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光,破旧的土墙,缺角的桌台。
“父亲”
尼奥抓着莱德的手,喊道。
老莱德安静的躺在残破的旧床上,脸上挂着安详满足的微笑。
尼奥颤抖着伸出手,放在父亲的胸口。
胸口冰凉,感觉不到任何心跳;鼻口冰凉,感觉不到任何温湿的气息。
窗外倾盆的大雨依旧,顺着房顶的麦秆流下。房顶多处漏水,打得房间的地面上湿漉漉的,若在平时,尼奥一定会拿个锅碗瓢盆什么的接住,但此时,他已全然没了这份心情。
尼奥坐在门槛上,身后冰冷的床上躺着他父亲冰凉的身体。
尼奥从小跟着父亲长大,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受不了家中的贫苦,跟着一个行脚商人跑了,留下尼奥和父亲相依为命,可是现在,父亲也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个孤独而现实的世界。在他看来,父亲并不仅仅只是承担了父亲这个角色,还是自己前行的指路者和导师,虽然他用的更多的是棍子和大棒,还有很多话不是那么的有道理,但是至少都给予了一个方向。
从小父亲便告诉他,要学会吃苦,努力干活,攒钱再攒钱。
长大了,父亲告诉了他他祖父的梦想,也就是尼奥曾祖父的梦想,是的,攒上五百个金币,成为公国的一个领主,这个梦想让他感觉很骄傲,只要这么想一想,心便会飞起来,忘记自己现在所受的贫苦和每天都干不完的农活。
可是现在,这个看起来远不可及的梦想实现了,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本该带着他继续往人生的道路上前行的人,此时正安静的躺在自己身后的床上,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
是的,他的人生道路已经走完了,可是自己还得接着走下去,可是该怎么走呢?
尼奥看着麦秆房檐留下的雨水陷入了沉思。
自己应该怎么做呢?父亲已经离开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将父亲下葬了,是的,明天便去镇上买一口棺材,将父亲葬在村东的祖坟里。
尼奥站起身子,走回床边,再次握住父亲的手。
烛光摇曳,一夜风雨。
尼奥一夜没睡,天刚蒙蒙亮,他便翻出了床下装钱的木箱。木箱之中都是铜币,大多已经生锈,尼奥把木箱翻转过来,把里面的钱币全部倒出来,他要取钱去镇上给他父亲买口棺材。
“哐当”
一个黑色的铁盒从木箱中倒出来,撞到地上,盒盖被撞开,一枚戒指从里面跳出来,落到一地的铜币上面。
尼奥咦了一声,拾起戒指。
戒指做工十分精细,银色戒身,一条银色的游龙盘圈在戒身之上,仿若天成。
尼奥想起昨夜父亲的话,心道:“这便是家族传承之物吗?”尼奥伸出左手的无名指,套向戒指。
戒指忽然好像活了一般,化成一条银色的小蛇,飞快的爬上尼奥的无名指。
尼奥被吓了一跳,晃了晃神,使劲摇了摇头,再仔细看去,只见戒指好好的戴在自己手上,才吐出一口浊气,心道自己定是没睡好,产生了幻觉。
收起铁盒,尼奥将地上的铜币一枚一枚捡起,数好之后每一百个放一起,摆在地上。
一共一千七百五十三枚铜币,尼奥数了三次,终于确认。
尼奥剪下几段麻绳,将铜币一百一捆,重新装回木箱。尼奥将五十三枚铜币塞进怀里,心中盘算着格力特镇最便宜的一口棺材也要两百多枚铜币,于是又捡出三捆铜币,亦是放进怀里。
“这就是格鲁科夫家族最后的财产吗?”尼奥刚打算将木箱塞回床底,准备出门,忽然听到哪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叹息声。
“是谁?是谁在这里?”尼奥被吓了一跳,对着四周大声喊道。
“唉,没落了,一切都没落了,格鲁科夫家族也只剩下这残垣断壁,只剩下这几个少得可怜却也要藏起来的铜子吗?”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语气忧伤。
“你是谁?在哪里?为什么在这?”尼奥对着空气,大声问道。
“我是谁,哈哈,孩子,现在哪年了啊?”
尼奥疑惑的四处扫了一眼,说道:“现在是光明纪元867年,你是谁?快出来!”
“光明纪元867年,啊,九百多年的了,封印的岁月竟然如此漫长,而我却好像只是做了梦而已!”低沉的声音充满了感慨和悲伤,回荡在破旧的房间里。
“你到底是谁?”尼奥大声喊道。
但是声音却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尼奥张目四望,又大喊了两声,却依旧听不到回答。
许久,低沉的声音才响起:“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尼奥没有回答,而是大声的问道:“你呢?你又叫什么名字?”
“我吗?呵呵,我的名字早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不提也罢。”低沉的声音中透着苍老和不甘。
“孩子,告诉我你的名字,奥尔德斯·格鲁科夫是你什么人?”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你到底在哪里?快出来!”尼奥大声道。
“真是个执拗的孩子。”声音叹息道:“看,我不就在你手上吗?”
