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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十里桃花缘,兜兜转转是人生

风波过去不久,秦彩轩稍稍重整了一下就重新开业了,轩中的女孩大多是以前就在秦彩轩的,她们大都是蒲州城里一些贫困家里的孩子,到秦彩轩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也为家里减少负担,毕竟秦彩轩虽只是让人享受音乐的地方,但是那个女孩子不愿意嫁个良人而待在秦楼楚馆抛投露脸呢?所以秦彩轩换不换老板对于她们来说影响并不大,何况新老板她们都是认识的。只有秦姑姑不在,自从秦老爷过世,秦姑姑就一直留在秦府未曾出来过,她与那些和秦彩轩只是雇佣关系的姑娘是不一样的,她自小就是秦家的家仆,秦彩轩不再属于秦家,她自然就没有了待下去的理由。可是秦家的一切都没有了,据说秦家商铺的那些掌柜的得了官府允许将秦府的一切财物分摊以作为补偿,秦府的丫鬟家丁们则由官府统一登记在册,准备再次贩卖,毕竟他们是奴籍,即使主人不在了,一样无法脱离,除非主人愿意归还卖身契。

叶岚已经从客栈里搬了出来,并且就住在秦彩轩里,秦彩轩其实还有个后院,只不过特别小,只有一个大厅,和四间卧室,及一个杂物间,虽小但好在清净,即使秦彩轩再怎么吵闹都很难听见,据说这个院子是专门为那些游历到此的琴师准备的。当然,这里现在已经成为叶岚的新家了。

这日,叶岚就像当初什么也没发生时一样,静静的坐在原来那个位子上,偶尔会有那些认识他也知道他是秦彩轩新的老板的人来打招呼,他只是微笑着回应,既不失礼也不亲近。他默默的看着台上的姑娘们表演,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玲儿的一颦一笑,还有那清脆婉转的歌声,“你现在过得好吗?”他只有对着空气问道,突然一股强烈的后悔感涌上心头,他是那么后悔当时没有留下她,然而已经晚了,只能祈祷她找到她的哥哥。叶岚又想到了秦姑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现在又去了哪?

“叶少。”熟悉的声音拉回了叶岚的思绪,竟然是秦姑姑。秦姑姑依然带着温婉的笑容,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面容憔悴。

“秦姑姑,近来可好?”叶岚惊讶她的出现。

“也就这样吧,——我可以坐着吗?”她指了指叶岚对面的位子问道。

“坐吧。”叶岚看着她有一种无话可谈的感觉,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叶少,你最终宁可与顾家合作也不肯与玲儿合作,你知道玲儿有多伤心吗?一个女孩子远走他乡······”她说着说着忍不住红了眼圈。

叶岚看着她,他可以确定,这绝不是玲儿的主意,玲儿甚至毫不知情,否则也不可能走之前特意与他告别,他不是个不懂女人心的呆子,他能够感受到玲儿所流露的情感。他承认秦姑姑确实有些小聪明,但是这不足以骗到他。

“与顾家是合作,与你,真的是合作吗?”叶岚故意加重了“你”,秦姑姑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慌乱。

“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你是最清楚的,需要我明说吗?”叶岚锐利的眼神直视她,她的慌乱就更加明显了。

“你······”不知为什么,像是想明白了似的,她突然就镇定下来了,“是了,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我的用意,否则我也不会想要利用你,是我太高估我自己了,你做的没错,与我合作必然要以秦家管事之类的身份处理秦家内部事务,等于绑在了秦家这根绳子上了,想要下了,就没那么容易。顾家则不同,本就是外部势力,与他们合作自然是最好的选择,能不受感情限制,瞬间想明白这些,叶岚,你到底是谁?”

叶岚,你到底是谁?我是谁?我是叶岚?我还是叶岚吗?来这里的时间不长,可自己拥有了自由,找回了心灵的悸动,我是叶岚,我不是叶岚?我是谁?曾经的记忆如同雪花片片漂浮在脑海中,他突然觉得他的前世如白活了一样,封印了感情的生活可不就是白活了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不单纯只是为了玲儿吧。”叶岚找回思绪,问道。

“你说的对。玲儿可以说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没有子女,玲儿就像我的亲女儿一样,但是这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她突然不说了,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像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情。“另一个原因就是老爷,秦家是老爷一辈子的心血,我不忍心看着它毁在那些只知享乐的人手中,我做不到,因为我爱他。”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向别人说出,显得有些激动,脸色微微泛红。

“我从小就跟着他,哪怕那时我什么也不懂,可是,看着他静静地看书,描着一幅幅刚劲有力的字,流畅的回答着老太爷的提问,我就觉得很开心很开心。可我知道我只是个丫鬟,所以我将那份心深深地埋在心里,从不敢对谁说出。今天,我在你面前承认,只希望你能体谅我。”

“这与我无关。”叶岚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果然无情,我突然有些庆幸你没有选择与我合作了,也庆幸玲儿离开了这里,否则玲儿如果真嫁给你,我会更加不放心的。”

“这与你无关。”叶岚依旧漫不经心。

“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她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秦姑姑现在什么地方住?秦家宅子已经不存在了吧。”叶岚突然出声拦住她。

“原来叶少也会关心这个呀。”她的嘴角似有若无的挂着一抹笑意,“夫人被接回了娘家,也把我带去了。叶少可还有别的要问?”

