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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君歌且休

蕴画看向曼书,曼书神色仍旧平静,平静得骇人,只是眼底却带着藏不住的冷笑与得意。蕴画心念回转间,已是悟到了什么,未等多想,那玲珑手中那原本该刺向曼书的匕首,已刺向了自己的胸口,只不过那玲珑的来势却猛然间停住,满脸惊恐得松开匕首,倒在地上,蕴画仓皇退了半步,击倒玲珑的赫连誉伸臂扶住了她。

蕴画推拒不开,只拿眼看向一旁站着兀自懊恼的曼书,眼神冰凉,再也不含丝毫温度。昨日曼书恳求的话还在耳边,“四妹妹,明日赫连公子来时,我便让一个人来刺杀我,如若这样他都不肯救我性命,那么我就真的死心了。只是,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你万万不可声张出去。”

这下,满堂皆惊。

袁老太太忙命人请张大夫来给蕴画医治,齐氏吓得昏死过去,珊瑚将其扶回房。袁青枫听见消息忙赶了过来,镇国公府的大夫人见状,原本想拉着赫连誉先离开侯府,待改日再来,谁知赫连誉竟是不肯的,非要将蕴画送回房,待看见蕴画无虞才肯走。

众人无奈,眼睁睁看着赫连誉将蕴画抱回房,又一同陪着进了里间,蕴画未曾昏过去,只不过痛楚难耐,一直紧蹙眉头,连埋怨赫连誉的力气都没有。任凭赫连誉将自己小心放在床榻上,任凭曼书拿着嫉恨阴毒的眼神看向自己……

张大夫为蕴画包扎伤口之时,众人都暂避开房间。

袁青枫从前厅过来,说道:“害大太太受惊了,真是失礼。”

镇国公府的大太太一番寒暄后,并未有怪责之意。本来就是赫连誉莽撞择亲在前,又无礼换亲在后,要她说出责难之言来,实则难。

“青枫,那玲珑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然要刺杀画儿?”

袁青枫只含糊其辞说了几句,到底是没肯说出个究竟来,只是冷不丁看了曼书一眼,曼书心里骇极,悄悄从房门侧退了开去。镇国公府的大太太知道这是袁家家事,侧转过脸装作未曾听见。袁老太太知道袁青枫是不肯在人前抖露家丑,于是也不再追问。

镇国公府的大太太要赫连誉跟自己先行离开,赫连誉不应,只是痴痴地坐在椅子上,眼神一直落在内室的方向,不言不语。大太太见自己儿子这般没出息,有些坐不住,于是带着几个家眷先自离府,留下几个仆从照看着赫连誉。

袁老太太带着庄氏等人去送客,蕴画房中便只剩下荔枝、樱桃几个丫鬟服侍,张大夫从内室出来后,便前去找袁老太太复命。

赫连誉按捺不住,便闯进了里间,见蕴画苍白着脸卧在榻上,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于是上前说道:“你就为了不肯嫁我,宁肯死在我面前也不足惜,对吗?”

蕴画知道赫连誉是误会了,也不说破,只淡淡说道:“这是女儿家的闺房,还请赫连公子离开才是。”

赫连誉却一转身坐在了蕴画床榻前的椅子上,樱桃上前要拦,被一旁的荔枝扯着出了房门,里间便只剩下赫连誉与蕴画两人。

“我晓得你心里是有人了,是三皇子,对不对?”不待蕴画回答,赫连誉偏又急切说道,“可是,是我喜欢你在前啊,虽然我一直弄错了人,可是我待你的心却是真的,天地可鉴。”

“我是喜欢三皇子,他也喜欢我,这样不是很好吗?假以时日,你也会找到你喜欢而又喜欢你的那个人,不要再把感情浪费无谓在我身上了。”蕴画本想撑起身子来,奈何胸前疼痛,只得作罢。

“可是,他是皇子,如若他甘心做一个两袖清风的王爷,远赴封地苍凉到老便罢了,可他偏偏又是有雄心抱负的皇子,如若将来卷入权欲漩涡中,他如何自拔?又如何保得了你?你难道敢肯定,他会为了你放弃这锦绣河山,你难道敢肯定,他不会为了得到党派支持而放弃你,另娶她人?要知道,靖远侯府早已没落,根本没有力量去支持他夺嫡,夺江山……”

“赫连誉,我现在痛得很,你不要再说了。”蕴画皱眉,她根本不想从赫连誉的口中听见任何有关三皇子鸿泽的话。

或许,那太过于真实,也太过于残忍。而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立场和理由,难道要用爱情来反驳吗?连自己都不肯相信,爱情在政治面前,还算得了什么?