尼奥吃了一惊,往手上看去,只见戒指上的小龙活过来了一般,昂着头,正看着自己。“啊”尼奥大喊一声,用力甩动,想要将小龙甩下去。
“快停下,快停下,你要把我转晕了。”声音说道。
尼奥却甩得更起劲了,直到自己左手几乎脱臼,实在甩不动了才停下。尼奥大口的喘了几口气,看着戒指上的小龙重新盘回戒身,便用手去把它扯下来。
但是那戒指却似乎在自己手上生了根,无论他怎么使劲也无法把他取下来。
“别白费力气了,如果不是我自愿,除非你将手指剁下来,否则戒指是不会被取下的。”戒身上的小龙重有盘旋而起,昂起了头。
尼奥恼怒道:“你到底是谁?到底想怎么样?”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尼奥抬起头,说道:“我叫尼奥·格鲁科夫,格力特镇的格鲁科夫家族”。
低沉的声音叹息道:“你果然是奥尔达斯·格鲁科夫的后人,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尼奥全然不顾声音的感叹,大声问道。
“尼奥,我的孩子,我叫弗雷德,是你的祖先奥尔达斯的好友”。
“弗雷德?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尼奥疑惑道。
“那是龙之纪元48年的事情了,离现在已经九百多年了,又还有谁会记得这些陈年旧事呢?”低沉的声音充满了无奈的叹息。
尼奥问道:“龙之纪元48年?人怎么可能活这么久呢?”
“你觉得我是人吗?”低沉的声音透着股无奈的古怪。
尼奥看着戒指,没有说话。
“你想听听那些陈年往事吗?关于你的先辈和我的故事?”
尼奥点点头,凝神倾听。
“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了,你不是问我是谁吗?我是弗雷德,天空之龙弗雷德,人类曾经的守护之龙!”
“你说你是天空之龙弗雷德?”尼奥惊讶的问道:“传说中你是最强大的神龙,怎么会变成这么一个戒指呢?”
“你应该知道九百年前那场龙之战争吧!”声音问道。
尼奥点了点头。
“布莱特斯是怎么说的呢?”天空之龙弗雷德问道。
“传说九百年前,您被黑暗之龙达克斯所侵蚀,变成了杀戮无度的混乱之龙,光明之龙布莱特斯眼见人类遭此劫难,率领他的天使军团降临人间,将沦落为黑暗阵营的混乱之龙,也就是曾经的天空之龙您彻底消灭……”
“哈哈……”弗雷德大笑起来,“还真是布莱特斯的风格。
“不过我却是不信的……”尼奥说道。
“为什么呢?”弗雷德问。
“从我记事开始,祖父便告诉我,天空之龙是自由的象征,他并不仅仅拥有强大的力量,更拥有坚定不屈的意志,黑暗之龙达克斯的侵蚀之焰可以污浊这个世界所有东西,但是却绝对无法将自由之龙变成毁灭人间的混乱之龙。”尼奥说。
弗雷德点了点头,眼前这个少年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并没有任何恐惧,如果在他的脑子里,真的相信光明之龙布莱特斯编造的谎言,断然不会这么镇定自若的和自己交谈。
“那么真实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呢?”尼奥问。
“布莱特斯垂涎于人类对我的崇拜,企图取代我的地位,成为人类新的图腾……”弗雷德了想,“不,不仅仅只是人类崇拜的图腾,他更想要的是成为整个人类世界的统治者,让世人都成为他的奴隶!”
弗雷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布莱特斯一定准备很久了,他带来了超过五千名天使,对我发动了攻击。而我的身边,只有你的先祖奥尔达斯和他的五百名骑士……战争的结果你已经知道了,虽然单打独斗我并不输给布莱特斯,但是那五千个像蚂蚁一样围过来的天使却让我疲于奔命。我战败了,被封印称一个戒指,镇压在教堂最底下的囚牢里,布莱特斯企图将我困伏一世,可是我最忠诚的骑士,最知心的好友,天空骑士长奥尔达斯·格鲁科夫,单枪匹马冲进教堂,击败了守护教堂的神圣骑士团,将封印我的戒指从教堂的最黑暗处夺回。可是即便强如奥尔达斯,终其一生也没能寻找到破除封印的方法。一代一代的格鲁科夫人为此耗费一生,但都功败垂成,穿越历史的尘埃,使命终于被遗忘,格鲁科夫家族也衰败至此。”
“故事本该就此结束,我也该被永世封存,不见天日……可是,便在今天,我终于恢复了一点力量,终于能够挣开那么一丝封印的束缚。更幸运的是,孩子,我在这一天遇到了你。”低沉的声音虽然困乏,却饱含着欣慰。
尼奥为他悲惨的身世而感慨,但却又觉得自己无能无力,不由说道:“弗雷德前辈,我很想帮助您,可是连我的先人奥尔达斯·格鲁科夫都没有办法解救您,更何况是我呢?
弗雷德笑道:“九百年前,我被封印在天空之戒中,只能够感受外面的世界,却无法与外面交流。奥尔达斯空有解除封印的力量,却不知道方法。现在我出来了,孩子,你现在虽然弱小,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成长为一名像奥尔达斯一样强大的天空骑士。”
尼奥问道:“弗雷德前辈,那我要怎么样才能解除封印呢?”
“你现在还太弱小了,你需要尽快的成长起来才行。”弗雷德语气颇有几分疲倦,银龙也不再昂首,趴在戒身上休憩。“孩子,床上死去的是你的父亲吗?”
尼奥看了一眼床上的父亲,忽然想到趴在自己手指上的神龙是如此强大的存在,当下不由激动的问道:“弗雷德前辈,你能让我父亲复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