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你是要为你的爱人复仇么？”梦尧自知无望，美目含烟的看向月如。“维珺没有死，我也不需要为他复仇。”月如冷冷的道，手里的玉箫灌注了真气，挥动间带起的风，仿佛利刃。“那些蝙蝠都是有毒的……他被咬了那么多下，只有几个时辰可活了。”梦尧看着月如的脸，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但是她失望了，月如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只是静静的抬起玉箫，箫管对准了梦尧：“几十年也好，几个时辰也罢，只要他在我心里，他就永远不会死。你想从我的脸上看出悲伤么？不会的，我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表情，因为我有维珺。”
“呵呵……我要死了……”梦尧轻轻地笑了，此刻她的笑容看起来如同初恋的少女，“要死了……才知道这么大的道理……我的爱人啊……怪不得我这么执着的要追上你……因为你在我心里啊……”
“梦尧，梦遥，梦太遥远，也该醒了。”月如眼里含着泪水，玉箫没有刺下去，因为梦尧已经没有了呼吸。
月如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手里攥着玉箫泣不成声，哭了半天，才抹着眼泪，站不起身，几乎是爬着到了维珺身边，她颤抖着手捧起维珺有些浮肿发紫的脸：“维珺，维珺……维珺醒醒……我们赢了……”
“月如……赢了该笑啊……怎么哭的这么难看……一点都不淑女了……”维珺艰难的扯出一个笑。
“你再说我掐死你……我不要淑女……我只要你……”月如被他一个笑击溃了防线，泪水决了堤的汹涌而出，她大哭着搂住了维珺，“不要死……”
“我……我也不想离开你啊……”维珺的笑再也坚持不住，眼泪滑进了月如的头发。
“你真的这么想？以那小子中毒的情形，把你的血放干了也未必能救他啊。”唐刀身上的白光一闪一闪，动听的青年音带着磁性鼻音和跳跃感。
“嗯。”影沫皱着眉头看着一旁哭到一块去的小两口，解开之前签契约时割开又草草缠着的伤口，深可见骨，还流着血。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闷葫芦啊？”白虎的声音里带着怨天尤人，“惨了惨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用好吃的补偿你吧。”想来想去，自己也只有厨艺比较出色了。
“真的？你会做好吃的？！看不出来你小子挺有内秀啊~”
“闭嘴，救人是件严肃的事。”
影沫艰难的起身，使了老大的力气才分开这对像是要抱到地老天荒的苦命鸳鸯，掰开维珺已经有点僵硬的嘴巴，把鲜血四溢的手腕凑到他嘴边，盯着维珺半涣散的眼睛，影沫命令道：“喝下去，再难喝也喝下去。”
僵硬的喉咙缓缓蠕动，一口两口，月如在一边看呆了，捂着嘴一下一下的抽泣，却连声都不敢出。维珺的目光从涣散中恢复过来，定格在影沫变得涣散的暗红色眼睛上，勉力抬手推开他的手腕：“我活了……你死了……多不值得……”
影沫再没有力气支持失血严重的身体，顺着维珺那轻轻一推的力道倒了下去。
“影沫！”月如终于明白影沫是在救维珺，扑上去扶住影沫，“你……你怎么样……”
“我啊……习惯了……睡一觉就好了……”轻轻的笑了笑，“先……帮我包扎下伤口……记得包之前先……”
“我不必，维珺把我保护的很好，你放心吧。”月如摇头，本来就是最苍白的影沫变得更加苍白了，被染血的黑衣一衬，仿佛随时都会飘散开，像他之前放出的幽灵一样。
脚步声在恢复寂静的山洞里分外清晰，月如像受惊的兔子一般直起腰，握住了玉箫。
“是逸然和镜溟……别怕……”影沫的声音已经微乎其微。
“我就说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逸然你还不信。”镜溟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信了。”逸然的声音却分辨不出情绪。
“伤口……等一下下再包……”影沫忽然按住月如，“叫他们过来……”
月如站起身冲两人招了招手，两人很快就跑了过来，逸然看见影沫的模样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别问那么多……喝掉……”举起流血的手腕，影沫努力保持着一丝清醒。
“妖女说，蝙蝠有毒。”月如简洁的回答。
逸然看着他苍白的手腕上的血红肆意流窜，脸色也白了，他近乎于粗暴的接过影沫的手腕，大大的喝了一口，抹着嘴，几乎是吼着对镜溟喊道：“快喝！！！”
镜溟托着影沫的手腕，俯头抿了一口。
“这样……够么……”影沫失去意识之前，嘴角带着一丝笑。
