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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思考之环 (2)

他觉得自己正站在十字路口,看着生活将要改变。变啊,生活就是要不断地变化,你不逼着生活改变,它就会逼你就范,你永远都是无处可逃。是啊,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了,今年都已经32岁,这在广告界也算“高龄”了。这已经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也是应该稳定下来的年纪,这个年纪,要是冲到外资去从头再来,就像当年在本土公司一样慢慢爬上来,恐怕要经过很漫长的过程。自己还有这样的精力和热情重新来过么?况且,D&O的广告人应该都比自己年纪小,这样的年纪自己都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再说如果在外资公司混得不好,恐怕也会影响自己在本土广告公司重新找工作,而如果现在留在本土公司,那么还可以跳槽到一家相对满意的公司。上次有家奇思广告还特意找过自已,说希望能有机会合作,自己到那里肯定会受到重视,有待遇、有空间,将让事业又上升一个台阶。

小提琴的弦音绕着指尖百转千回,更衬出房间的安静,林杰睿整个人呈“大”字躺在沙发上。而在他的内心,缓缓升起的,是一丝恐惧。林睿杰开始了胡思乱想:

我知道,这种恐惧对我来说,已经成为生命的一部分,并编入成长的年轮之中,每每大事小情面前,它一定会跳出来。我曾经和好朋友Ken讨论过这个问题,Ken说他其实也经常会有,有时是有原因的,有时是莫名其妙、毫无因由的,这就是一代人的怕,这和我们这一代人的教育和成长环境有关。我曾经写过一首诗就叫做《一代人的怕》:

我们的心跳动着怕怕的节奏

它听起来多么像欢乐

我们的成长,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总是担心犯错误,总是害怕被惩罚,我们可曾真正开怀地笑过,可曾真正洒脱、豁达,做一个阳光明媚的人?

直到成为一个创意人,我才明白这样的成长经历、这样的成长环境,其实是对创意的扼杀。看看在国际上,虽然有中国人才达到各个领域的顶尖地位,但大多是数学、经济、电子等领域,而真正牵涉到创造的专业如哲学、心理学、人类学等人文学科,还是由欧美人占据主导。想到这里,不禁令人悲从中来。

算了,还是停止“忧国病”吧!此刻,现实的恐惧像一张网,慢慢顺着血管蔓延,它把种种可能的Bad(坏处)放大到我面前:

别看你在本土混得风生水起,到了4A你就谁都不是了,你又重新成了个0,有可能刚毕业没多久的毛头小子都能指挥你。

而且4A工作很累,一个组同时要带5~6个客户,你最多才带3个,根本招架不住,到时候你弄得一团乱麻,会被别人耻笑,要是再给4A踢出来,到时候你都没脸回本土广告公司,你将会成为广告圈中最大的笑柄。

还有外资公司里面那些人,一个个都是人中之精,你要是跟他们玩政治斗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耍起你跟耍一个土老帽似的,随便玩。

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就算扛得住办公室政治,你扛得住通宵加班么?当你累得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时,想退出可就来不及了……

物极必反,我知道,我的体内还有另一种兴奋力量,每当恐惧到一个极致,兴奋就会悄悄滋生。它总是偷偷的,仿佛被压抑似的冒出头来,像刚刚点燃的火苗,微微跳动,似乎随时会有熄灭的可能,让你的心也跟着它一起,忽明忽暗。

关于4A的好处是:

? 4A就相当于广告界的北大清华,正可以弥补你没能考进名牌大学的这份遗憾;

? 4A 里面有着美式的人性化管理和自由,有各国文化的碰撞和沉淀,正好可以借此了解一下不同文化的魅力;

? 4A里面人才济济,会逼着你提升自己,你可以接触到亚太广告奖,甚至戛纳广告奖;

? 4A都是国际型的,说不定几年后,你就是D&O的大中华区总监,也许有一天,你可以代表中国的广告走向世界……

憧憬的火苗越烧越旺。

你到底在怕什么?你才32岁,难道你想以后都这样毫无悬念地生活下去?那你即使再活50年,又跟5年有什么区别?除了看着自己一点点变老之外,你还能有什么收获?是的,你32了,正因为你32了,你才要抓紧时间,抓住这次机会。32岁老了么?如果32岁老了,那么你以后只会变得更老,现在才是你从今以后最年轻的一刻,今天才是你从今以后最年轻的一天,今天你不敢做的事情,以后会更加不敢做,你将永远不敢做,将永远都没有机会做。

是啊,我在害怕什么?我有什么可怕的?

林杰睿起身,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握起拳头像拳击手一样跟空气中的心魔搏斗,他要打碎恐惧,打碎他性格的弱点,他拼命地挥舞着拳头。终于,他像宣布胜利一样右手一记勾拳砸向上空,犹如画了一个完美的句点,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他已经认准了方向。

2.每段生活皆以创意始

现在是上午9点半,广告公司一般上班比较晚,通常这个时候公司里还都静悄悄的,有人拿着早餐,睡眼蒙眬地走进公司,有人加了通宵的班,萎靡不振地离开。

林杰睿来到公司,却发现今天公司里乱糟糟的,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谁都没有工作。

他皱皱眉头,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林杰睿坐在办公桌后面,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第一时间打开电脑。他看看对面黑胡桃木的书架,上面是他多年来积攒的专业书,《一个广告人的自白》、《科学的广告》、《我的广告生涯》等早已将不大的书架挤得满满当当,旁边一棵葱郁的绿萝,也跟了他几年。