“那个······”叶岚犹豫了一下,问道:“玲儿的哥哥在什么地方?”

“这个,我不知道。玲儿与她哥哥在十年前无意中听说了母亲的事,玲儿倒是较为平静的,她哥哥却极为愤怒,要与当时病危的老夫人说理,老爷一生气就打了他,他跑出家门再也没回来,只在第二年给玲儿捎来书信说自己在军营里当兵,过得挺好。已经这么多年没有消息了,现在又不怎么太平,可能早已经······”秦姑姑有些哽咽,向叶岚告了辞就匆忙离去了。

听完秦姑姑的话,叶岚的心也有些沉下去了,玲儿完全是在大海里捞针啊,若是找不到,她该怎么办?叶岚突然觉得秦彩轩的空气太稀薄,稀薄的使他有了要窒息的感觉。

出了秦彩轩,叶岚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也就随意走走。在这条繁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喧闹让叶岚顿时放松了许多,脑海中那根快要崩断的弦终于松了,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热闹的好处,置身其中,享受那份嘈杂,放下心中的包袱。

叶岚从前的生命里多的是“静”,静静的听音乐,安静的看书,冷静的思考。房子是安静的,花园是安静的,连宠物都是安静的。那时,他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初次与堂哥去了酒吧,嘈杂的环境让他心烦意乱,可他却没能拒绝堂哥的第二次邀请,后来他有时还会自己一个人去。他也不明白,明明他是那样讨厌吵闹,明明他总是习惯待在安静的地方,为什么还会想去?

而现在,他似乎有那么些明白了,一直以来他不过是按着爷爷的喜好做事,喜欢着爷爷喜欢的商场,喜欢着爷爷喜欢的安静,过着爷爷喜欢的生活,走在一个迷宫似的人生中,一直找不到出路。他的人生,规律性总是那样强,顺着爷爷铺好的大道往前走,渐渐的迷失了自己的路,所以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迷惘,他彷徨,他不知所措。

想明白的这些犹如一丝光明渗透到了黑暗中,缓慢而坚定的净化着叶岚心中的这片土地。

不知不觉中,叶岚来到了真正开始与顾千桥有交集的蒲川桥边,正巧,顾千桥就在桥的那边,此时也看见了他。顾千桥兴冲冲地向他跑来,还好此时临近黄昏,蒲川桥附近没有什么人,不然顾三少“温润君子”的招牌可就彻底毁了。

“嘿嘿,叶老板,最近生意可好?”顾千桥笑嘻嘻的打趣儿道。

“顾少最近的日子挺滋润嘛,顾大少爷一出远门,心情大好呀。”叶岚的心情出奇的好,也就愿意和他开些玩笑。

“这还不是托叶少的福嘛,”他有些得意忘形,不自觉的把手往叶岚肩上搭,叶岚一侧身,他的手就落了空,顿感一阵尴尬,不好意思的说:“嘿嘿,叶少一会儿要是没什么事不如和我去逛逛、吃个饭什么的?”

“逛逛?不会又想关起门来和我打架吧。”叶岚又想起了那次不愉快的经历。

“怎么会呢?绝对不会。来吧来吧。”顾千桥连拖带拽的拉着叶岚走。

本以为顾千桥会带着他去什么酒楼饭店,却没想到来了纤音阁。一走进纤音阁就如进了仙境一般,各式绫罗绸缎粉妆玉砌。如果说秦彩轩是高贵典雅的贵妇人,纤音阁就是妩媚柔情的少女,各有千秋。

但是不得不承认,就装饰这点来看,秦彩轩就已经输了一筹,这让叶岚下了决心,回去一定要好好改造秦彩轩。除装饰外,姑娘们的表演与小厮们的服务差别倒不太大。

顾千桥带着叶岚上了楼上雅间,房间里也是一名十来岁的小丫头侍候,朝着舞台的方向开着窗,方便观看表演,一张小圆桌上摆放着各式的茶水点心。两人就在雅间里喝茶、聊天、看表演,过得倒也十分和谐。

坐了大概一盏茶功夫,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人,笑得像樽弥勒佛。顾千桥刚要大骂这个破坏他兴致的人时,却发现,原来来人是他叔叔,一张英俊的脸顿时扭曲了起来,站起身,老老实实的喊了声“叔叔”。

叶岚看着来人也微微惊讶了片刻,来人不是别人,就是叶岚刚出桃林时遇见的顾姓商人。叶岚在脑子里理顺了他们的关系,顿时有种挫败的感觉,“难道我这辈子注定了要遇见这么一家子克星吗?”叶岚无奈问苍天。

“叶小哥,别来无恙啊。”顾老头儿笑眯眯的问候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叶岚这么一副无奈的样子心里就特别高兴。

叶岚随意的应付了几句,他现在只想离这两个克星远一点儿。不过,他们显然没有放叶岚离开的意思,叔侄俩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特别高兴,压根儿不给叶岚告辞的机会。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在这世上,不光有喜欢的人,还有不喜欢的人,我们愿意看见喜欢的人,有时却不能躲避不喜欢的人。曾经的叶岚照着爷爷安排的路,见着爷爷安排的人,没什么喜欢或不喜欢,而现在,想躲的人可以给他带来快乐,兜兜转转的感觉其实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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