赫连誉冷笑,嘴角一抹淡淡讥笑,说道:“你为什么不敢听?想不到聪慧如你,也有自欺欺人的时候。可是,你不要忘了,这个局面很快便要到来了。短则半年,迟则一年,三皇子便会率军归来,到时候……”

赫连誉没有再说下去,蕴画心中已是大悟。到那时,鸿泽凯旋归来的声势必是凌驾于众皇子之上,被晟帝褒奖,被臣民拥戴,到那时,赫连皇后、二皇子诸人谁肯容他,还有一个深藏不漏的四皇子鸿沉和他身边的虞忌言……

三皇子会如何抉择?选择朝中有势力的女儿联姻对抗?还是收敛姿态,请晟帝赐婚,选择自己,以示众人他绝无夺嫡之心?更或者,他只顽强不屈,却再也不提与已之事?

赫连誉在那把椅子上坐了良久,两人谁也不再出声,都各自缄默着。

想来是太过于头疼,才令蕴画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连赫连誉临行时,伸手在自己脸颊处轻轻拂过也未曾知。犹如陷入噩梦一般,蕴画昏睡了三天三夜,齐氏焦急不已,张大夫却也惊异于蕴画此刻的病情,不见加重,却不肯醒转,只好告知众人,蕴画太过耗神,需要休养,无碍的。

镇国公府没有再派人来,赫连誉仿佛一夜之间对靖远侯府的女儿失去了兴趣一般,不再想着换亲之事。只不过曼书的身份却越发尴尬了起来,镇国公府换亲不成,并未明言退亲。

可是众人却都知道,赫连誉属意的人是蕴画,至于曼书的处境……还不如退了亲来得痛快。

蕴画醒来的时候,是三日后的夜晚,房间里只有樱桃趴在床榻前小睡着守着自己,蕴画一动身,樱桃便醒了过来,惊喜地要喊人过来,蕴画却得唤住她,要她不必声张。

樱桃服侍蕴画喝了几口粥,拿帕子拭过后给蕴画说起这几日府里发生的事。

原来,曼书自那日被袁青枫拿眼一瞪之后,骇得离开蕴画的房间去找乔姨娘了,乔姨娘本来就对曼书被蕴画换亲的事恨之入骨,听曼书闯下那等祸事之后,竟是遗憾未曾得手,又暗暗惊惧于袁老太太会追查下来。

袁青枫虽然从玲珑口中得知真相,可是兹事体大,他必须问过曼书之后,才好禀报给老太太知道。让人把曼书找来,谁知遍寻不到,袁青枫便去了乔姨娘房中,果然,曼书便藏在乔姨娘的房间。

袁青枫追问那玲珑到底是不是曼书授意,曼书只是倔强着不肯低头认罪,也不肯出口讨饶。袁青枫大怒之下,便说要带她去老太太面前说个清楚。

这时,乔姨娘将袁青枫拦住,打发曼书先行回房后,便说出心中疑问。那不仅是乔姨娘心中疑虑,更是袁青枫压在心头多年的包袱,如今被乔姨娘抖开,袁青枫心头一震,竟是话也说不清楚,只喃喃地说道:“贞儿,贞儿,我对不起你……”

乔姨娘几乎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气一般跌坐在椅子上,手抚着胸口,恨恨地说道:“好,好,你们好得很,竟瞒得我那么苦,我自己的亲儿就在身边,却不得亲近,还要对那个女人生的女儿百般呵护,枫郎,你说,你说,你怎么做得出这般残忍之事?”

袁青枫压抑在心头多年的石块一旦被击碎,那些碎砾竟磨得自己皮开肉绽,痛不可支。

“玉贞,这么多年,我心里也苦,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老太太逼得紧,我也不忍看淑蓉被休逐出侯府,我也只得应下这么做,好在应辰是侯府的嫡长子,将来肯定承继侯府大业,他是你的亲儿,有这样好的前途,这样想来,你心里总会好过一些的,对吗?”袁青枫说着就要上前抱乔姨娘,谁知一向温顺内媚的乔姨娘,却突然避开了去,只拿着冰凉的目光看向袁青枫,似极了在前厅之时看向蕴画的眼神。

袁青枫心里一痛,他与乔姨娘当年乃是两情相悦的少年夫妻,虽然乔姨娘因为诸多原因成了袁青枫的妾,可是这都无妨她在袁青枫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地位,即便后进门均为妾室的林姨娘、云裳,也丝毫不曾令他减少对乔姨娘的宠爱。

所以,当袁青枫被迫答应袁老太太换子之事后,心中的难分愧疚非言语可以表达,只得再度上前,抱住乔姨娘温软的身子,俯在她的肩窝处,落下泪来。

乔姨娘自是不甘心的,这么多年来被藏在暗处的真相一旦得悉、确认,她心中的苦楚犹如被利刃划破掌心,流血虽少,却痛彻心扉,骨血里都是冰凉的记忆。

“玉贞,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你?”