林杰睿起身走到窗户旁边,放眼望去,一片绿色尽收眼底,对面的长宁公园人不多,几个晨练的老人正结伴离去。想想自己已经在这里看了几年,旁边的楼建起来了,对面的商铺由饰品廊改为酒吧,现在又成了药房。人群熙熙攘攘,去了又来、大浪淘沙,一切如走马灯般变换,只有时间仍在原地。

“当当当……”敲门声打断了林杰睿的思绪,没等他出声,刀子和黛子就挤了进来。

林杰睿看着挤眉弄眼的两个人,心下了然。去4A这样的机会,对于年轻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们长期景仰着4A,哪怕进去碰个头破血流,也不觉得疼,因为他们拥有最大的资本——年轻。他们此刻最关心的,一定是他们的林老师是如何决定的,他们担心的是,如果林杰睿选择放弃4A,那他们就会像没娘的孩子,即使去了4A,恐怕要不了多久,也会被踢出来。

林杰睿一边让他们坐下,一边走回办公桌后面坐下:“你们昨晚上跟熊猫睡了?怎么眼圈这么黑,很兴奋么?”

刀子和黛子一看,知道自己的意图已经被林杰睿一眼看穿,也就不再矜持,急切问道:“林老师,你到底是怎么决定的啊?”

林杰睿靠在转椅上,晃了两晃,笑了。

刀子紧张地盯着林杰睿的几个小动作,当他看到那抹微笑的时候,就知道林杰睿一定是决定跟他们共闯4A了。

“噢耶!”刀子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一个晚上的担忧都化为乌有,他真想冲过去抱住林杰睿,可是办公桌阻隔了他的行动,于是他抓起旁边的黛子,手舞足蹈起来。

黛子被他弄得手足无措,看看林杰睿,又看看刀子:“林……林老师,决……定去了吗?林老师你真的跟咱们一起过去啊?”她被刀子的兴奋带动着,情绪也被感染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 林杰睿压抑住两人的兴奋情绪,将表情又调整到严肃。

果然,刀子和黛子愣住了,两人瞪大眼睛看着林杰睿,只有因兴奋而加速的心跳没能立刻恢复正常。

林杰睿并没想要戏弄他们,然而看到他们受惊的表情,不觉心中一震,原来他们是如此在乎自己这个创意总监。林杰睿暗暗点头:“我们要先想想,怎么去!”

“怎么去?两条腿走着去呗!”刀子嘴快,还没仔细领会林杰睿话里的含义,已经接茬了。

“切,走着去还要你说,”黛子瞪了刀子一眼,望向林杰睿,试探着说,“林老师的意思,是不是我们要做一些什么准备啊?”

“对,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有没有想一想,我们该以什么样的形象进入D&O呢?”林杰睿说道。

“以什么形象?”刀子低头看看自己磨旧的牛仔裤和发白的运动鞋,鞋面因为穿的时间太长,皱褶间的黑色已经刷不干净。刀子挠挠头:“我想以布拉德?皮特的形象去,可我也没长那个底子啊。”

刀子的话把大家逗笑了,他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我的意思是,”林杰睿说,“我们现在从本土去到D&O公司,对于我们,这相当于一次人生的转折点,对于D&O,我们相当于新品上市。当然我已经出土30多年,算不得新了,那至少也是二次上市,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广告,不会不知道包装的重要****。而且,在心理学中,第一印象的形成决定了之后的所有印象。D&O对我们的第一印象,可全在于上市这一瞬间的把握啊!我希望我们每段生活都应该以创意为开始,这样我们才会有一个又一个、死去重来的机会。”

刀子和黛子明白了林杰睿的想法,激动之余不禁有些感动,林老师总是在关键时刻提醒自己,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不论是专业技巧还是人生的道理,总是那样不遗余力、毫无保留,自己在入行初期,能够遇上这样一个好总监,是多么幸运。

黛子眼泛感激之情,刀子则很快恢复到现实,他低着头,再次看自己的运动鞋,他在鞋里面将脚趾弯了弯:“难道我们要像那些4A一样穿戴名牌?”

刀子的言外之意林杰睿当然明白,他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文案,房子月租1200元,女友月供2000元,当然没钱买名牌服装。

“包装并不是指穿戴名牌,你们想一下,如果我们现在为一个新品做上市包装,我们有几点要考虑?”林杰睿看到黛子也投来跟刀子一样的疑惑目光,进一步引导他们。林杰睿从来不喜欢直接下命令,他总是希望下属在思考的过程中自己学会方法,只有学会了思考的方法,才能以不变应万变,才能成为真正出色的创意人。虽然很多总监会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处处保留,可林杰睿从不这么想,正因为千百年来的这种狭隘思想,才让那么多的经典技艺失传,真是令人惋惜。

“要有记忆点,区别于同类产品。”

“要符合产品特点,有产品特性。”

“要让人印象深刻!”

“要使用市场上尚未出现的手段!”

刀子和黛子在大脑中飞速闪回着关于新品上市的知识,一一道出。

“那么你们的产品特征是什么呢?”林杰睿点点头,继续发问。曾经有一位管理大师彼得?德鲁克说过,善于解决问题,不如善于提出问题,因为答案往往就藏在问题里。

刀子和黛子互相盯着对方上下打量了一下,口中喃喃念道:“产品特征?产品特征……”

“啊,是文案!”

“是美指!”

看两人不约而同的顿悟,林杰睿不禁为他们鼓掌:“那么剩下的,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刀子和黛子兴冲冲离开林杰睿的办公室。林杰睿再次起身站到窗前,下个星期一,自己就要经历人生的又一次“新品上市”了,要以新的面貌、新的姿态,到新的战场,开始新的打拼,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转折呢?兴奋与恐惧的血液又在他体内开始了新一轮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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