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两人说说笑笑就开到家了,又西一进门就被家里的场景给惊呆了。
有点凌乱,她妈妈靠在沙发上抽泣。又西奔过去,抱着妈妈,大叫:“妈,怎么了?有人入室抢劫吗?你有没有受伤,啊?有没有报警?啊?”她妈妈摇摇头,抱紧了她。又西觉得从未有过的恐惧,轻声问:“那是怎么了?家里怎么这么乱?啊?妈,告诉我呀。”她妈妈哭得更厉害,只是抱着她,把又西给急死了。
好一会,她妈妈才收住,用带沙哑疲倦的声音说:“小西,你哥,你哥又赌钱了。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他要跟人合伙开修理店吗,我把你存的10万块给了给你哥了。可是没想到,他死性不改,把钱,今天把钱全输光了。刚才还来过,找我要钱,要去把本赚回来。”“妈,他太不像话了,这就是你纵容出来的好儿子。”又西放开她妈,站起来,气不大一出出,想要出门。
她妈妈几乎是扑过来,又哭了:“小西啊,不要去找他,妈求你了,你冷静点。你嫂子今天和你哥吵得翻天覆地,闹着要离婚,晚上带着小天回江苏去了。你别去,啊,妈求你了,你哥现在正乱着。是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都深夜了,不要出去了,啊?”
又西这会觉得讨厌她妈妈这柔弱哭泣的模样,第一次对自己的母亲吼道:“你公平一点好不好?哥他没有上大学,不是我的错,我不用一辈子活在内疚中。不要把家庭的贫穷当成借口就不安天命。我恨不得不上大学的是我,那样我就不用把这个负担背一辈子。他之所以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内心的卑微和自责让家里所有人都卑躬屈膝地生活,你扭曲的人生观给我们带来了这一切。忍让、懦弱、自卑这不是美德,你懂不懂?这个世界是围着强者转的,你知不知道?我的钱来得并不容易,我上班不是你想象地坐在那里不动脑子地混日子。自从爸走了之后,你有真正关心过我吗?每次我遇到任何的事情,我认认真真,不敢得罪公司的任何同事,不敢出任何差错,生怕失去工作。作为母亲,还有,哥哥他作为兄长,起到过任何作用吗?”她的愤恨像洪水决堤一般涌泄,泪水滚落到嘴角,带着咸咸的苦味。
她妈妈惊恐地听着女儿的哭诉,字字针扎。是自己错了,是自己错了,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打开门,夺门而去。这一举动把又西给吓到了,立刻追了出去。她妈妈跑得很快,脑子空白,只知道往前跑,听不到身后女儿的喊叫。
就在小区门口,吱的一声刺耳,她看见前面一束强光,一个身影倒下。疯了一样飞奔着,不这不是真的,倒下的不会是妈妈,老天,不要这样。还没等她跑过去,车子已经漠然地远去。她茫然看着地上的妈,惊恐到不知所措。没有看到血迹,还好,可是妈妈昏迷着,她想抱起妈妈,可是抱不动。她想打手机,可是发现出门太急没有带,她哭出了声,“妈,你醒醒啊,妈,我错了,你醒醒啊,妈。”她的哭声从心底最深处发出,是那么撕心裂肺。
便利店的店员跑出来了,急忙说:”你等一下,我去打120.”还有底层的居民有的惊醒了,有跑出来看的,好心人赶紧来帮她把人扶起来,“应该没事的,姑娘,可能只是惊吓晕倒了,地上没有血迹,应该没有伤着,别哭了,啊。”大爷大婶们好几个人,纷纷陪着她,谴责着逃之夭夭的肇事者。
又西向店员借过手机,她要给他哥打个电话,可是是关机的,顿时怒火中烧,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打给谁呢?这个时候,正常人都睡了,可是没办法,她拨通了陈珂的电话,“陈珂,我妈出车祸了,现在在我家小区门口等救护车。”她的哭腔给睡眠中的陈珂泼了一盆冰水,急忙说:“别急,我10分钟内马上到,别哭啊。”陈珂的从来没有过的痛彻心扉,在他眼里,又西比自己的命重要,他的单恋从初中他们是同桌就开始了。他此时又是很欣慰的,因为在又西需要的时候,他被想起。
在救护车到达时,陈珂衣衫不整地出现,他本来住得也近。医生稍检查了一下呼吸和脉搏,安慰又西说:“小姐,不要太着急,情况不是很恶劣,我们上车吧。”
陈珂开着车跟在救护车的后面,20分钟后来到最近的医院,看着妈被推进急救室,她无力地靠在陈珂身上,精神却高度紧张,抿着嘴,什么也不说。他就是坐在那,静静地让她靠着。
半个小时后,医生终于出来,问:“哪位是家属?”
