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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们都想有个家(下)

张婶早已退出了闲聊,在柜台里闷头被起了经文。季枫决定先去城西大石处看看情况,向妇女问明了地址便出发了。

按照问到的路线出了旧城门沿着野外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一路西行,开始还能看到几个远足的行人,随着小路深入树林,周围繁茂的树林影影绰绰已再难见到人烟。走到山脚下时季枫已经累得出了一身的汗,时间已是黄昏,天上一片厚重的云层使得天色暗了下来。季枫心里有点打鼓,想着今天是不是就到这,明天再来。犹豫中脚步又拐过了几处紧密纠结树丛,眼前一亮钻出树林,一片散落着凌乱碎石和符文碎片的空地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萦绕着无法形容的奇异气息,处处透露着一丝违和感。

季枫不禁感到头皮阵阵发麻,小风刮过,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带来一阵透心的凉意。不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强忍着扭头就跑的冲动,季枫把先祖留下的玉佩紧紧地攥在被冷汗打湿的手中,小心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强作镇定地喊道:“喂,有人……有什么在这里么~~??”

周围一片寂静。

“先祖让我拿着玉佩过……”一道电蛇闪过!“轰~~~!!!”的一声闷雷打断了季枫的话,吓得精神本就高度紧张的季枫转身就跑,一头钻进了树林。

季枫使出吃奶的劲一路狂奔,两侧风中摇摆的树木仿若重重鬼影张牙舞爪,被季枫飞快地抛在身后。林间的土路十分难走,季枫时不时被拌一下却不敢花费分秒时间低头看一眼脚下。磕磕撞撞,连滚带爬,季枫狼狈不堪地沿着来路飞奔。

“哗……”大雨突然倾盆而下,雾气升腾,瘴气开始弥漫山野。昏暗的天色、浑浊的瘴气、突至的大雨,一切仿若在提醒着人们今天正是七月半,祭鬼之日。

“怎么回事?路呢??路怎么不见了??路呢!!”季枫累得气喘吁吁,然而最让他无法接受、大脑空白的是自己来时走的路不见了!!这一惊让季枫脸色发白,吓得险些背过气去。浓重的瘴气迷惑了人的五感,甚至侵蚀着人的身体,季枫开始感到头痛、气闷,大脑更陷入一阵阵的晕眩,站不稳脚步。

“叮~~~叮~~~”随着虚空中响起仿若祭祀般飘渺的铃铛声,被季枫揣在口袋里的玉佩忽然闪烁出青色的光,光晕所到之处瘴气尽皆被逼退。季枫随即恢复了清明,身体上的痛苦也减轻了很多。

“叮~~~叮~~~”浑浊的瘴气被驱散,空气清新起来,清脆的铃铛声仿佛九天之上奏出的礼乐,西方净土传来的驱除秽物的圣音,似乎是灵魂深处发出的声音,一股纯净浩然的意志由心而生,季枫心中震颤不已。会是先祖所说的纯洁之灵吗?

季枫扶着还留有一丝钝痛的额头环顾四周。只见四周尽笼罩在一片烟雨肆虐的狼藉之中,只有处例外。季枫身体一震,努力在雨幕中睁大眼睛向那处看去。

“那是……”不远处的丛林里隐隐的有光点从层叠的枝叶中露出,与季枫手中玉佩同频率地闪烁着,一样的纯净的青色光芒相互呼应,仿佛在召唤着另一半。

季枫小心地靠近那个位置,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尽管这个举动在倾盆的大雨中有点多余。大雨冲刷地面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季枫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看着手中的玉佩季枫猜到了什么却没时间去细想,轻着脚步向那么位置移动。心里有着紧张,却又隐隐有着一丝期待。这个世界上本已没有了和自己有关的人,就连那个曾经美满的家庭留下的东西季枫也没有一丁点记忆,甚至看着照片上父母的脸都会觉得陌生,这无疑是令人难过的。就像一条河流,却没有源头,也没有尽头……

然而现在,有一份牵绊把季枫和一个未曾见面的“人”联系在了一起,就如手中这块朴实的玉佩,或许没有多么美丽,却……确实的在呼应着对方。季枫有些急切地想知道,这份牵绊、呼唤会带给他什么。

季枫现在还不知道他将与这个人相互陪伴,走过很长很长的时间。后来回忆时,季枫微笑着说:当走向他的时候,我的心似乎已经预见了我正在走向梦寐以求的幸福,它在急切、热烈地跳动着……

拨开那露出点点青光的灌木丛,一个小小的身影印在季枫骤缩的瞳孔里,也从此印在了心里。

那是个小小孩童的身影,四五岁的模样,两只细小的手臂将一片大大的叶子举在头顶,乖巧地蹲在树干旁躲雨。季枫心脏紧缩重重地跳了两下。那孩童竟只是个全身淡青色的虚影,透过他的身体甚至可以看见他身后树干上树皮的纹路。那一抹近似于无的青色仿佛随时会随着一阵风消散在天地间不复存在。孩童单薄的身体让季枫微感心疼却并未在意。

或许灵本就是这样的呢?季枫这样想。他这时还不知道那近乎透明的身影代表着什么。那代表着孩童的力量将要耗尽,代表着孩童的身体快要消散,代表着他差点就失去了一个将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哥哥?”孩童听见声响欢喜地抬头叫出了他一直在等的人,“咦?不是哥哥……”

“你认识这块玉佩吗?”虽然疑惑于孩童的哥哥是谁,季枫还是决定直奔主题。

“是哥哥的玉佩~!”孩童仿佛看见亲人般高兴地叫道,随后疑惑道:“可是哥哥呢?”

“如果这真是你哥哥的玉佩,那你说的哥哥应该就是季钧。”季枫分析道。

“季钧?”孩童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你不知道?他不是你哥哥吗?”季枫感到无语。

“恩……哥哥不是我的哥哥……”孩童有点失落。

“那你还叫他哥哥?”季枫大脑缺氧感觉理解不能。

“可是哥哥比我大呀。”孩童一脸“本该如此,有何不对?”的表情,让季枫暗暗咒骂自己突然降低的智商。

“可以告诉我那个哥哥的事么?你在等他?”等了上百年?最后一句季枫不忍心问出来。

“哥哥说我去找他玩会让他困扰,我不懂。但是哥哥答应我,只要我乖乖的睡一觉哥哥就会来接我回去,哥哥还给我买了很漂亮的小床。可是我睡醒后床推不开了,我想等哥哥来接我的时候帮我推开床,可是我等了好久,身体变得好累好累,就睡着了。然后我醒来后发现床推开了,我还以为哥哥来了,结果没有看到哥哥。哥哥不让我去找他,所以我在这里等哥哥。”孩童天真稚嫩的声音讲述着一个让季枫气愤的事实。

那季钧竟然骗了这个孩子。什么睡觉,明明是封印!!什么小床,那明明是……那明明是棺材!!!

想到季钧对这个孩子所做的一切,季枫都不禁红了眼眶,眼睛酸涩不已。这个孩子对季钧是那么的信任,可他……怪不得连死后香火供奉都没脸要,怪不得让后人替他赎罪!欺骗、封印一个这样单纯的孩子数百年,想来季钧就是到了地府也无法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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