乔姨娘缓缓推开他,面容早已不似刚才那般悲愤不堪,而是平静阴冷,淡淡说道:“我要做正室,让应辰做名副其实的嫡长子,要曼书做侯府的嫡女,而蕴画、应年便是庶女、庶子,也只能是庶女、庶子……”

袁青枫苦笑,说道:“该来的总归要来了,拦也拦不住,十几年前避开的局面,又轮到今日来面对了,只是这十几年来众人的牺牲又成了什么?早知当日,何必当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袁青枫挫败而颓废地起身,缓步走出房门,似是一夜间被霜雪掠过,徒添苍老悲凉,身后乔姨娘的眼神却越发阴暗,指甲早已深陷掌心,这份刻骨恨意,又岂是几句言语可消?

当夜,袁青枫去了齐氏房里,失魂落魄得卧在床榻上,不除衣不洗漱,齐氏有些惊诧,去看过应年后便陪在袁青枫身侧,小心伺候着。

“她什么都知道了。”

这句话虽然没头没脑,可是在齐氏心中只要袁青枫这么一句话,她便足已明白,或许早已知道会有今天的局面,齐氏竟然平静得很,走到桌几前,斟了一杯茶,大口喝下去,才觉出满腹冰凉。

“她说了什么?她想要什么?这正室的位置?我让与她……”

袁青枫听见齐氏的话,有些惊异于她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态度,往日她总是轻易慌了手脚,今日这是怎么了?还在思索间,突然看见齐氏走近床榻前跪了下来,低声说道:“这正室的位置我让与她,只是求老爷护应年和蕴画周全。”

“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袁青枫慌忙起身,扶起齐氏,谁知齐氏却不肯起,说道:“老爷来我房中,告诉我这些,无非就是想要看到我吵闹,那样就算是休了我也少些愧疚,可是我却不敢如此,我的两个孩子,都被伤成那样了,我如果再闹下去,只怕他们性命都难保。我这条命是不打紧的,可是我不能再让人伤了我的孩子。”

齐氏话音未落,袁青枫已闭目长叹,内心犹如翻滚的沸水,贴近哪里都烧得滚烫滚烫的,痛得厉害。

“你起来吧,我不会休了你的,当年不会,今日更不会。”

袁青枫从齐氏房中离开之时,在府里花径处徘徊了许久,吩咐管家带了几个人去了后院柴房。

待到次日,袁老太太要提审那丫鬟玲珑之时,才知道那玲珑昨夜暴毙身亡。袁老太太情知有人做了手脚,不知为何,却没有深究下去。

始终悬着一颗心的曼书这时才松了一口气来,那玲珑确实是她安排的,她家中老母病重急需银两救治,曼书许诺待事成后给予重金,那玲珑为尽孝心才铤而走险,只待真如曼书所说,将蕴画杀死,被袁家关在后院后,曼书就伺机相救放自己离开。

曼书只愿那玲珑得手,那么她必会煽动府里众人将玲珑处死,到时候,蕴画已死,那玲珑就算是供出自己来,也毫无证据,难不成侯府刚死了一个女儿,还要搭上另一个女儿赔罪吗?

最终,侯府还是会留着自己的命对外联姻攀结权贵,舍不得再死一颗棋子。

曼书就是算准了才布置了这一切,谁知竟功亏一篑,那玲珑未曾得手,蕴画也只不过是轻伤。而镇国公府犹如死水般静寂,从此对侯府不闻不问,竟成一副尴尬局面。

袁青枫将玲珑暗地里处死,没有将曼书推向风口浪尖,就是要乔姨娘知晓,领这份情,断了再闹腾的念头。谁知,乔姨娘却不肯罢休,并且找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老辣得很,狠颜厉色地训斥着乔姨娘,要她拿出证据来。

如何有证据?

乔姨娘含泪受着这份屈辱,心里如同千军万马奔腾,恨不得将袁老太太伪善的面容撕破,又想将她手中佛珠夺过掷在地上,踩碎才泄恨。

乔姨娘当夜便修家书让人送回去,只是德妃在宫中病得厉害,一连过了几日才召她进宫,这是后话,兀自不提。

蕴画醒来后,张大夫来请过脉,蕴画想要叮嘱张大夫,还未开口,便听见张大夫说道:“我清楚四小姐是想要清静,我懂得该怎么说。”

此后,侯府上下均知,四小姐蕴画虽然病愈,却落下病根,只得静养,无事不得扰她心境,否则恐恶化其病。

蕴画除去偶尔给老太太、齐氏请安,便极少走出房门,连袁青枫也不曾见,曼书自那日后便仿佛消失在蕴画面前一般,一直不得她音信,后来才听说她被老太太禁足,一个月内不得走出房门半步。

