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其实我自己觉得已经差不多可以起来走动走动了，可是大叔每次都轻轻按着我的肩膀，冲我笑着说：“你躺，你躺。休息，休息。”
我没他力气大，也不敢顶撞他，毕竟他也是出于好意。
在床上的两天里，我努力回想自己的名字，但我感觉我没有失忆，我只是忘了自己的名字。我可以活生生地回忆起整个童年，有个老奶奶一直照顾着我，不过我想不起我跟她是什么关系，就好像一部哑剧，我看着他们在脑海里上演着一个个简单的情节。
奇怪的是我这两天都睡得很安稳，还做梦了呢，很久没有好好做梦了。
第一个梦是这样的：月光温柔地抚摸着一只猫，白色的猫，它很享受似的，蹲坐在高岗上看着夜色尽收眼底。它在看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只看到它的背影，我想走上去陪它一起看风景，主要是想看看它在看什么，可是每一步都那么艰难，走没几步就像是碰到了一堵墙，再也过不去了。我只能望着它的背影，感觉好熟悉，好熟悉……
起了一阵风，它的毛发微微抖动着，在月色的映衬下，像是一颗拉拉队的助威彩球，每一根银丝都倾注着魅惑，极力招徕梦里的人。它不知道有人在看着它，只是静静地那样蹲坐着。很快，风停了下来，一大群萤火虫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流动的光华像一条丝绸滑过我的每一寸肌肤，思绪跟着蔓延。感觉像是有谁往我心湖里投掷了一块碎石，泛起的涟漪悠悠荡漾着，惊不起半条岁月的鱼。
白猫倏地跳了起来，逃窜出我的视线，似乎感觉到自己平凡的世界里突然闯进了陌生人，否则它一定会在流萤阵中好生嬉戏打趣，想要抓住每一只萤火虫，掂着后脚尖，前脚在空中比划着，那样子滑稽可笑，好像小丑在台上表演闹剧，生怕它摔倒，但每次快摔倒时它总能通过引人爆笑的动作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不过，这次它逃走了，丢下了萤火虫的梦。
第二个梦，其实我极不愿意说这个梦，有点难以启齿，不过我似乎不得不说了，毕竟已经到了该坦然面对的年纪了。
我梦到了一个女孩，其实我认识她，她是我初一的同学。开学第一天，老师让她当了临时班长，处理开学前几天的班级事务，大家都没有反对，乐意跟着个小美女转。她也不算美到极致，但在当时的小环境里，已经是个数一数二的美女了，当然了，要是日后真的精心打扮了，也该是不输人的吧。那时还不懂爱，只不过是多看了她几眼，心多跳了几下，呼吸稍微乱了几秒。让我纳闷的是，那天之后总喜欢上课时不时地瞄她一眼，在帮语文老师批作文时，我总会先挑出她的，仔仔细细地看上几遍，不漏过半个标点符号，似乎每个字迹都是一块大白兔奶糖。她请过我大白兔，虽然那时她请了全班的同学，说是为了犒劳大家在校运动会中的团结拼搏。
所以啊，我在梦里梦到了好多好多奶糖，都快把我淹没了，我高兴地扑打着。当我静下来时，隐约听到有人在哭，声音是从那堆奶糖中传出来的，我细细听着，很快就分辨出那是她的声音，她就困在那堆奶糖里！我拼命地吃着那堆糖，糖纸也没撕掉就直往嘴里送，疯狂地嚼着，吞咽着。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吃掉这堆糖，就可以救出那个女孩了，我曾经深爱着的女孩。
可是，奶糖越吃越多，我每咽下一粒，它便分生出两颗，很快，一堆变成两堆，两堆变成三堆、四堆……
我吓得在床上打了一个激灵，立马翻将起身，愣愣地坐在床上，斜靠着墙，闭上眼睛满是奶糖。
这时，大叔进来了，轻轻掩上门，眯着眼睛向我走来，其实我见到的他都是半眯着眼睛的，真不知道他这样的眼神，怎么可以打到那么多野味。
他手里拿着一个袋子，有点像是兽皮做的，挺大的，鼓鼓囊囊的，但我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我在猜想着里面的东西，是他刚逮回来得可怜小兔吗？还是一袋子钱币，他这是想给我盘缠让我离开吗？难道是一把刀，他要杀了我，我打一开始就只是他喂养的一只牲畜？
我承认，我多想了，但请原谅我的想象力丰富，有时胡思乱想也是件开心的事，否则我将失去一个美好的童年。你可以要求大人们要想得实际点，做最理性的分析与思考，但我只是个小孩子呢，我就是愿意成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我无根无据地猜想时，大叔已经走到了床边，把手里的兽皮袋递给我：“拿，拿着，跟我走。”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接过了袋子。然后他转身往门外走去，顺手抄起一把匕首，插进他的长筒靴里。
