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可两人的加入,使得影与查尔的补给显得不够充足了。危机四伏的潮湿荒野,自古就少有人迹涉足,因此,也根本没有遇着野外补给箱的可能。在荒芜大陆,从黑暗时代人们与恶魔战斗起,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在野外如果有多余不愿带走的补给就安置一个储藏箱,让其他人也可以找到。那时候,战火频仍,生死难料,储藏箱也很容易找到,而且箱子里时常有粮食、金币、卷轴甚至装备,那些经常是冒险者们留下的已故战友的遗物,因为人类盟军的仇敌恶魔不会使用储藏箱里的东西。后来,与恶魔的战斗结束了,慢慢的,慷慨的人越来越少了,很少有人往储藏箱放值钱的东西,只放一些用不完的干粮或者简单的衣物。
食物缺乏又一次成为隐患。于是,为了节省资源,伙伴们商议,在不能找到新的物资以前,每天尽量与采集和打猎来维持基本生存,以便能支撑更多的时间。
采集和打猎,无非是寻找一些可以食用的野菜、菌类或者浆果,捕捉一些小鱼和蛙类,当然,运气好的话,还会碰到诸如一窝鸟蛋这样的惊喜。潮湿荒野终年不见阳光,死气弥漫,在这据说是亡灵的天堂里,几乎没有大型动物的行踪。处处散发着黑烟沼气的泥潭让所有生命都望之却步。
分散也意味着多一份危险,所以每次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伙伴们都暂时将行囊放在营地,反正在这杳无人烟的地方,也不用担心遭到破坏和丢失。然而,没有料到,几日之后,就有一位不速之客光顾了他们的营地。
那个黄昏时分,伙伴们返回营地的时候,远远地,就发现帐篷都已经被支了起来,营灶也搭建好了,大炊锅上冒着滚滚的热气,篝火被拨的很旺,大老远就能使人望见。稍微靠近一些,发现一个人型生物坐在篝火前,明显不是人类。只见对方在映红的火光中,一边悠闲地拨弄着柴火,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借着暮色和野草的掩护,伙伴们小心地靠近怪物,并悄悄地绕到它的身后。却赫然发现,那个不请自来、毫不自觉的客人竟然是一只恶魔。
恶魔的外征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其脖颈与脚脖都很粗短,而且这两个部位不象其他种族那样比起整个身体显得单薄细致,而是更加健壮,让人类一眼就可以看出不协调。模样给人感觉极具有侵略性。这只恶魔也是如此,头顶着两只弯弯灰白的羊角,一双突出的大眼骨碌着,细长的脸颊连着细碎的红鼻头,宽阔而凸起的嘴巴下面是一撮最具标志性的山羊胡。不过它身型瘦小,部分肢体弯曲而瘦弱,将强壮与猥琐结合起来,显得分外不协调。还有,它竟然穿着一身短衣,不过一看就知道多年没有洗过了。
艾可及时伸手捂住了艾拉即将惊呼的嘴巴,而后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艾可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恶魔。那只奇怪的恶魔在他所见过的恶魔图鉴里没有收录。
伙伴们短暂的商议之后,决定让艾可前去试探一下那只恶魔的实力,影在后面支援掩护。其实这本来也没什么好商议的,几人当中,确实只有艾可最适合当肉盾了。艾可摸了摸胸前的一堆护身符,心里略有底气。
艾可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恶魔,发出一个小火球。只是由于太紧张,准心竟然有些偏差了。灼热的火球擦着怪物衣襟滑落在地,把它旁边备用的干草点燃了。艾可还没来得及懊恼,身后已经传来艾拉紧张的尖叫。
那怪物不紧不慢地回过头来,望见艾可等人。突然间它似乎变得惊慌起来,连忙匍匐在地,捣头如蒜。
“法师大人,尊敬的法师大人,请饶命呀!放过我这只可怜的迷路的羊头魔吧!”
