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不在，文鸢自然无事可做。她每天看到西洋忙忙碌碌的，虽然凡诚把他们俩介绍认识了，彼此都知道是世纪末先生的法务助理，但西洋好似根本没有看见她，上下班打完招呼便再没有第二句话。文鸢也询问过莫先生什么时候回来，西洋的回复是，莫先生处理完了该处理的事情就会回来了。文鸢撇了撇嘴也不好说什么，想去宝尼乔那里自己找个活儿干，又怕上司回来后怪罪自己越权请命，于是耐着性子压着，每天就一遍遍的翻阅公开的档案文书。
连着几天文鸢都早早的来看完了资料整理好才走，终于有一天临下班，凯瑟的助理来找她。她愣了愣，虽然先前也有介绍过，但她知道律所里的律师互相之间一般都单独作业的，除非有联合项目一般都不干预彼此，连助理之间也很少讨论案情，除非是已经出师单独处理案件的助理律师。
她讷讷的走进凯瑟的私人办公室。凯瑟正在埋头文案，她耐心的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凯瑟抬起头，看到她，诧异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把你叫来自己却忘了。进来坐吧。”凯瑟笑起来，有一种亲和爽朗的感觉。文鸢乖乖的坐下。
“我记得你来了也有一个多星期了吧，最近在忙什么？”
文鸢脑中飞快的搜索答案，律所的人自然都知道莫先生还在出差，也不曾交代她任何作业，说不定他本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莫名多了一个助理吧。当然她也可以说还有其他的事情，比如查查资料啊，了解公司历史啊，但这都不是正事。于是文鸢微微扬起嘴角，礼貌而谦逊的回答，“最近我把律所公开的一些案子查阅了一番，做了一些笔记，不过没有特别大的收获。由于还没有见到莫先生，目前并不确定要做的事情。”
凯瑟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了一些其他的寻常问题，末了，她皱起眉头有些犹疑的道，“塔拉，我记得没错吧，你的英文名字是叫塔拉，”见到文鸢点头默认，她才继续道，“你进来之前，我和郝老师都看过你的简历也看了你的入职申请，你是个很有条理的人，也看得出你的热忱和理想。其实我很欣赏这样的年轻人，尤其是女孩子，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我在考虑，你是不是愿意，我是说暂时，过来帮我做事，等森格尔回来后我再和他商量，看他是要你过去还是让我来接管你。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我还没有和森格尔讨论，我想先了解一下你的意见。”
文鸢愣住了，这是她没有料到的，毕竟她只是一个新人，还没有做出丝毫的成绩，进律所也不过一个多星期，就算她再天赋异禀才华横溢也没有时间让她发挥啊，这个四台柱之一的凯瑟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凯瑟看到她犹豫，柔和的笑了笑，“没事，你回去慢慢考虑，想好了再来找我。”
文鸢恭敬的站了起来，“谢谢凯瑟姐的好意，”她记得其他助理当面都是这么叫她的，便也跟了风，“不过我想还是等莫先生回来再做安排吧。既然我是安排给他的助理，我想还是要尊重他的意见。”也就是说，她拒绝咯。凯瑟貌似有些郁闷的点了点头，“那好吧，既然是你的决定，我也不反对。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走回自己座位的一路上，文鸢不停的思考着，凯瑟究竟为何要她转上司。其实就律所的小道消息来说，跟着凯瑟的助理无疑前景更光明一些，跟着森格尔被踢出或者自动退出的可能性最高。可是她既然已经被分派到了森格尔的手上，再自行要求调动会不会显得不安本分心思活络了一点。虽然凯瑟说，会由她本人提出，但到了别人眼里恐怕就是她这个新人不择手段了吧，何况，她还恰好姓童。
但也极有可能是凯瑟乘着这个机会替公司考验她的耐力和忠诚度，凯瑟不挑她来的第一天，而是在她呆了一个星期后，也就是说等她充分意识到她的上司是一个何其恐怖的人，才勾起她一个调动的念头。
总之，各种可能性都很高。文鸢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她产生了一种不想卷入风暴中却偏偏站在风暴眼的虚弱感。
回到座位，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看着一桌子的档案文件，今天自然也必须收拾完了才走。一抬头，看见西洋的桌边站着个烫卷了短发的女孩子，西装外套里是一袭素色长裙，恰到好处的高跟短靴，修长柔软的手指正戳在西洋的屏幕上，据文鸢的观察西洋向来是对人退避三舍的，然而这次却意外的发现他除了有些神色局促外并没有推拒的举动。
文鸢正在诧异，中午一起拼伙食的新助理已经凑了过来催促她一起走，文鸢一边迅速的收拾桌子一边听到新助理说，那个女孩子是凯瑟手下出师的高徒呢，不过听说她最初是莫先生的手下，不过人家心气儿高，自个儿挑老大跳槽了。童先生和乔先生也不插手，反正是凯瑟和世纪末抢高徒，不过这个女孩子倒真是个能人，不枉费凯瑟姐拼了和世纪末翻脸也要栽培她一场。
