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东州的路上欧阳黎明想起父亲的话,越嚼越不是滋味。那么美的一个女孩,竟然是一个违法的产物。既然二十几年前父亲顶着压力克隆出了第一个人,说不定已经克隆出更多的人。那么父亲说要在狄知音的器官发生衰竭前挽救她可信吗?似乎这个理由太牵强。他不由得朝父亲望去,父亲早已靠在靠背上沉沉睡去。
东州是个很拥挤的小城,照明灯洒下的橘色光晕下,车比人还多,由此可见这个城市的经济实力。
在茫茫人海里想找一个人的确如大海捞针。他们在宾馆里暂住一个晚上后决定铤而走险,去邹文迪曾提到过的“东江花园。”
东江花园在城的东侧,里面住的都是这个城市里最有地位的角色,这里有最先进的保安系统,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意出入。父子俩将身份证给保安登记,说是来找邹文迪的,保安打了个电话后说:“请吧,D栋502房。”
这里的楼房空间呈现一个棱形的布局,一个挨着一个;正中央有一个小型花园,里面有已干涸的喷泉和假山;从东至西有一条宽阔的长廊,拱顶是红色的琉璃瓦,两旁间或摆着些石凳。棱形的楼房相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隔墙,如果没有翅膀应该很难有人从大门以外的出口出去。
他们沿着长廊往里走,欧阳黎明仔细观望着周围的一切。
来到D栋,在可视对讲机上按下502。
对讲机上出现一个女人的头,她庸懒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欧阳石修答道:“文迪,我们能谈谈吗?”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她不以为忤地笑笑。
“在你的地盘上,你究竟怕什么?”这一招果然凑效,门吱地开了。
“等一下我们想办法让她的计划流产,如果能将她们一起带回台湾更好。”欧阳石修肃穆地对儿子说。
说话间已来到五楼,欧阳黎明摁响了502的门铃。
“欧阳先生。”邹文迪亲自开门,见到他们神色微恙。
“不知道欧阳先生来此有何贵干?”邹文迪边向里边走边说,“这里可没有你要找的人。”
整个房子布置得古香古色,全套红木家具透着微酸的香气。欧阳黎明对此还是有一番研究的,这种木称之为红酸枝,热带常绿大乔木,因锯解时新切面有一种特有的酸香气,故称之为“酸枝”。叶如梨而无实,木色红紫,而肌理细腻,可做器具,桌、椅、文房诸器。
欧阳石修拔高声音笑道:“邹文迪,既然我来找你,自然不是想说服你。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有更好的办法保证还你一个健康的心脏,但是你必须把那个女孩给我。”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邹文迪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脸不屑。
“我是医生,以救人为天职。既然我能制造出人,就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制造出一颗心脏。更何况我儿子已经在这方面取得了傲人的成就。”
“然后呢?”邹文迪饶有兴趣地问道。
“只要你跟我去台湾,我保证在最短的时间里培养出一颗健康的心脏。”欧阳石修察言观色道。
“哼!”邹文迪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我现在有最合适的供体,可以在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内解决一切问题。你凭什么来说服我,别跟我谈什么旧情!”
“我只想提醒你!那个女孩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也是一个人,你这么做——就是谋杀!”欧阳石修冷峻地注视着她。“你应该知道后果!”
邹文迪瞥了他一眼站起身来,蹙着眉缓缓地在客厅里不停踱来踱去。她的内心开始挣扎动摇。
“我相信你的话,”邹文迪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地抬头望着欧阳石修。“但是我不想去台湾——那个曾经令我伤心的城市。”
“这个没问题,你只要住进医院,让医院出面请我们。”见说服凑效,欧阳石修和儿子相识一笑。
只听“叮铃”一声,门铃响了。
邹文迪起身拿下可视对讲机,镜头里出现两个保镖模样的人拥簇着一个医生装扮的中年男子。
“文迪,是我。”医生对着镜头说道。
邹文迪按了个键,又走到门前打开门,然后坐到沙发上点燃一支烟。
“你的心脏不好,还是少抽点烟!”欧阳石修劝诫道。
“——跟你有关系吗?”她吐出一个烟圈漫不经心地说道。
既然邹文迪没让他们坐下,他们只好站在原地。
“嗯——这件事情——”欧阳石修打破寂静尴尬地道。
“不如这样,你们先坐坐,等我那位客人到了再说。”她摁灭那个烟头站起身来。
这时两个保镖模样的人拥簇着一个医生装扮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黄医生,请进。”邹文迪领着黄医生走进来。
“资料都办好了,什么时候进院?”黄医生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抬头见到室内有人,又准备塞回去。“家里有客?”
