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尔。”
在眠与未眠之间的那条河流徘徊的时候，路尔听见了连怡呼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路尔轻手轻脚的自床上翻起身来，环顾着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影踪。
正感到奇怪的时候，连怡轻细的声音又传进了耳中。
“路尔，你一个人到道观的后门来，我在这里等你，放轻点手脚，别让任何人发现。”
话既然是说得这样清楚明了，路尔觉得如果自己再多去细想一会的话，那就是婆妈的表现。
于是路尔走下床，连被子都只是轻摆放在一边不去动它，以免弄出任何的动静而惊醒了同房的华一渡，还有的是回来的时候也省下一层掀开被子的功夫。
路尔是做好再度回来睡觉的打算的，毕竟明天考试在即，如果因个什么事而弄得睡眠不佳，明天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会因为脑袋变得昏昏沉沉的而不好应对。虽说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自己是完全不知情。
踮着脚尖提着鞋子，路尔并没有发出多少的声息便走出了房间。他这样弯着腰走路的步姿要是让巡夜的道士发现了，必定会被当作贼人来处理。
在夜色的掩护下，虽然身影行踪并不容易为人所发现，但是这也让道路变得相对的难以辨认。在撞上了好几次的墙之后，路尔终于走到了道观的后门区域。
而连怡的确是站在那里等候着他。
“你提着鞋子干什么？”连怡轻声地责备。
路尔却也是一直没有反应到，自己居然是一路提着鞋子走到这里的，本来是打算走出房门就穿上鞋子。但是因为为这鬼鬼祟祟的氛围所作用，精神变得紧张了不少，竟然全然忘记了提在手中的两只鞋子。
他便苦笑着，相当不好意思的将鞋子穿回到脚上。要不是为夜色所覆盖，可以看到路尔是满脸通红。
“为什么叫我这样偷偷的出来？”
“这里位置不太方便，你跟我来。”
连怡便拉着路尔走到了一个有道矮墙遮掩的小角落。她在那里，用手指轻划了几下，周围的一切声响都沉寂了下来。
“好了，现在可以跟平时一样说话了。”
这是屏蔽掉外界的声音，并让控制范围内的声音不传到外面的一项异能术。路尔有见华一渡用过几次，只是华一渡并没有将这一项异能术传授与路尔。
“你找我出来是为什么？”路尔的声音仍旧压得相当低，虽然知道自己的说话已经是无法引起任何的骚动，但是这个消除声音的空间肉眼是看不见的，所以路尔一时没能习惯。
“为了你明天的考试。”
“什么？”
“我刚刚从七师兄的口中知道了我们道馆的考试方式，我想你一定很感兴趣。”
“你会告诉我吗？”
“你真想知道？”
“是的。”路尔配合着连怡的问话回答。其实路尔对明天的考试具体会是什么，并不怀有相当的兴趣，毕竟考试已经近在眼前，现在就算得知明天要考核的到底是什么，似乎也并不会为自己带来多少的优势。只是路尔知道连怡在这个夜深时分把自己给叫出来，她想要说出来的欲望是要比自己的求知欲更甚的。就算自己一点表示都没有，她也仍旧会把话给完完整整的说出来。只是连怡毕竟也是为了自己才去将情况给打听个清楚的，若是自己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相当的对人不起。
“可是这是我千辛万苦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七师兄的口中给撬出来的，我这样轻易就把它告诉你，我岂不是相当吃亏？”
“那你要怎么样才愿意告诉我呢？”正如路尔所想的，连怡是不会轻易的将她所知道的情况说出来的，即便最终她无论如何都会把这些事情给说个清楚，但这个过程也注定是不太顺利的。
“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是说你得先答应吗？答应了我才说。”
“好吧，我答应你。”凭路尔的经验，他知道所有的这些必须得先答应的要求，都不会是让人为难的，在答应之后立马就会反悔的事情，反而这些事情很多都是自身本来就愿意去做的，除非提出这个要求的是一个相当不明白事理的人。而路尔觉得连怡虽然年纪小小，但是她却相当聪明，而聪明的人，是不会不明事理的，除非是她不愿意去明白而假装不明白。
“真的这样干脆？”
“反倒是你变得不大干脆了。”
“好吧，我说了出来，你可不许反悔哦。”
“必然的。”路尔不单是说说而已，他也是有这个觉悟的，作为一个男人要是有反悔的念头，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别人。反悔是自己能力不足的表现，而非要求太过分的缘故。那是自己不了解自己的能力上限到底会去到哪里而要尝下的苦果，这是无知，也是人皆痛恨自己的一点。
“我要你答应我，往后无论在什么时候，我要是去到你身边的话，你都要让我留在那里，不许赶我走。”
“即便是在我洗澡的时候？”路尔虽然是打趣的说着，但是心里却在分析眼前这名少女所说的这些话其中的含义。
“任何时候。”少女的语气十分坚定。
“要勾手？”路尔用逗小孩的语气说着伸出了左手的尾指。
“对了，要勾手。”连怡也伸出左手，与路尔的手指勾到了一起，“反悔的话天打雷劈。”