侯府虽看似平静,却暗藏着诡异难辨的气氛,乔姨娘自此再也不曾去老太太、齐氏房中请安,并且在应辰身上下足了功夫,每日里不是为其缝衣便是为其做些糕点,看得出应辰也对乔姨娘的态度有所改变,亲近了许多。

又过了些时日,宫中传来消息,彻底将侯府这愁云惨淡的景象打破,凌琴自从得晟帝宠爱后,已怀上龙嗣,被封为琴妃。

袁老太太自是喜的,庄氏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凌琴给侯府光宗耀祖,是侯府的功臣。老太太正在兴头上,也不恼她,只好好地打赏了前来报喜的宫人。

许是,庄氏太过骄纵,没过几日,竟死在了房内。此事在侯府引起轩然大波,老太太虽然请来张大夫仔细查看过,说是暴毙身亡。可是,府里还是有传言出来,说庄氏被收殓之时,口唇发紫,七窍流血,定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庄氏虽然在侯府嚣张跋扈,却不见得跟谁有这般深仇大恨,一时也没有人猜到会是谁下了这般毒手。

只是,庄氏近身的丫鬟紫玉却不见了。

有些脑筋活泛的人,猜想定是紫玉害了主子后逃了,可是却不见侯府追拿绑缚去报官,日子一长,反复嚼过舌头之后,乏味得很,便不再有人提起。庄氏被厚葬,凌琴在宫中得到消息后,却不曾派人回过侯府。

蕴画觉得其中定有蹊跷,凌琴与庄氏还算是亲厚,没有理由会漠然如此,除非凌琴定是以为是侯府的人害死了她的娘亲,所以才会在娘亲死后,断了与侯府的来往。

祸不单行,前些日子,老太太曾派人前往沈老姨娘的女儿袁青桐嫁往的魏家,如今人回来了,却带回袁青桐溺水昏迷不醒的噩耗。原来袁青枫的夫君魏成雄带袁青桐游湖,袁青桐跌落在水湖中,魏家公子倒也跳水相救了,只是救上来后袁青桐便成了这副模样,整日沉睡昏迷,魏家也曾请过许多大夫都不得医治,渐渐也有些绝望。

因袁老太太派去的吴叔还在魏家,魏家倒不敢怠慢轻忽了袁青桐,只是久病之下魏成雄也失去了当日的沉痛怜惜。没过多久,与新上司的女儿订了亲,半年后成亲,这魏家新攀了这样的亲事,便将袁青桐抛在了脑后,汤药衣食都疏忽起来,那些丫鬟又是惯会扒高踩低的,当下也不再认真服侍,只是弄些米水来敷衍,没过多久,袁青桐竟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枯瘦如枝。

吴叔便修了书信送回袁家,沈老姨娘一直深居简出,除去偶尔陪着袁老太太说些闲话外,并不常见这侯府其余的人,此番听了袁青桐近况后,宛如心死,不吃不喝,三日过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后来,那魏家也不知是哪里得了的胆子,竟让吴叔将昏迷着的袁青桐给送回了袁家,对外只说袁青桐身子有恙,想回袁家暂时休养一段时日。袁老太太怎么受得这等奇耻大辱,当下大怒,定要袁青枫修书送往魏家,质问魏家无良失德。

袁家一连死了庄氏、沈老姨娘两人,袁青桐又被夫家这般不体面的送回,昏迷不醒,此番又陷入愁云惨雾的局面。袁青枫每日里早出晚归,似是忙碌得紧,即便回府也是进书房半宿也不肯出来,不知在躲避着什么。

袁老太太要张宾大夫进府给袁青桐诊脉医治,张宾顺路给蕴画请脉。其实这一段时日以来,张宾每隔十天半旬便过来给蕴画请脉,只不过这一次却多带了一个人,自然是那曾以他医徒身份出入侯府的四皇子鸿沉。他依旧穿着青色衣衫,进蕴画房间之时,并未表现出过多的热络,只是淡然自若,仿佛当真只是一名医徒而已。

蕴画正在绣着九九消寒图,这消寒图乃是从冬至日起绣,每日染红一朵梅花,称之为九九消寒图,九行八十一格绣完,图满而寒消,春暖而花开。蕴画才不过只绣了几朵,绣架便放置在桌几旁,鸿沉自是看见的,上前多了几眼,嘴角溢出淡淡苦涩的笑,转过身来看向蕴画,漆眸深沉竟是不见往日那般澄净清明。

张大夫为蕴画把过脉,起身说道:“四小姐身子已然大好,只是依旧虚弱,还需多加调养才是。我还要去给沈姨娘请脉,你在这收拾好药箱,再去寻我吧。”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给鸿沉听的,蕴画看了那药箱一眼,静静地置于桌上,并未打开过,何来收拾之言?不过是人精般的托词罢了。

蕴画从里间出来,见鸿沉还望着那副绣架出神,心里一怔,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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