效过去之后开始发痛，加之情绪低落，一时间竟两脚发软。珑瑶凑近来看了看我，然后抬头向柏羽清摇了摇头。
柏羽清叹了声气。“把他抬过去，别碰到他受伤的胳膊。”
珑瑶点点头，两人伸手来准备真把我抬起来。我顿时打开了柏羽清的手，脚一蹬准备站起来，谁料这一起来，瞬间感觉脑子被抽空了一般，顿时没了方向感，一头栽了下去，如果没有珑瑶挡着，恐怕就该一跟头栽倒在那大理石的茶几上了吧。
“是失血过多。”柏羽清从珑瑶手中接过我，对珑瑶说道，“马上扶他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