“够的。”镜溟看着昏过去的影沫，眯起了眼睛。
“后来，影沫像神仙一样出现了，他的招式变了，变得我都看不懂了。”客栈里，逸然、镜溟在听月如说获救的经过。
“冒烟？像鬼魂？”逸然歪着头，解释不清这种现象。
“嗯……如果我没想象错，那他的攻击模式是不是很像那个蝙蝠女？”镜溟皱着眉头道。
“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点……”月如犹豫的道。确实如此，影沫咬破手指一划他的刀，就冒出了一大群鬼魂样的东西，还有一只大白老虎。
“你们说，有没有那种可能，”镜溟说的时候留神观察着其他两个人的表情，“影沫，接受了妖兽的力量，成了我们要调查的人群的一份子。”
“不可能！”逸然的反应很强烈。
“你凭什么这么断言？”镜溟嘴角带着诡异的笑看着逸然，“那你来解释，影沫是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
“我……”逸然无言。
“够了，影沫维珺受了重伤，你们两个就应该乖乖的回去好好照顾他们，别在这里怀疑这怀疑那了，都够累的了，快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被影沫救了的月如听见这些不禁烦躁不堪，挥挥手让两个家伙回到各自的房间去。
镜溟回了房间，没一会又回来了：“月如，维珺醒了，吵着要见你。”
“是么，我去看看。”月如赶快跑到隔壁房间。
“我出去走走，你们俩说你们自己的私房话吧。”镜溟笑笑，转身出门。
月如轻轻地坐到床边：“这么快就醒了？”
“影沫的血真管用，喝下去当时就觉得身上不难受了。”维珺脸上还带着细小的齿痕，但是脸色已经不再难看。
“镜溟在怀疑影沫。”月如拿出一盒小小的药膏，盖子一打开，一股异香就散发开来，“墨安宫的玉泽芳荀膏，脸上不会留疤的。”挑出一小点，轻轻缓缓的给涂在维珺脸上。
“怀疑？为什么？”维珺美得飘飘然。
“他怀疑影沫接受了邪恶的力量，签约了妖兽，才会变得这么厉害的。”
“呃……”维珺一愣，“这个没有根据，不能断言的。”
“就是啊，不过想起来也够奇怪的，影沫放了那么多血，他说他习惯了……以他的出血量，估计一般人都很少遇到吧？”
“看来咱们这几个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啊，逸然是，影沫也是。”
“逸然？”
“他出现在集合地的时候，天空中传来的那股威压你肯定感觉到了，一般人不会有的。”
“算了，等影沫醒了，我们慢慢问他，他肯定会告诉我们的。”逸然帮影沫处理过身上的伤口，端着一盆血水出门准备倒掉，却在门口看见了镜溟，逸然没有理他，径直的从他身后走过。
“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镜溟没有预兆的开口。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逸然挑眉。
“谈谈我们日后的合作，”镜溟转过身，看着楼下熙攘的人群，“我觉得你对我，缺乏合作最基本的东西。”
“信任么？对不起，我根本就没信任过任何人。”逸然放下水盆，“对于你，就更没有信任可言。”
“影沫，”镜溟微笑着，“你一直信任影沫，不是么？从一开始见面，我就看得出，这群人里，你最信任的是影沫。”
“他……他不过是比你们都强大，值得信任罢了。”
“你真的这么想？”挑眉看他，“你确定你是因为他强大？你只是需要有人信任，而他偏巧给了你一个信任的理由。”
“那又如何？你杀不了他的，他现在，远远超过了你，论下毒，他百毒不侵，论武功，他可以只手掰碎那只蝎子，论其他，他现在有了血歃，又与召唤兽签下了契约，我们四个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谁说我要杀他？你还真是缺乏底气，列举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吓唬我么？”耸耸肩，镜溟笑了，“他可是控制你的一张王牌，有了他，你再暴走，解决你都是轻而易举。”
“所以呢？”
“所以，我们之间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态度了？再这样互相敌视下去，合作可就不愉快了。”
“……影沫是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他现在在我这边，似乎我才更有讲条件的余地。”
“不不不，一旦他发现你寒歃发作的模样，估计这个平衡点就会移向别处了，我有把握让他移向我这边。”
“哼……”冷笑一声，逸然俯身端起水盆，“你低估了影沫的人品，他是那种肯相信任何人、相信了就不会轻易放弃的人，我承认这么做是挺不厚道的，拿我朋友的人格去赌我跟一个人渣的胜负，但是我有把握，我肯定赢。”