“老朋友,没关系,随便坐。”邹文迪从黄医生手里夺过资料,仔细地看了起来。
“狄知音——车祸?”邹文迪惊疑地将目光转向黄医生。
“只要有了这沓资料,她就基本具备正常死亡的条件。”黄医生解释说。
欧阳黎明和父亲一听,霎时焦虑万分。
“文迪,”欧阳石修不由得拔高声音,“我们刚刚不是说好——”
邹文迪看了他一眼道:“先听听他怎么说。”
黄医生说:“我现在已经找人把这套资料输进去了,今天晚上就可以动手术。”
“怎么?你准备在医院做这次手术?”
“风险太大,一定要在医院做。”
他们这是决定取狄知音的命啊!
欧阳黎明站起来说:“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我们有先进的医学水平可以帮你解决痛苦,你又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知呢?”
邹文迪舒了口气对黄医生说:“我决定取消这次计划,辛苦你了。”
黄医生一听,煮熟的鸭子要飞了,不甘心地问:“文迪,为什么?”
欧阳黎明毅然答道:“因为我决定用‘原体胚胎培养器官’给她做一个心脏。”
黄医生突然大悟:“难怪见你那么眼熟,原来就是前几天电视上报导的那个医学博士!”
欧阳黎明很绅士地笑了。
黄医生继续说道:“但是你知不知道,邹文迪的病情已经刻不容缓,你能保证多久制造出一颗健康的心脏。”
“大约——一个月。”欧阳黎明保守估计了一下。
“也就是说,为了等那颗心脏,她必须最少还要痛苦折磨一个月。文迪,今天晚上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何必还要等一个月?”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一条人命难道就不值一个月?”欧阳黎明勃然大怒。
邹文迪用左手捂住心脏,不停地在抉择中徘徊。
“黄医生,你别忘了,做医生的天职是救人而不是害人,你这样做和刽子手有什么分别?”欧阳黎明继续说。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女孩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克隆人,当初制造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她的器官。”黄医生冷笑一声。
欧阳石修发现自己已走入一个怪圈,当初制造克隆人的目的的确是为了器官,可是又怎么解释他现在的行为和感受?
这时邹文迪捂着心脏的身体开始向地面倾斜,斗大的汗珠从额间冒出来。
“快点——拿药——给我——”她颤抖地用一只手指向茶几下的抽屉。
欧阳黎明急忙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找出几盒药,倒出几粒,送到邹文迪的嘴里。黄医生倒了一杯温开水给邹文迪服下。
邹文迪的脸色煞白,慢慢的气息顺了些,欧阳黎明将她扶起坐到沙发上。
邹文迪闭上双眼,喘着粗气捂住心脏部位。
“文迪,已经不能再拖了。”黄医生欠着身子开始煽风点火。
庸医!欧阳黎明恨不能冲上去扇他一个耳光,他强忍不发地对邹文迪说:“你现在就跟我们去台湾,那里有最先进的技术和设备,我保证用最快的速度让你康复。”
邹文迪睁开双眼,看着黄医生轻声说:“就在今天晚上。”
黄医生大喜,眉开眼笑地答道:“好咧,我现在就去安排。那他们——”他指向欧阳父子。
“把他们两给我绑起来,丢到阁楼里。”她无力地狠狠说道。
两个保镖旋即上前去按欧阳父子的手,欧阳黎明迅速反应过来,顺手将邹文迪掳在手里,并从裤兜里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手术刀搁在邹文迪细软的脖子上。两个保镖则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欧阳石修按在沙发上。那个黄医生吓得撒腿就往外跑。
“你要干什么?”邹文迪显然没算到会有这一出。
“你把狄知音藏到哪儿了?”欧阳黎明用冰冷的刀背在邹文迪的脖子上用力按了一下。
“哎哟哎哟,救命啦。”邹文迪吓得面如土色。“救命啦!”
准备前来救主的保镖也吓得不敢上前,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饭票。一个光头说:“放了邹姐,否则——”他将手里的刀指向被捆绑的欧阳石修。
逃窜的黄医生从门缝里看到情形,猫着腰走进来,昂首挺胸地道:“放了文迪,你们走。”
欧阳黎明毫不领情地用刀背在邹文迪的脖子上狠狠抹了两下:“告诉我,你把狄知音藏到哪儿去了?”
邹文迪早吓破了胆,如果再坚持几下,她那可怜的心脏可能就彻底罢工了。她战战兢兢地指着阁楼:“阁楼——上面——”。
欧阳黎明掳着邹文迪缓缓往阁楼上走。黄医生和保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向阁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