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阴谋
子时。
夜色愈发深厚，幽静的黑暗之中，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虫鸣鸟叫相叠“吱吱喳喳……”的声响不时传来。
周遭不远处的植被，随着夜风“沙沙……”摇曳，显得愈发地幽僻。风兮兮，小雨纷纷，衬托着浓厚的夜色，仿佛更加冰冷。只见一轮明月高悬苍穹，洒落漫天朦胧的清寒光辉，洒落在这人间的深夜里。
通往龙高山脉内脉的大路上，边云大口喘着粗气，浑然奔走其中。
也许下一刻，那个小小少年，就要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了。
此刻他的面色苍白得可怕，嘴唇干裂，视线也开始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夜色中的大路尽头，在眼睛里一晃一晃。倘若不是还有漫天的淡淡月光，还有那一闪一闪高挂于苍穹上的繁星，恐怕他此刻早已湮没在无尽的黑暗中罢。
纵是如此，却仍然无法阻挡他前行奔跑的脚步。
在幽幽切切的黑暗之中，那又是谁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
阳西城西门口。
只见一队人马“轰轰……”呼啸而过，越出城墙，很快就疾驰在大路上。
他们全身黑衣蒙面，金戈铁马，如同黑夜里的幽灵一样，匆匆而去。
“驾！大家加快速度……”
“驾！驾！……”
“……”
“护法大人，能追得上吗？他都走了好大半天了。”
“追不上也要追，这是城主大人的旨意，不容有失！”
“是！”
“……”
“驾！！！”
只见马足铁蹄踏在地面之上的坑坑洼洼里，溅起无数水花，然后，徒然留落一层又一层翻滚的涟漪。
这月黑风高之夜，生出一股萧杀之意。
……
边云上气不接下气，在两个时辰之后，终于放缓了脚步。
最后，停了下来。
他微微地伏低腰，双手放在膝盖之上，大口大口“呼呼”地喘着粗气。这一路疯狂的颠簸，使得眩晕阵阵袭来，只觉眼前一黑，就要裁倒。他吃惊之下，赶紧用力地一甩头。还好，堪堪清醒过来。
摸索到路边一块大石头上，晃然坐了下来。
借着幽幽的月光，边云凝神向周遭望去……但见这一场飘摇的人间风雨，总算彻彻底底地过去了，连那丝丝的小雨也不再落下。只是这风雨过后，迎来的是无限冷清，到处都充斥着青草混杂泥土的味道。
一习夜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颠，只感寒意入骨。
这才恍然发现，他身上已然落满了一身的污秽，丝毫没有干燥干净之处。
待喘息稍定，这才吃吃地把外层衣服脱了下来。之后双手发力一拧，顿时“哗哗……”流出一大滩水滴。等再穿上时，果然轻了许多。
摸出那根土烟杆，鼻息之间传来淡淡的烟草味……他心头又是涌来一阵悲伤，痛无言辞。
鼻子一酸，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然而，他却硬生生地忍住了！
那种剧烈回荡的蚀骨仇恨，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猛火，使得他彼时望着夜色，又奋然起过身来！
继续往前方狂奔而去……
……
大路上尽是大小不一的坑坑洼洼，里面盛满积水，夜黑路滑，并不好走。
此刻边云的鞋子早已被磨损，破烂不堪，踏在地上泥水里，脚底不时传来一阵阵麻麻的痛楚。
让他苦不堪言。
硬是将这些磨砺与痛楚，抛诸脑后。继而艰难而吃力地，往前奔去……
大路两旁黑漆漆的树木与高草，愈发显得幽深荒僻。随着夜风的来回晃动，还不时发出“沙沙……”的响动。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边云兀自感到地面之上，传来微微的震动。
这股震动颇为微弱，但还是被他感召到。
他心里疑惑，却在望向这杳无人烟的幽幽大路时，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只是，在刚走出数丈远，地上又是传来一阵震动，却是愈发地清晰强烈起来。于是忍不住回过头去，往身后望去……只见他身后的大路上，一片茫茫漆黑。除了他，此刻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忽然非常害怕。
然而，他又不能停下来……
“沙沙沙……”
“吱吱喳喳……”
兀地，周遭所有的虫鸣鸟叫霎时间安静下来！
远处森森的树影之上，传来“噗噗……”的几声响动。却是山鸟受惊，疾飞而起。顿时，冷风掠耳而过！除了地面上越来越强烈的震动外，周遭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全然静谧！