听到这话文鸢一边赞叹人家同样刚进来不久的新助理，八卦功底就是比她高多了，什么事情都打探清楚了，只有她浑浑噩噩的。一边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朝那女孩子仔细的望过去，长得并不十分漂亮，却打扮的很素净，带着笑容，但是却不是凯瑟那种平易近人的笑，而是一种趾高气扬的，张扬骄傲的，文鸢微微一皱眉，继续自己手里的活。
那新助理又趴在了文鸢耳边嘀咕，“你说那个西洋是不是喜欢人家啊，平时看他老老实实跟谁都不说话，和你算是师兄妹了也不见他关照你，偏偏帮一个已经出师了的还背叛师门的师姐校对文稿，八成心里有想法。”文鸢瞥了对方一眼也不答话，但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答案，这就是凯瑟的目的，从森格尔手中挖走她自认为实力强的实习助理，无论出于替律所培养新人的目的还是与给森格尔下马威的目的，可谓一举两得了。
文鸢收拾完正打算走，却被人叫住了，回过头正是西洋，他一双平静的眼眸毫无情绪，让文鸢不由得想起了惊沉，那个永远面色沉凝，哪怕痛入骨髓依然毫不在乎的人。
新助理悄悄瞄了她一眼，打了个手势自顾自先走了，文鸢心底哀叹，也不能怪人家不讲义气，偷偷瞥了瞥手表，扬起嘴角走到师兄面前。
“这份文稿，你帮我校对一下，明天上班之前放在我桌上。”说完将一沓A4纸放在了文鸢面前。文鸢老老实实毫不声张的接了过去，转身回自己的座位。背后就听到那位背叛师门却成功出师的师姐道，“西洋，她是新来的，你这样让人家加班不好吧。”
西洋沉着声音道，“我没有时间她难道不能帮忙一起分担么，再说莫先生回来之前，她最好能够习惯跟着工作需要走，而不是上班时间。”说完他又回到了自己电脑屏幕上。那女孩子无声的笑了笑，踩着高跟鞋走了。
文鸢一直做到深夜才把文稿校对完，确保自己能力范围内毫无差错，然后工工整整的放在了西洋的桌子上，西洋自然已经离开了。第二天一早，她第一个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那份文稿还原封不动的躺在那儿。她驻足站了一会儿，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继续翻阅公开的档案。
西洋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咖啡，见到她已经在了先是一愣随即照例问早，也没有提起昨晚的文稿。文鸢也微微点头，问候，然后继续自己的事情。
一直到整个上午过去，文鸢从档案里抬起头，舒展了一下脖子，才无意中发现那份放在西洋桌子上的文稿已经不见了。
中午的时候几个新助理都聚拢在一块儿吃饭拼餐，既可以放松无拘束又可以互相切磋小道消息。昨晚不够义气的新助理见到文鸢第一句话就是，“你真的帮安生做啦？”
“谁是安生？”文鸢莫名的问。
“就是那个——”新助理又凑到了文鸢耳旁，提示出昨天站在西洋桌子旁的师姐。“我帮她做？”
“对啊，那个校对啊。本来不是她让西洋帮忙看的么，西洋自己没空又不好意思忤师姐的意，居然丢给你，切，没想到那个西洋也这么不是男人。塔拉啊，以后你有的苦日子了，快点想想办法，在那个世纪末回来前另投他人门下吧，都说凯瑟人还不错。”一边说着新助理还意味深长的瞟了凯瑟办公室方向几眼。文鸢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她进童乐的律所不是为了玩这些花样的。随便的吃了两口，她借口还要去买酸奶，避开了这些八卦新人王，宁愿回到座位上去整理档案。
走回座位的时候文鸢诧异的发现座位上多了一沓文稿，拿起来仔细一看是昨晚她校对的。但这份显然是再次修改版，因为在她校对的基础上还留着西洋的旁注和删减。西洋依旧坐在位置上，上午到现在他好像没怎么离开过，发现文鸢回来了而且已经在看文稿了，他才简单的说，“我改完了，你重新打印一份，送到安生那里去。”果然，把她当秘书了。文鸢哦了一声，乖乖的打起来。
别人把她当秘书，文鸢自然不会真把自己当秘书，她一边重打一边仔细审度着西洋的改版，不得不说西洋的文书是做的很好的，难怪连已经出师的安生都要回头来找他，这几天她也看了不少经典案例，其中文书做的最毫无瑕疵的除了童乐另一个就是森格尔莫，而且森格尔莫的每个案子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人为的失误，无限接近完美。
一直到忙完整理完档案文鸢才发现天色已经擦黑，而且办公室里的灯光也暗了一半，她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钟，居然已经十点多了，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等她准备关电脑离去，才发现西洋的屏幕依然亮着，她以为他忘记了随手准备帮他关上，却看到他的东西都还摆在桌上，显然人并没有走。文鸢吃了一惊，但是也没有多想拎了包正要走，西洋提着购物袋回来了，见到她也不过点了点头。
“拿去。”文鸢才走了两步就听到西洋的声音，她纳闷的转回头来，西洋手里举着一个饭团和一包热饮。文鸢愣了愣，感觉到腹部的确有些空转了，这才道了谢接了过来。
“明天一早8点进公司，要开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