我连忙打开袋子，里面并不是好吃的，也不是一袋子钱币，而是一张大网，大叔已经把网整理好，塞在袋子里没有半点凌乱的感觉。
一张网？这是要干嘛呢？我实在猜不出大叔的用意何在，不过他都叫我跟他走了，我也正乐意出去溜达溜达，躺了两天，身体哪哪都憋屈着呢。
一路上跟着大叔，却什么话也没有，毕竟他本来就不太会说话，但我想你也应该知道的，他已经够幸福了，有的人一辈子没说出半句话。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过路上的风景好美啊。我看见散发着微光的树，我兴奋不已地凑上去，每一片叶子都清晰地展示着自己的叶脉，那一定是树的血管，正在紧张有序地为这个可爱的生命运输着营养和活力。透过光，我可以看见那些绿色的血液缓缓流动着，像演唱会上挥舞着的荧光棒，又像放在阳光下的翡翠，晶莹剔透，甚至时不时地可以看见里面的气泡。瞧，瞧，它正朝我笑呢。
我们走过一片农田，农夫们吆喝着耕牛使劲干活——“哟，哟，牛儿忙，回家一定让你吃得香；哟，哟，牛儿乖，犁头翻起了黄金，翻起了黄金哟，快快快！”
奇怪的是，那只牛只有三条腿，没想到老师说的“三角形结构最稳定”这个道理竟然用在了这个地方。你很难想象我第一眼看到时是多么地惊奇，三条腿的牛，这是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但我想那可不是变异，后来我确实见到了许多三条腿的牛。如果用达尔文的进化论解释，那只能说明牛多一条腿是多余的了，如此说来人到时候会不会没有嘴巴了呢？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块湿地边，里面长着大片的芦苇，一阵风起，那一丛芦苇就跟一群训练有素的舞女似的，整齐划一地展示着婀娜的身段。
“网，网给我。”大叔指着我手里的袋子，左手拿着两根刚才在竹林里捡来的长竿子。
我拿出袋子里的网，在大叔的指示下摊开了它，没想到原本只占了那么一点体积的东西，最后竟然整整展开了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不过没那么宽就是了。我们各自拿一根竹竿，把网上的扣子一环一环地套进竿子里，并把头尾的两个绑紧了。大叔拿着一端，我拿着另一端，然后反向而行，就把网子拉成了一块大大的屏风。大叔在那头冲我傻傻地笑着，我也就跟着笑了。我们把网子往芦苇荡的左边挪，这是大叔让我做的，我想那就是猎人的经验了，他们一定是知道鸟儿受到惊吓通常都往左边飞吧。我们把竹竿插在了地上，由于是湿地，一切都很顺利，没一会儿就把网子固定好了。
大叔走过来，在我身边撑着腰，看着眼前的捕猎工具不禁又开始傻笑，末了不忘向我瞅了一眼，仿佛在说：“小子，做的不错！”
稍作歇息之后，我们开始进行下一个步骤，他为我找来一根木棍子和一些小石子，我想了想，大概知道他是想让我帮忙驱赶苇丛里的鸟。我们分成两路，他绕到了苇丛的后边去，我听到他的信号就开始往苇丛扔石子，打棍子，我听见棍子的抽击声在我耳边呼啸。芦苇丛里的鸟开始胡乱扑打翅膀，四处逃窜开来，真有一种“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凌乱美。我看到了好多当时还叫不出名字的鸟，后来我才知道，里面有白额雁、苍鹭、斑鸠、大山雀一大堆，数都数不过来了。各种翅膀，各种长腿，扑腾了满目的落羽，飘转而下，极力渲染着我的斑驳记忆，一切恍如昨日。
不过最后我们收网时却什么也没有抓到，看着那张空荡荡的网子，我都快哭了，辛苦了半天什么也没得到。大叔也有点闷闷不乐，盯着那张大网看了许久，想必他在纳闷为什么往常的经验今天都不灵光了呢？
这时，他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一棵湿地松枝桠上的一只红毛鸟，像一团火燃烧在枝头，不细看是难以察觉的。
他兴奋地叫嚷着：“鸟灵，鸟灵！”
我不解，摸了摸头，问：“什么是鸟灵？”
我忘了他没法给我解释，他说不了那么长的句子，更别说是一段关于鸟灵的描述了，不过他高兴地拉着我往回跑，连那张网都没收。
很快我们就到家了，他是一路哼着小曲小跑回家的，唉，我听得可煎熬了。推开门后，他就开始疯狂地搜查着房子，他一会儿趴到床底下，一会儿搬来凳子，往橱柜头探视，一会儿又跑到外面，翻开水缸，虽然里面装满了水，他也乐意翻开看。我帮不上忙，我甚至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就只能愣愣地看着他忙上忙下，进进出出的了。
终于，他攥紧一本泛黄的书跑到我这边来，极度开心地把书递给我，我接了过来，发现它真的很古老的样子，扉页上有虫蛀的小洞，足有百年历史吧。只见封面上写着几个楷书大字——《山海密传》。
