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刘夏是对于未来是何等的忐忑,时间总是无法阻挡的前进着。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刘夏每日去马场帮工,毕竟已经收了人家的工钱。贾诩依然每天在城中晃荡,偶尔会和刘夏一起去马场看看。严氏时不时看着天空,口中喃喃,但诸人都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担忧的意味,频率越来越高。自从发现三儿有着和年纪不符的学识之后,他便成了小玲绮和胡桃的老师,胡桃时常寻了乱七八糟的理由来试图践踏老师的尊严。
八月的时候天气已经热到了极致,刘夏和贾诩的交锋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表面上看二人似乎相处的十分融洽,但彼此都知道对方在不停的搜寻着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但显然刘夏在这方面败得一塌糊涂。
对刘夏了解每深一分,贾诩心中的震惊便涨一分,这个小家伙着实有趣的紧。
刘夏对于儒学通史几乎一窍不通,可以说以这时代对读书人的定义来看,他都算不得一个读书人,然而他却对这世界有着自己独到的看法,那绝不是一个没读过书的人能想到的。他的肚子里几乎有说不完的故事典籍,他说那些是古时野史,但贾诩又怎会看不出其中破绽,撇去漏洞百出的时代背景,那些故事让贾诩也觉得精彩万分,同时心中震惊这些故事又是谁告诉刘夏的,虽然他们都披了异地的面纱,贾诩依然能够分辨出一些故事中浓郁的中国气息……
“我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贾诩看着满头大汗整理着草料的刘夏开口问道,然后抓着伞柄的手略作调整,遮了大半阳光。这法子是刘夏教给他的,那时他只道自己已经足够叛逆跳脱这世俗了,不曾想原来有些东西依然被这世界束缚着。
“为什么又是我?”刘夏心道上次那位小姐也没个后话,难不成是个骗子,可是这骗子能骗到贾诩那可真心够牛的。
“高顺提防着我,虽然有办法,但是太麻烦,我比较喜欢简单直接的解决问题。”贾诩沉吟了片刻,这个理由他讲了很多遍。
“你这次又是要干什么?”刘夏这问题同样问了很多遍。
“你知道,我若是想的话,你自然会去办的。”贾诩轻声说道,不疾不徐,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因为刘夏知道这是事实,所以他沉默了,也知道贾诩一定不会告诉自己他的目的了。
“况且这事情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你说过你感觉到有些事精要发生了。”
通过刘夏言谈间偶尔透露的讯息,贾诩震惊的发现他知道的似乎远远比自己想的要多,然而他又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地方的人。随即想到某个可能,贾诩对刘夏的观察便愈发小心谨慎。
沉默片刻,刘夏开口说道:“难道他不怀疑我?”
听到刘夏开口说话,贾诩心知眼前的少年已是同意了自己的计划,眼下要做的便是消除他心中的疑惑。
“他也怀疑你,若是我站在他的角度的话,甚至会怀疑你和我是不是一伙儿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去?”
“高顺是个谨慎刻板的人,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也不会轻易的怀疑别人,更何况你是吕布救下的人。”
“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刘夏放下最后一捆草料,抹了把汗,走向了附近的草棚之下,贾诩紧随其后。
二人入棚,贾诩仔细收了手中伞,看着眼前的马场,阳光洒在草垛上明亮异常。
“他不会轻易怀疑你,便不能轻易拒绝你。若他真怀疑你我有什么阴谋的话,要看破阴谋首先便要让对手出招不是吗?”
“那他为什么要拒绝你?”
“因为他感觉的到我很危险,他没有自信能够把握住我。”贾诩露出一抹微笑,笑的自信而玩味。“况且我现在扮演的是一个幕僚不是,总是不能表现的太心急的。”
“也就是说我比较容易把握?”刘夏愣了愣,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毕竟你太年轻了。”贾诩拍了拍刘夏的肩膀安慰道。
“我考虑一下……”
“好的。”
贾诩撑起了手中的大伞,走进了阳光里,伞影下他的唇角微翘。
……
……
刘夏蹲在草棚的角落,把头埋在双膝之间,看着地面,指尖在脚边抠了一道深沟。
他在害怕,只有他知道贾诩是个什么样的家伙,然而他能怎么办,他不知道。这么多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揣摩贾诩的意图,终究还是失败了。他不知道贾诩究竟要做什么,就像他说的若是贾诩要害自己,那自己需要做的便是好好生活。
只是眼下他竟然来找自己帮忙,若是自己不帮他,他自然会有其他办法,刘夏只希望若是自己的话能够对于未来起到一些改变的作用,使得结果不会更加糟糕。就像贾诩说的,总是要让他先出招的,出招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出招你还不知道,所以……刘夏一开始便没有想过拒绝。
可是这个决定关乎的可能不只是自己,若是危及胡桃和将军府的其他人,刘夏不知自己能不能承担那样的后果。
然而刘夏终究只是一个高中生罢了,直到他死前做过最重要的决定不过是没有就读父母选择的高中罢了,救人不过是没有经过大脑的一个行为而已。
沉默了许久,脚边的土沟已经很深,泥土和指缝里的血液搅和在了一起,显得甚是恶心。
终于刘夏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毅然的走出了草棚。
……
……
“我是知道先生您的,比你想的知道的更多。我知道您所做的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只希望您能保证不会伤害到将军府里的人。”
听到刘夏的话,贾诩眼中闪过一抹毫光,然后他认真的和刘夏对视着,他在刘夏的眼里看到的坚定,他看到坚定背后的恐惧,哀求甚至绝望。他不知道眼前的少年究竟有多了解自己,眼中的诸多情感又是发自何处,沉默了片刻他点头应道,
“我保证。”
刘夏仔细的看着贾诩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那眼睛却像是死水般淹没了所有的情绪和光明,刘夏什么也看不出来。
忽的贾诩露出一个微笑,随着那微笑,他的眼睛似是活了过来,死水沸腾了起来,诸多情绪喷薄而出,强势地直插入着刘夏的心底。刘夏瞪大了双眼,震惊的从那双眼中看到了冷静、野心、狂热、迷茫、欲望……只是一瞬,刘夏便似看到了整个世界的情绪,浩瀚似海,冷汗从他的额头生出,然后滑过脸颊。
微笑收起,贾诩的眼神变得平静,复又化作两潭死水,然后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知道我,但是或许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了解我。”
刘夏大口的喘着粗气,心想着这边是贾诩眼中的世界嘛,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正从天空俯瞰这世间的百态诸相,虽然所有的情绪都是那么强烈,但刘夏只觉得那些情绪看睛里是那般可笑,只觉得心中冷冰冰的,似是看破了一切,冷漠的不似凡人。那感觉真是很好很强大,同时也可怕极了,那……还是人吗。
“他们的死活和我要做的事情没有太大关系。”
听了这话,刘夏擦掉额头的汗水,这才是彻底的放下心来,然后他看着贾诩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说。”
“请先生教我。”
“教你什么?”
“乱世求活之道。”
“你若不说我也是要教你的。”贾诩心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看着刘夏诧异的表情,他开口说道:“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你来办,我可不希望和我合作的家伙是个痴货。”
“……”刘夏一时有些无语,然后他开口说道:“明天我去问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