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们是什么关系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缝。穆怡今天算是彻彻底底地信了这句话。先是穆怡在车站买回县城的火车票时，碰到一个莫名其妙不打招呼就插队的中年男子。穆怡气极，挥舞着手中的钱冲着售票员喊“阿姨阿姨，是我先来的，我排着队，他插队”，售票员看了中年男子一眼，冷冷地说：“先生，请您自觉排队好吗？”没想到插队的中年男子却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高声冲着穆怡吼说他有急事，得抓紧时间买票。穆怡强忍住怒火说：“叔叔，我也赶时间买票，但是我知道先排队。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您真的有急事，可以和我商量，我绝对会先让您先买票的，但是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插队，就不太好了吧？我的话说完了，我相信您确实有急事，所以你先买吧。”穆怡说完，冲售票员阿姨点了点头。可是，中年男子似乎真的很不讲道理，他一边把钱递进窗口，一边还在冲着穆怡骂骂咧咧。穆怡明白，这种和他讲道理也是无用的，便索性不理他，反正出了售票厅就谁也不认识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是售票员听不下去了，十分严肃地说：“先生，这是公共场合，请您注意下言辞好吗？这位小姑娘已经让您先买票了，您还想怎样？”

后来，穆怡刚出售票厅就被迎面飞来的香蕉皮砸了个正着。对面走过来一个男子，从穆怡身边走过，随口说了句不好意思，弯下身捡起香蕉皮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就离开了。穆怡气得握紧了拳头，到底是那个人的眼神不好还是自己长得像垃圾桶！！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折腾，穆怡总算平安到家了。刚下车，穆怡就望见爷爷奶奶在院子的门口等着。爷爷奶奶抢着帮穆怡拿行李，穆怡关心的就是家里有哪些好吃的，她说自己是故意饿着肚子回来的，就等着吃大餐呢！穆怡推开家门，发现一大桌子菜等着自己，真幸福啊！

穆怡来自湖北的一个小镇，小镇位于县城的偏僻角落，不与大城市相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枢纽。正是因为这样，小镇落得了一片宁静与清闲，仿佛是世外桃源一般。

小镇里，春天盛开着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到处都是黄灿灿的一片。油菜花田里，蝴蝶成群地飞着，偶尔还有几只“嗡嗡”飞着的蜜蜂。穆怡小时候经常和伙伴们在油菜花田间的田埂上放风筝，头仰得高高的，再加上头顶上的阳光灿烂得一塌糊涂，所以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缝，然后拽着风筝线拼命地往前跑。田间的路当然不会那么平整，而且非常窄，从小平衡能力就不好的穆怡，经常会在奔跑的途中摔个“狗吃屎”。确实是“狗屎吃”，穆怡在给可欣讲述自己的童年时，也想极其文雅地将“狗吃屎”换成“狗啃泥”，可是当她歪着脑袋思考一会儿后，还是忍痛放弃了自己十几年来精心营造的淑女形象，非常肯定地说出了“狗吃屎”三个字，因为……田间确实有很多牛屎，接二连三的，穆怡曾经和小伙伴亲切称牛屎为“天然的豆沙”，所以上了大学之后的穆怡从来不吃豆沙包。至于穆怡曾经有没有摔在牛粪上，无论可欣怎么威逼利诱，她都不肯透露一个字，所以可欣是默认穆怡有过这段惨痛经历的。

穆怡摔在油菜花田里后，干脆不爬起来了，一不做二不休地顺势往田里一躺，也不理会手里的风筝将会飞到那里去。后面跟过来的小伙伴，也会和穆怡一样往田里一滚，闭上眼睛开始对着阳光和蓝天聊天。偶尔热闹了，还会在田里打滚，滚得满身是土。身边有时候会“嗡嗡”地飞过来几只蜜蜂，伙伴们就会开始尖叫。有时候闹得太疯了，就会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油菜花田的主人骂。小时候都很皮，被骂了就会假装安静一会，等主人一走又会开始打闹。如果发现油菜花被压坏了大片，目标太引人注意了的话，他们就会转战基地。偶尔他们也会转战到一块平整的草地上，男生翘着腿，用两只胳膊当枕头，嘴里叼着一根草，佯装自己很成熟，高声谈论着自己的远大理想，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压力和挣扎着生存。时不时地会有村民牵着自家的牛从远处经过。到回家的时候，手里的风筝早就不知道飞向了哪，很多时候，几个小伙伴的风筝会绞在一块。风筝线特别结实，扯也扯不断，用牙齿咬也不开，最后只好将风筝狠心地扔掉。童年里的春天就是在这么一个又一个的风筝中度过的，还有明晃晃的阳光以及仿佛永远也不会凋谢的油菜花。