怎么感觉跟《山海经》差不多啊，我之前就看过了《山海经》，里面记载的奇闻异志真是让人神往。我带着好奇翻开书页，里面的每一页都无不泛着古老的气息，仿佛这是个流传千古的梦。大叔指点我翻到了画着一只全身火红羽毛的鸟的一页，我敢肯定那就是刚才看到的那只站在湿地松上的鸟。我定睛看了看图下面的字：
鸟灵者，身着火羽，长腿如针，喙似眉月，目比炯日，传言可吞吐日月精气，为鸟中之灵。常右凤凰，与朱雀分理鸟界，务传讯，见其临，无以类获。
我没完全看明白，不过大概是知道了，就是说呢，那只火红鸟其实是负责传讯的使者，它可以提前通知鸟类逃离危险，特别是猎人的陷阱，就像今天遇到的一样。这有点像传说中的人参娃娃，而人参娃娃是通过一些障眼法来引开挖参人的追踪。
不过，这种灵物已经好久没出现了，《山海密传》里最近的记载也要追溯到五千年前了。我想这也就是大叔那么高兴的原因了吧，几千年难得一见的灵物竟然亲眼看到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开心呢？
那之后的好几天，大叔都没捕到猎物，我想是那些灵物搞的鬼吧，不过他每天回来都满脸高兴的样子，时不时地哼几句难听的小曲儿。可怜的是我，只能跟他一起吃野菜充饥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些野菜味道倒挺不错，要不是后来吃腻了，感觉比兔肉还好吃呢。
我就这样跟着大叔过了一段苦中作乐的日子，他倒也乐意每天两手空空地回来，而我就待在家里帮忙打点家务。说是家务，也无非是头两天要自己一个人大扫除，那所房子实在是够脏够乱的了，似乎从它建好之后便没打扫过吧，把我给累得一沾床就睡着了。
把房子打扫完毕之后，我发现我并没有其他事可以做了，每天都是大叔回来煮饭的，有时他还能从林外的一个村子里讨些谷物杂粮回来。于是，我用大把大把的时间来想我的名字，只是每次一想都会一个头两个大。
说实话，现在有点怀念那种生活。
大概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我等了好久大叔都没回来，往常他最晚到了饭点就会回来的。
外面下着大雨，我以为他应该是被大雨困在哪个山洞里了。不过我也没办法出去找他，瓢泼的雨水让我看不清门外的世界，我在屋子里都能深切感受到雨中似乎藏着个恶兽，它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这所小木屋，随时可能发动攻击，冲进来吃掉我。窗子知道了我的惊恐，拼命拍打着我的每一条神经，风呼啸着吹醒我内心世界里那个胆小的小男孩儿，他瑟缩在角落里，把头埋在手臂里，谁也看不见他的脸。蜡烛明灭，火苗泛着蓝光，剧烈地摇晃着，简直是要摇碎我最后一丝理智。我怕我快抵御不住心中魔鬼的侵袭了，我真切地感受着它正肆意地撕咬我的意志。瞧，它在吞咽我的脑浆！
大叔，你快点回来啊！
我脑海里倒映着一幕相似的雨夜，一切都很真实地呈现着。我看见一个大约三十岁的少妇，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她们在拉扯着一只大大的箱包，少妇冲老人吼了几句，我听不清是什么内容。然后那老妇松开手，自己瘫坐在地板上，而那少妇由于后坐力往后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门外泥泞的土地上。这时，门外不远处鸣起了一串喇叭声，急促而沉重，车前大灯也亮了起来，橘黄色的灯光在雨中弥漫开来。少妇看了一眼门内的老人，她还听见了里屋传来的啼哭，大概是她刚才的吼声吓到了孩子，然后她提着那一大包行李走进了雨中，渐渐地消失在雨帘里。里屋的孩子看起来像是三岁的样子，躺在床上的他只能听见接下来的声音，先是汽车的引擎声，然后是苍老无力的哭声，渐渐地雨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仿佛原本就只有雨声一样，像今夜这样的雨声。
我静静地看着，就像是一个旁观者，虽然它们很真实地存在我脑中，但我不觉得这是我的记忆，我宁愿相信这只是我看过的一部电影。让我感到恐惧的不是外面的雨，而是下着雨的夜晚，我到现在也说不上来我到底为何那么害怕下着雨的夜晚。不下雨的夜晚我是不怕的，黑夜就像我的朋友一样，我干嘛害怕呢？
外面的雨没有半点消停的意思，反而感觉雨势见长，我只能跑过去右手抓住烛台，左手五指并拢，不留缝隙让风透过，护住最后一丝光明，或许这样能安慰一些。然后我把烛台移到了床边，我想我还是躺在床上来得安全。