几个年轻的冒险者才正面看到他的模样。正如所说,它的确是一个羊头人身的样子,四肢不是很强壮,显得有些干巴巴的,好象受了多年虐待的老头似的。只是,在场的谁也没有听说过羊头魔。就算影和查尔对恶魔一知半解,艾可可是很熟悉的,黑暗时代以前参与战斗的邪眼、沙伽、魅魔、虚空魔、火怪、邪神、恐惧武士、八爪魔、角魔等恶魔,它们的外型、战力与技能早都被收录在恶魔图鉴里,甚至一些战力不高的恶魔也有详细的介绍。艾可敢保证绝对没有见到羊头魔这一种类。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羊头魔是一种稀有恶魔。
恶魔,严格来说是一个种群,并不像人类那样的单一种族。它们具有种群的共性,又有各个族群的特有性。恶魔的繁殖系统和其它智慧种族有很大的差别。在恶魔当中,只有九阶魔王有雌雄之分。艾可知道,排名第三的虚荣之魔阿莎依就是一只雌性恶魔。九阶以下的恶魔都没有性别。除了九阶魔王及它们的子嗣外,其它的恶魔都出生于魔母之池,由魔母产下的卵孵化而来,其间大部分都是低阶恶魔,有很低的几率诞生高级恶魔,或者出现个别具有特别能力的稀有恶魔。
此时的羊头魔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住地求饶。它那惊慌失措可怜兮兮的神态让艾可怔住了,本来有些紧张的情绪早已无影无踪。
本来远观的伙伴们都围了过来。惊奇地瞪大眼睛围着恶魔饶圈子。查尔准备前去看得仔细些,却被影拉住了。大家才恢复了戒备。
“法师大人!”羊头魔眼巴巴地盼望着艾可,似乎一个小火球就让它胆战心惊,觉得对方是这个队伍当中最具实力的人,“我只是一只弱小的羊头魔,只能与低阶的歌革和沙伽为伍,
还因为与它们长得不太象,被它们驱赶出来,又在这荒野中迷了路。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请您收留我吧,哪怕我给您做仆从也可以。”
“恶魔仆从……”艾可有些动摇了,一下子又吓了一大跳。且不说自己与大恶魔独眼暴君的深刻仇恨,在这个恶魔与人类再起争端的时候收留一只恶魔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如果遇上其他的冒险者,恐怕都很难和别人解释清楚。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同伴,却发现其他人也一样正看着他。
暗自惭愧着,艾可觉得自己该拿主意了。他拍了拍艾拉,将她交给了影,只身走近羊头魔。
“你走吧,我们不需要一个恶魔。”
“尊敬的法师大人,求您一定要收留我呀!我可以拣柴禾、摘野菜、捉鱼、拾蘑菇……我一定会服侍好各位大人的。”羊头魔敏捷地爬起来,连忙不迭地表现自己,它揭开锅盖,拿起碗勺,盛了一碗菜汤递给艾可,“大人您看,这是我做的蘑菇鱼汤,绝对都是可以食用的……我知道各位大人的粮食不多了。”
鱼汤的味道确实很吸引人,艾可都能听到身边查尔吞咽口水的声音。可是伙伴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接下这碗鱼汤。
接下来,羊头魔就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了。它佝偻颠簸着身子,在营地里忙进忙出,收拾着艾可他们采集带回来的东西。不时地和大家套近乎拉家常,俨然把自己当成队伍的一员了。
“哎,等等——”艾可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叫住了忙着干活的恶魔,“你怎么会说这么流利的人类语?”
“哎呀,法师大人,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以前整日和那些多嘴的歌革和沙伽们在一起。您是知道的,那些家伙都是特别八卦的,简直一个个都是长舌妇。它们其实什么语言都会说,我还会学会了精灵语呢……”
……
几个伙伴争议了半天,也研究不出什么结果,其实也主要是艾可和查尔在争论,两个女孩除了害怕以外没什么意见,大家都不敢杀掉这个恶魔,也不敢将它放走。最终的结果是,那个貌似可怜的羊头魔被留了下来,但是规定得晚上绑住四肢且在帐篷外面过夜。就那样,羊头魔还是感激涕零地答应了。
当然,几个年轻人忍了一顿饥饿,谁也没敢碰那一锅鲜美的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