一股可怕的感觉。
边云心头一惊，彻底停了下来，屏住呼吸。
只听身后那越来越响的“轰轰……”震动声，似铁蹄，又好似磕磕碰碰中的滚滚落石。
于是，忍不住再度回过头，只在这一刻，他便耸然动容！
只见幽漆漆的大路可见处，蓦然冲来一大片黑压压的移动物体。抚胸定神一看，顿时就悚然而惊！
前方那一大片黑压压移动着的物体，如同一群午夜奔来的恶鬼，猛然向他疾扑过来。顷刻间，一阵狂风掠起！待视线能够清楚直视之时，那戚然是七八个骑在精壮黑马上的黑衣蒙面人。
马瞳如瞑，铁蹄锁链。只听“嘘！！！”的一声，一众蒙面人便奔至边云的跟前。
下一刻，高猛精壮的黑马向上一提。招动几下，铁蹄旋即重重落了下来。
然后，围着边云转了数圈……
“是不是他？”一黑衣人道。
“……”
“这夜深人静的，又是一个小孩人家，不是他，还有谁。”另一个接着道。
“抓起！！”一声令下。
边云吓得差点瘫坐在地，未想竟又再度猝遇大变，这下当真是祸不单行。然而，未等他有所发问，只“啊！”的一声惊叫后，瞬即就感到眼前一黑，被其中一黑衣人掠起，重重丢在马背之上。
“走！”
一声断喝，这群突然冲来的黑衣人连同边云在下一刻就绝尘而去了。
前前后后不过片刻光景！此时此刻这事发之地，再也空无一人。
只留下地面上数个马蹄踏过的痕迹。
夜，越来越深了。
边云被那黑衣人一手死死按在马背之上，全身上下丝毫动弹不得。狂风“呼呼……”拍打着他的脸，眼前的景物，在一路颠簸之中摇晃不堪。他疯狂地嘶吼大叫，眼泪“啪啪”往下掉……
他害怕极了。
然而，那黑衣人置若罔闻。只一味埋头赶路，丝毫不为所动。
这一队人马迅猛地疾驰在黑夜之中，七弯八拐，也不知道要去那里。
就这般约莫又疾驰了二三个时辰之后……
边云也终于喊累了，嘶哑了，眼泪亦流干了，面色死灰地……被死死按在马背之上，再也一动不动。
视线在模糊之中看到这一路浑然后退的景物，也许已经疾驰过了数十条奔流的大河，又抑或翻过了数十座高大险峻的山峰，总之，他看不清，也记不清了……
终于，又在几个片刻之后，只觉马速一顿！
这一切，似乎停了下来……
随即，只听那黑衣人“嘿！”的一声，他便直接被抛落到地面上！
甫一落地，边云一声惨哼。全身上上下下霍然传来一阵刀割般的疼痛，当真是生不如死。随着他着手一摸，竟是直接被抛到了硬地之上。
忍着激烈痛楚，他下意识地蹬脚往后退去。一双红肿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一众黑衣蒙面人。
“老三，你来。”
一记声音响起，只见那七八位黑衣人当中，走出一人。
他点了点头，越众而出，往前两步。只听“铮！”的一声，一柄闪闪发着寒光的弯刀，被拔了出来。
迎着淡淡的月辉，那弯刀，像索命的死神。
边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颗小心脏“扑扑……”狂跳。本就白皙的面上，此刻更显惨白。他的嘴角弯下来，两行滚烫的眼泪，又是流了出来……那眼泪落在衣服之上，瞬间就被吸收掉……
是不是，这个世界都将他抛弃了？
那手持弯刀的黑衣人越行越近，步履间迸裂出索命的寒意，于黑暗之中，缓缓透了出来。
边云瘫坐在地，整个身体凉飕飕的。只能本能地往后退去，越退越远，越退越远，蓦地……只觉得耳边传来“呼呼”的狂风，竟有种响彻耳际的错觉。他下意识往后望去……不望还罢，只是这一望，霎时间就让他彻彻底底地绝望起来。
断崖。
一阵狂劲的罡风迎面扑来，轰然吹动他的发梢，如同澎湃的波涛，使得他瞬间摇摇欲坠……
他身后咫尺之遥的地方，就差几步，戚然是一道深不可测的绝崖深渊。淡淡的月光流泻下来，笼照其上。整个空旷的视野里，只见那深渊之下，仿佛有一头苍莽的巨大凶兽，张开了血盆的大口……
狂风，扑面而来……
似恶魔嘶吼……
又似……地狱里的召唤……
“这是「堕魔谷」，龙高山脉最负恶名的大凶之地，就连白云寺里面的仙人，也要退避三舍的……”
“要怪，就怪你得罪了城主大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死后，莫要来找我……”
“下辈子，希望你别投错胎。”
那黑衣人越行越近，越行越近，终于在一丈之外停下来。
望着那一个绝望哭泣的少年郎，却是缓缓地把最后的话说完。
好让他做个明白鬼。
“安心上路吧！”
那黑衣人一声大喝，全力一蹬。整个身子霍然腾起，如鬼魅跃空，在半空之中“叱！”地一声。
下一刻，他便映印在月光之中，带着他的索命弯刀，转瞬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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