就在我快走到床边的时候，门被大力推开了，“啪”的一声甩在了墙上，我慢慢地转过头，不停地颤抖着。这时一束闪电劈过，借着那道微光，我看清了门外那人的轮廓，是大叔！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赶紧迎上去，跑了几步，一声闷雷炸响，追随着刚才那束闪电而来。我惊了一下，愣住了，大叔的臂弯里抱着一个睡得正深的婴儿，他被襁褓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他胖嘟嘟的脸。大叔的脸色苍白，好几天没刮的胡子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瘆人，我看见他的眼珠子比平时更浑浊了，就像两颗掉进粪坑刚挑出来的玻璃珠子。
我有点害怕他现在的样子，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大，大叔，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瞪着我，我看到他两眼翻白，眼里布满血丝，好一会儿他才扯着粗糙的嗓子说：“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家？”
咦，大叔这是怎么了，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我们不是一直相处了一个来月了吗？他今晚出了什么事了？听了他的话，我满心的疑问，而且他怎么可以说那么流利的话了？这下我完全懵了。
“大叔，你怎么了？我不是一直都住在你家嘛，当初还是你救了我呢！”我不敢靠近他，甚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我救了你？”他左抱着婴儿，婴儿被一条花布固定在他怀里，右手抓住自己脏乱的头发说，“我真的救了你？那谁来救救我的儿子！”
儿子？是大叔怀里的那个婴儿吗？不可能啊，大叔那么大了，怎么会有个这么小的儿子呢？我越来越糊涂了。
“大叔，你冷静一下，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说不定我能帮点忙呢。”
“那也好，正好有个忙你可以帮。”说完他稍微下蹲，抽出插在筒靴里的匕首，然后向我走来。
我以为他要杀我，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他加快了脚步追上来，抓住我的手，恶狠狠地瞪着我，说：“你不是要帮我吗？那就拿着这把匕首，杀了这个婴儿，我需要他的血来治我儿子的病。森林里的女巫说了，只要我给她一瓶新鲜的婴儿血，她就能救活我的儿子！”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就好像他的眼睛里能伸出两把利剑，要是我不避开，就会被刺瞎双眼。
“大叔，我，我……”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手被他抓得生疼。
“来啊，来啊，拿着这把匕首，你只要轻轻地割开他的喉咙，他依然能安详地睡着觉，力道拿捏得好的话，他不会感到疼的。”他故意装出轻柔而诱惑的声音，可是粗糙的嗓音让人听得发毛。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挣开他的手，使劲摇着脑袋说：“不行，不行，我不能那么做，那婴儿还那么小，我们没有权力剥夺他的生命，即使是用来救人也不行！”
“你！我不是救了你的命吗？现在你必须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他开始对我怒吼。
“不行，不行，真的不行。别的要求我都答应你，就算要我的命我也给你，但我绝不能做这种有违天理的事！”我也向他吼着，似乎我不再害怕，有些东西触及底线，便什么也不怕了，就像今晚的大叔，我知道他肯定是受到了女巫的刺激，才这样发疯似的逼我，就像他突然能说话了一样，这一切都是由于深藏心底的某些东西被触碰到了，才激发出来的剧烈的情感波动。
我不知道他的儿子到底怎么了，到现在我也还是不知道，但我知道大叔一定很爱他，爱到骨子里去了，才会发生今晚这样的事。或许他之所以失去说话的能力就是当初儿子突然离去，对他精神上造成了莫大的打击。我能感受到他此刻心底里的暗潮涌动，似乎每一股都足以卷走他最后的心智。一个那么善良的人竟然愿意为了一个早已死去的人，为了女巫一句并不可信的话而动了杀人的念头，这一切远比我所知的悲剧更壮烈。
不过我无法成全大叔的极端父爱，我最后选择了拿起角落里的木棍，使尽了十五年的力气朝他头上砸去。他跪倒在地上，双手护着头，我看见血不停地流，不停地流。
很快，地上积了一滩血泊。那婴儿倒在血泊里，依然沉沉地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