镜溟眯起眼睛：“或许你是对的，但是我有问题，蝙蝠的毒，我给过你解药，你还喝了他那么多血，为什么？”
“影沫看起来少言寡语，可是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明似镜，你只喝了他一点点血，他一定已经怀疑你了。”逸然端着水盆转身下楼。“这样么……”镜溟看着影沫的房门，皱起眉头。
影沫昏睡的第二天，月如和逸然开始有些焦躁，影沫的脸色始终惨白惨白，逸然总是要忍不住去试他的呼吸，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维珺却拿起影沫的刀整天捧在手里研究。
“研究什么呢？”月如看维珺拔出刀来，又收回刀去，摸着下巴一脸的冥思苦想。
“那只老虎是怎么来的？怎么呼啦一下子出来，又呼啦一下子消失了？”
月如从维珺手里拿过刀，掂了掂：“够沉的——所以说影沫一定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老虎……我们在往山洞里面走的时候不是听见一声老虎的叫声么？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有关，一定有关，但是如果有关，那影沫肯定是与妖兽签了契约，那——”
“我可不是妖兽啊~”刀身忽然一亮，白虎的声音传出来，“我是四圣兽之一，我是白虎。”
月如吓得把刀扔在地上，跑到维珺背后，惊恐的看着闪烁着白光的刀：“维珺……它……它说话了？！”
“捡起来捡起来~漂亮姐姐摔疼我了~诶呀~”
“漂亮姐姐？”维珺回头看月如，“你认识它？”
月如猛摇头。
“沫小鬼救我的时候说的，说你是漂亮姐姐，你也的确挺漂亮的。”
“沫……小鬼？”虽然被称赞，但是月如是一点高兴的心思都没有，两人对视，惊恐万状。”
“沫小鬼马上就要醒过来了，”刀刃上腾起一层白气，飘飘悠悠的凝成了白虎的形状，“有问题就去问他，他身体没问题的。”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月如从震惊中恢复了点。
“我？我从来处来~”白虎的声音一听就感觉得到，如果这是一张人脸，此刻肯定是一个登徒子的表情，“你真的不记得我啦？我是那只猫啊~”
“猫？”两人表情更加疑惑了。
“虎子~我是虎子~”
“虎子？”维珺脑袋一歪，“不记得了……”似乎是跟某人倒胃口的表情一起忘记了。
“素素~我是素素~~”
月如的眼神迷茫了片刻，突然叫起来：“是你啊~~你是那只小猫？”
“是啊是啊！”
“你原来是圣兽啊？”
“是啊。”
“真酷~”
一人一虎全然进入了热络的交谈中，完全忽略了一旁石化的维珺和床上慢慢睁开眼睛的影沫。影沫皱着眉头听着屋里嘈杂的声音，缓了缓嘶哑的嗓子，唤道：“虎子。”
“你都不知道，这小子当时脑子里面过了多少东西，我全看见了，原来他那个师父不是一般人啊——”白虎的幻象跟月如白货的口沫横飞。
“虎子！”这回不光嘴上呼唤，还在一人一兽的精神烙印上狠狠的冲击了一记。
“嗷——”说的正开心的白虎猛地被打断，幻象一声痛吼缩回了刀里。
“你醒了？”月如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维珺在一边看着，不禁感慨，女人的本质就是打听小道消息啊。
“他跟你说了什么？”影沫撑起身子，表情有着少见的严肃。
“没什么，只说了你意志力很强。”月如费解的回答。
“是么……”如释重负的表情，“你们有什么想问的么？”
“没有，虎子都告诉我们了，原来他是跟你签了上古流传下来的契约，不是普通的妖兽契约，你们是在龙神之下缔约的。”月如摇摇头。
“那就叫镜溟和逸然来，这件事情得让他们知道。”影沫点点头。
很快大家到齐，影沫一弹刀身，将白虎唤了出来，这只白色大猫一出来就用肉肉的爪子捂着脑袋：“现在的年轻人太粗鲁了，叔叔我好伤心啊……”
“少废话，把过程跟他们说说。”揉了大猫头毛，影沫柔声道。
于是白虎把他怎样被偷袭变成了猫、遇到影沫、在怎样的情况下结成了契约，后来发生了什么，都告诉了逸然和镜溟，两人对视一眼，逸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镜溟微微笑着：“恭喜你啊。”
“谢谢。”暗红的眸子直视着碧绿的瞳眸，影沫脸上有着让逸然陌生的笑容。
“还难受么？”月如端上茶来，轻声问着。
“嗯……好多了，就是觉得身体里空空的，可能还得睡一会。”影沫歉意的笑着。“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们出去找点东西吃。”逸然把影沫按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