穆怡家乡所在的那个市是湖北种植油菜花的第一市，每年都会有热闹的油菜花旅游节。穆怡后来在市里读高中时，有幸去参加过一次油菜花节。当穆怡站在山坡上往下眺望时，她被脚下尽收眼底的美景给彻彻底底地征服了。一阵风吹过来，油菜花会荡起层层的波浪，穆怡终于体会到了小学课本上形容麦田里绿色波浪的句子了。也许穆怡所谓的文艺气息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奇妙的是，油菜花田里会穿插着种一些其他的作物，从高往下看的时候，能很清楚的看到其他植物组成了不同了的图案和字样，在以油菜花作为黄色背景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黑红相间的砖瓦房在大片的树木里若隐若现，而头顶上的天空一片湛蓝，干净得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偶尔飘过来的云层像是披在蓝天上的一层薄薄的纱幔，被风一吹就散，马上干净得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穆怡就那么一直站在山坡上，直到太阳落山，提醒她该回学校了。

五月份的家乡会开始出现一种叫做桑葚的东西，是大概是每个农村孩子的最爱，不管男孩还是女孩。穆怡至今都还记得和小伙伴们吃桑葚的情节，大把大把桑果子洗也不用洗，就那么直接地倒在嘴里，紫红色的汁水顺着嘴角毫无形象地往外流着，桑葚的汁水如果滴在了衣服上，那是怎么都洗不掉的，可是吃起来的时候谁还能顾上这么多，当然回家挨骂是肯定少不了的。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吃完桑果子，第二天拉出来的臭臭也会是紫红色的。穆怡第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臭臭时被吓哭了，奶奶跑过来一看，朝穆怡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偷吃桑果了吧？穆怡这才破涕为笑。

当回忆到夏天时，穆怡仿佛闻见了大朵大朵香樟树凛冽的清香和果园里一阵一阵桃子的甜甜的香味。香樟树会开花结果，夏天的傍晚，穆怡常和小伙伴摘很多香樟树的果子互相扔着玩，打在头上也不痛，享受的就是躲避朝自己砸过来的“子弹”的惊险与刺激。夏天小镇新街区的道路两旁是浓密的香樟树，老街区则是高傲的梧桐树，总之都是绿色成片，小镇就被这样包裹在一片绿色的海洋里。穆怡喜欢两旁种着树的街道，她说每一条这样的路都应该叫做幸福路。一到放假，穆怡就会和同学来到桃园里。班上有个男生的家里是种桃子的，他的爸妈特别喜欢小孩子，每当穆怡她们去找那个小男生玩时，他爸爸都会乐呵呵地放他们一群猴孩子进果园。穆怡的小伙伴们就坐在树上摘桃子，可惜穆怡不会爬树，伙伴们上树摘桃子穆怡就在下面捡。那个时候的穆怡特别傻，居然用衣服兜着毛桃，回家之后一碰水浑身就痒得难受，但是却又抵挡不住桃子的诱惑。

奇怪的是，穆怡对于秋天和冬天的记忆很少。穆怡特别怕冷，天气一点点转凉，她就不会再出门了，开始长达两个季节的秋眠和冬眠。是不是关于不好的记忆，人们就会自动地屏蔽掉？穆怡一直觉得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不快乐的人，只是因为记性太好。

一整个暑假穆怡都重复着单调的生活，以前的那些小伙伴有的外出务工，有的已经结婚，还有的已经有了小孩。偶尔碰在一起，聊上几句之后，会发现真的很无趣了。大家关心的话题已经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了，尴尬地寒暄之后，各自都会找个毫无力量的借口赶快溜掉。时间真的是很可怕的一个东西，但是谁也逃不出他的手掌。除了偶尔和乐康联系外，却很久都没有可欣的消息了。可欣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她妈妈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穆怡心里尽管很牵挂可欣，但是她还是不想打扰可欣。

可欣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一整个暑假都是黑暗的。从可欣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再也没有笑过。家里的气氛并不怎么好，尤其是当她看见乐康出现在自己家时，她的整张脸完完全全地拉了下来，冷冷问乐康：“你来我家做什么？”乐康倒是一点畏惧都没有，揉揉鼻子，仰起头答非所问：“和穆怡从北京旅游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