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鸢听罢,脸色突变,内心有说不出的难过。
他自嘲一笑,“是——都怪朕,都怪朕。”
他垂首在躲开白汐的目光下嘲笑着自己,双眼都覆上一层水雾了。
此时此刻,他只觉心很凉,很空——白汐凝望着他的样子,站在那儿沉默着,也不说话。
良久——“不是有事找我吗?说吧!”冷鸢抬头,脸上又换上了一副淡淡的表情。
白汐一怔,他的喜怒哀乐,竟能变得如此之快,须臾,很快地反应过来,“我希望,你能放了谭丞相!”
白汐直插主题,不想在无谓的事情上多做纠葛。
那样,她便能早点离开他的视线。
可是——可以吗?
曾经她那么的相信他,可他竟——“说理由!”
冷鸢未曾想到白汐会为了谭权求情,那一切,对白汐充满了不解。
原来,他真的不了解她,就连她想什么,他都很难想到。
“很简单,如若你能将朝中所有的贪官污吏都处斩,那么谭权的命,你该杀,倘若你无法做到,白汐只会觉得王上你,对谭权残忍,对谭贵妃更加无情!”
白汐掷字有声,铿锵有力,说的就好像是骂的一样,把冷鸢点得一震一震的。
许久,冷鸢才回过神来,“你是认为,朕不该杀谭权?”
此刻他在想,只要白汐说个该或不该,他都会照样执行。
因为她那番话,很有道理。
世上,真的没有杀鸡儆猴的例子了,已不复存在。
“后宫妃子,不可干政。这个道理,白汐岂会不懂!如今白汐把该说的都说了,该或不该,都由王上决定,与白汐无关。”
白汐轻挑蛾眉,站在那儿淡然自若,浑身的傲气昭然,若处于山巅,睥睨天下的姿态。
冷鸢不得不佩服白汐,上一刻还在为着谭权找理由,而这一刻,她又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直叫人想不出个所以然。
“你的意思,朕懂了!”
“如此,白汐告退。”
也不容冷鸢再说些什么,白汐盈盈施礼,信步离开御书房——她,尽力了。
时间,于弹指间过去,今日,已是第三日了,王上对处理谭权的旨意迟迟没有落下。
这就意味着,再过两个时辰,倘若没有新的圣旨,谭权的人头就要落地。
也不知为何,白汐此刻竟感到紧张。
白汐站在大殿之上踌躇踱步,来回地走着,尽管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可冬雪还是看出来了。
“主子,这又何苦呢?”冬雪站在一旁,很无奈地问着白汐。
她知道白汐心中执拗的想法,可她也知道,谭权必然会死。
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她也说不上来。
直接吧,凭着这半年来的杀人经验而感觉到的。
当然,她希望这些都不会成为真的,若然——唉——总而言之,她不愿看到主子不开心而又将所有的事情憋在心里。
白汐看了眼冬雪,眼神淡淡的,也不说什么,思忖一会,又在那儿走了起来——来来回回,转了好几个圈。
再望向殿外,惨了——最多只剩半个时辰了——行刑场。
这儿四处都很安静,太阳渐渐向上升爬,可它就如一个老人一般,动作十分的缓慢,爬了大半天了,也还是未能爬到云中的最中央。
可尽管如此,那照射而下的阳光依旧让人感觉到十分的炎热。
监斩官脸上的表情看似有些着急,时不时地抬头望几眼天,然后又失望地回过头,再冷冷地盯着眼前的谭权。
谭权的背脊上边挂着一个死囚的牌子,上面还附有他的名字——而他整个人头发凌乱,脸色憔悴,身上的白色囚衣也是脏不忍赌,他跪在邢台上,头高高地仰着——一副视死如归,正气凛然的模样。
“——爹!”
安静的刑场,瞬间被一声悲痛的叫唤声打破了原先的静谧,让刑场上的人都增添了一丝伤愁。
那一声唤,是那样的伤心,无助。
谭玉莹用着那梨花泪眼的模样跑到邢台上,跪在谭权的面前,声泪俱下,“爹,是女儿没用,女儿身为贵妃,也救不了你,是女儿不孝!”
“爹的好女儿,是爹不好,爹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今时今日,是爹的报应,怨不得任何人,爹走了之后,爹好希望你能够放下仇恨,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争,别抢,活着才是最好!”
谭权见自己的女儿哭得凄凉,眼底也湿润起来,开始有些后悔当日所谓,可如今,为时已晚。
谭玉莹一听自己的爹说着这样的话,更加自责起来,“爹,不怪你——都不怪你——是女儿的错,女儿太无用,每次女儿有事都是爹你为女儿解除困难,如今,你出事,女儿却无能为力,爹——女儿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谭玉莹声声怪责着自己,将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这一刻,她突然想起自幼时就得急病身亡的娘亲,留下她与父亲二人于世上相依为命,如今,爹又即将离去,从今以后,再无人站在她后面,支持她,有困难时为她解难。
此刻,除了自责,除了无助,除了哭,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何时,一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拱门处。
太阳爬到正空中央了,阳光比之前的还要猛烈上几分。
监斩官再次抬首望上天,当值正午。
“午时已到!”有人很大声的报了一下时辰。
声音落下,立即有侍卫上刑台将谭玉莹拉下,可谭玉莹死命地挣扎着,她急了,慌了,可那一刻,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只声声喊着,“不要——不要啊——爹——爹——”
监斩官满意的回过头,从面前的桌案上拿起一个斩的木牌,用力地朝地上丢下,“斩!”
命令落下,刽子手将谭权挡住颈项的牌子拿下,掰开他散乱的发丝,高举起那一把被他擦得无比山梁,在太阳下折射出一道寒光的大刀——那一刻,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只等待着刀落——所有人,都有着不同的心情看着这一幕——如谭玉莹,她的目光正惊恐得追随着会刽子手手中高扬起的那把刀,又很害怕地看向自己的父亲——脑子一片空白。
白汐冷淡如霜,那颗心却在提心吊胆,期待着冷鸢赦免的圣旨——可她——始终失望了——只听得一声很利落的声音落下,一颗头颅飞起,血溅四方……
“啊——爹——”
谭玉莹撕心裂肺般叫了起来,那声音悲惨响亮,泪水跟随着她的大喊而凶猛地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