两人左手的拇指贴到了一起，共同声明了这个约定的成立。
路尔却在想，就算连怡在平常说话时显得相当早熟，但是心底也还只是个小孩子，天打雷劈这样的誓词，也只有小孩子才能说得出来。
“好了，我现在就把考试的方式给告诉你。”
“等等。”
“反悔了？”
“不是，我是想问，要是你这样做的话，我会不会被当作弊处理的？”
“当然不会，你怎么会这样想？”
“在学校考试的时候，提前看到了试题的话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去参加考试，被别人发现了会被当作弊处理，会被教务处那边记过。”
“真好。”
“还好？被记过的话，会遭人耻笑，会被父母责骂的。”
“真好。”
“我是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理解这话的。”
“我不是说那个好，我是在说你能去学校真好。”
“你没上过学校吗？”路尔似乎嗅到了情况不妙的气息。
“很久以前上过，上过小学，然后就拜在师傅门下修行，直到现在。”
“你不喜欢在这里修行吗？”
“没，我也喜欢这里，师傅师兄对我都很好，只是人总会觉得，要是换一个方式生活，也许自己会活得更好，你没有这样的感觉？”
路尔没有回答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这样的想法。另一种人生的念头是曾出现过在路尔的脑际的，只是那只能算是一种幻想与假设，路尔并未曾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想要换一个人生生活下去，即便是在那段经受着苦难的日子里。或者是路尔也不曾喜欢过现在的生活方式，路尔想到也许自己是不喜欢任何方式的生活。但是他赶紧的将这个念头从脑里抹去，这样消极的心态，可是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帮助。
“我偶尔也会想，要是自己并不是个异能者，会不会就不像现在这样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女孩住在深山的道观里胡思乱想，而是会经常的跟许多女孩子们一起去逛街，买许多的新衣服，把自己打扮得光鲜漂亮。”
“你现在也相当的漂亮可人。”路尔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的放低了声调。路尔不知道这是自己真心的赞美还是只是安慰少女的修辞。
可是连怡正沉醉在自己的大脑构建出的世界中，并没有听到路尔的这句话，她抬头看着天空，脸上写满了向往。
“只是我所想的，都难以成为事实。”少女在不知不觉中，悄声将自己的心迹透露了出来。
在骑着天马于太虚中飞翔了相当的一段时间，连怡的灵魂才回到了现实中，而脸上依然挂着几许依依不舍。
“好了，回到明天的考试内容来。”连怡为了将自己纷乱的心绪给梳理整齐，一下子的将声调提高不少。
“七师兄是早我三年成为木道馆弟子的。在那三年里，他见过两个前来参加木道馆的认证考试的人。”
“那两人通过了吗？”
“只有一人通过。”
“那还好，起码有半数人可以通过。”
“不，不是这样的，七师兄说，之所以这几年都没有人前来木道馆参加资格认证考试，是因为木道馆设下的传统考试方式难度太高，自木道馆设立资格认证的三十多年来，也仅仅有五个人通过了考试。就是因为及格率太低，才没有几个人会前来参加考试的。”
“或许我会是第六个。”路尔安慰自己。
而少女则做出了一脸不在乎的表情，她并不认同路尔的这句话。
“我能看出来在异能术方面你只是个新手，除非有奇迹的出现，不然我觉得你是难以通过这场考试的，我提前来找你，并不是因为提前将考试内容告诉你会对你有利，而是为了让你做好就算失败了也别在意的心理准备，毕竟能通过的人寥寥无几。”
虽然路尔也能感到连怡说的都是事实，但心里仍有一丝的不快，少年是不愿意被人否定的。
“那考试内容到底是什么？”
“顺利通过‘太虚之湖’。”
“太虚之湖？”
“七师兄说太虚之湖是正一教祖师爷张天师的第二十一代传人设下的机关，是让道教的天师们闭关苦修的地方。后来传到了我师父的手上，他就以它来作为本道馆的认证考试方式。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七师兄也没详细告诉我，他说他知道的也不多。”
“那你等于是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啊。”
“本来就是，我只是来让你做好通不过考试的心理准备而已。”连怡嘟囔着嘴，显得有点委屈，“免得明天你没有通过考试的时候，会反过来说我太严格，设立的标准太高。”
路尔便低头默不作声。
“生气了？”
“没有。”
“那你会后悔跟我做了约定？”
“不会。”
“那你在想什么，一脸的严肃。”
“我只是觉得事情有跷蹊，而且我觉得，我明天是必然会通过太虚之湖的测试的，也许不太顺利，但是肯定会通过。”路尔用相当坚定的语气说。
“你怎么突然间会这样想？”连怡不解地问，“果然男生都是死要脸。”
“不是，我只是觉得只有这样事情才显得合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