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头看她,却伸手将那件雪青色的厚袍子替她裹上,亲手为她系腰带……
她木讷的任他做,只是在那人的手指无意间触到自己的肌肤时,才会微微一颤,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一般……
“起来!难不成还要爷抱你?”
他莫名的怒道,自己掀被下来蹬上靴子,站在那儿整理黑衫……
玉月山庄庄主大寿,来者之众,胜过百千!比之当年墨雪山庄的武林大会还热闹!
倒不是因为玉月的老庄主面子当真有那么大,而是冷庄的那位都来了,其他的人不来,那岂不是妄自称大,自取灭亡?
冷峥嵘手里转着一柄小巧精致的剑,眯着眼小憩……
身后立着四个蒙面的女子,个个持剑,却唯独一个雪青色衣着的女子,独坐他身畔,神色漠然,清冷美丽。
其他的地儿早已是人满,唯独这边四下里还没有一个人坐,人人都对这边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冷庄主,幸会。”
朗朗不失风仪之声。
冷峥嵘那隼鹰般犀利的眸径直射向来人。
那男子四十上下,眉目俊朗,笑而不卑不亢。
“叶庄主?”
骄傲的男人态度极怠慢,冷哼一声便再无下文。
那叶庄主便自己入座,并不畏惧姓冷的。
那立在叶庄主身后的少年,十五六岁大小,生得却如同九天月华塑造的一个天外之人,温和的目光,向着仪夏礼貌的微微一笑。
仪夏却少有的一阵恍惚,如此少年,究竟……是人是仙?
“看什么呢,这般入迷?”
只听得一声低喝,一柄小剑便伸来挑起仪夏的下颌。
女子收回目光,对上他深如幽潭般的眸子,那眸中竟含了一分醋意!
“你管的着吗?”
她打掉他的小剑,闭上眼不理会……
“各路英雄好汉,今日玉某大寿,劳各路豪杰赏脸前来,不甚荣幸!”
上席那个胡子老长的老者,笑吟吟的说着客套话,众人纷纷附和贺寿。
唯有某个狂人冷眼旁观,修长的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今日大伙儿尽可以开怀畅饮,不必拘束!”
“好!”
欢呼声此起彼伏,拱手行礼的、入座的、客套的人声鼎沸,嗡嗡吵得人好不心烦!
正当在座众人都兴致极高之时,却忽闻一声尖利长啸,刺耳不已,惊觉四座!
仪夏也被惊醒,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上正盖着冷峥嵘的黑色外袍,心下一怒,扬手拂开了!
众人一片慌乱,议论纷纷的把目光转向门外!
冷峥嵘身后四个女子的剑已经半出鞘,警惕的盯着大门口。
那玉月的老庄主正端着杯酒,笑容僵在脸上。
门外又是一声巨响,有两个玉月的家丁被重重的摔大门口来,震得灰尘乱飘!
仪夏受惊,不由抓紧衣袖。
只见一个身穿铠甲的彪悍大汉,手持双金锤,领着一帮人进来,嗓门儿洪亮,生得好似……
仪夏黛眉一皱,猪八戒?
“玉庄主!我老钱绝无踢馆之意!老钱我今日只要找到冷峥嵘就走!”
仪夏闻言,目光淡淡的落在身旁男子身上,等着看他的反应。
他依旧没几分反应,心不在焉的坐在那儿,此刻却目不斜视的轻轻道:“女人,爷怎么觉得你有点儿……幸灾乐祸?”
仪夏冷笑:“我巴不得你死!”
他依旧不看她:“恐怕你要失望了。”
“冷峥嵘,你小子给钱大爷出来!别做缩头乌龟!”
那位神似“天蓬元帅”的钱大爷一声大吼,吓得仪夏揉了揉耳朵。
许是这个动作颇合那人心意,不觉侧眸盯着仪夏:“你怕?”
仪夏睥睨着他,毫不脸红:“怕!”
一瞬间,她竟以为自己看见那个冷血冷情的男人有了一丝笑意!再看时,他依旧是闲散的冷然表情。
她转回脸,听到冷庄主妄图安慰那位的情绪:“钱老弟稍安勿躁!给玉某一个面子!”
那钱大帅不耐烦的一挥手:“玉老哥,不是老弟不给你面子!那姓冷的莫名其妙杀了我儿子,我钱奎唯一的亲儿子啊!他这是要我钱家断子绝孙,你说我怎么能不来讨个说法?”
此话一出,引起一片哗然!
众人皆把目光落在仪夏身边,却大多敢怒不敢言,握着武器的却又迟疑着该不该趟这趟浑水!
那个众矢之的人却一点儿不识相的依旧在那儿坐着,修指轻敲椅侧,不慌不忙的。
仪夏冷眼看着这人被众人敌视,看来无论哪朝那代,什么人,对断子绝孙都是不能容忍的!
冷峥嵘?你自求多福吧!
那“天蓬元帅”顺着众人的目光,一眼见着了冷峥嵘,顿时眼可喷火!
大吼一声,举捶砸向冷峥嵘!
后者却一掌将仪夏连人带椅子送到安全处,方回身轻轻松松一挥臂,不过一招,轻而易举的便把其实颇宏大的钱大帅放倒,抬脚踏在他那颗肉球一样的脑袋上!
那两把大锤子划过半个厅堂,“嚯嚯“响着卡在一根柱子上……
“今日是玉庄主的好日子,爷懒怠给他添几具尸体,算你走运!”
他低头俯视在脚下不断挣扎的钱大帅,抬膝一脚踢开,那钱大帅好似球一般“咕噜咕噜”滚开来,直到门口才叫门槛拦住!
爬起身时那是怒火冲天啊!
又呸又啐,大吼着:“你少猖狂,大爷我有朝一日必取你性命!”狼狈的叫人拥着走了……
大厅静的跟没人似的,在无人敢多说一语。
叶家那个少年……仪夏瞟见,他不过云淡风轻一笑,万事无干的样子……
“众位别发愣啊!”
玉庄主强笑着打破沉寂,对着下人使了个眼色:“没事了!没事了!”
家丁们忙着去拔那嵌入柱子里的大锤,费了许大的力气也拔不出来……
“众位喝酒!”
“喝酒!”
“喝!”
劝酒声又响起来了……
除了还在和那嵌在柱子里的锤子较劲的家丁们,一切似乎都没变,方才那一场如梦般消散……
仪夏收回目光,抬头却撞上满目黑色。
他俯下身,伸手托在她的腮上,盯着她的眸子。
她无动于衷的任他摆弄,淡淡的回看他。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盯着爷的眼睛看,除了你。”
“从来都没有人一天到晚要我盯着他的眼睛看,让我恶心到想吐,除了你!”
她甩开他的手,起身而去!
那一抹碧雪青色的背影倔强的让人心疼……
他笑了笑,没注意到身边的侍女面纱下的惊讶:爷也可以笑得……如此平和温柔吗?
上弦月,朦胧……偷偷溜进室内的夜风,调皮的掀动着纱帐,袅袅的软香,就沾上了些清雅的意味……
外面的敲梆刚过,已是三更天了。
她自榻上辗转一下,身畔的冷峥嵘并没醒。
仪夏小心的恻了侧脸儿,身畔人温暖的的呼吸便扑了个满面。
月光下的这张脸,平静的如无波的湖面,不是林翼的温柔儒雅,不是二哥的妖惑妩媚,却是俊朗自负,不可一世的孤傲,冷血冷情……
恍惚间,她又忆起那个曾****夜夜守在烛光下等她的男子,那时候的她,怎么就会那么傻?那么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