“医生,我妈怎么样?我是家属,我是她女儿。”
“哦,你妈妈属于中度昏迷,本来就有低血糖,加上受了刺激和惊吓,现在血压有些低,脉搏不是很稳定,短时间能不能醒过来还不知道。先办住院手术吧,今晚是观察期,你们要随时注意病人的情况,乐观的话,也有可能随时醒来。”
“谢谢医生,你在这里,我们马上去办住院手续。”把又西妈妈送到病房后,陈珂就去办住院手续了。
看着昏迷中宁静的妈妈,又西非常自责。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刚才还在被自己用最恶劣的语言打击她。“妈,只要你赶快醒过来,我依然是你听话的乖女儿,我们好好生活,我会好好帮哥哥,求你快点醒过来。”她心里无数遍说着同样意思的话。
这一夜,他们俩轮流守夜。
晨光透过窗帘照进白刷刷的病房,临床的有起来活动的了。又西握着妈妈的手,熟睡中,陈珂坐在旁边守候着,他一刻都不敢眨眼。突然发现她妈妈的手指动了一下,再动了一下,好像是有意识了!他轻轻碰了一下又西,睁开眼睛,发现妈妈眼皮在动。她睡意全消,赶紧叫:“妈,妈,醒醒,妈,医生,医生。”又西兴奋得有点语无伦次。陈珂飞快跑去叫医生,病房开始忙乱起来。
又西妈妈努力,再努力终于睁开了双眼,光线刺眼,恍若隔世,模模糊糊地看见眼前的人影。又西欣喜若狂,感谢上苍,道:“天哪,妈,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身心疲惫。正在这个时候,进来一个中等个子的中年男子。只听又西叫道:“哥,哥,妈醒了,昨晚。。。。”她忽然打住了,不想破坏这里的气氛,特别是不想让妈妈伤心。沈南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悄悄走到病床前,留着眼泪,熬夜赌博加上惊吓,声音完全沙哑,说:“妈,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妈,你要早点好起来。”
眼泪颗颗从妈妈眼角滚落下来,良久才说:“南风,赶紧,去把老婆孩子接回来,我没事。”她看向又西,示意她到身边来,喊泪道:“小西,不要怪妈,啊,妈对你的爱是一样的。我没事,别担心。”又西拼命点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发脾气。妈,医生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梁铮然来电,他每天早上都会在上班路上给又西打电话问早安。听到又西妈妈正在医院的消息,他马上把车靠边停住。
没多久,医院给又西妈妈转到了独立病房,医生说大概需要住三四天才能出院,现在身子还很虚弱。可是这医药费,护士说没关系,梁先生已经代付了。转入好的病房,可以尽快康复起来,又西的心也慢慢轻松起来。可是陈珂,他退缩了去。昨晚的一幕还在眼前,可是他做了什么?能给又西什么?专人护理,独立病房,这对又西来说才是实实在在的爱。但是尽管只能做这些,他也开心,至少他不会让又西孤独,在她需要的时候,永远有个他。这就是一个想爱不得,欲罢不能的无可救药单恋者的纠结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