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嵘起对沈谦并不怎么熟悉。顾清扬刚做演员那会,沈谦是她经纪人,顾嵘起见过几面。之后听说他是沈家的少爷,还吃了一惊。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话题怕是也只有顾清扬。但这确实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讲,自然没什么话好聊。顾嵘起客气地谢了沈谦几句,沈谦都不冷不热地回应过去。两人你来我往,顾嵘起见沈谦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住了口,也不再说什么。
车子驶进市区,顾嵘起想起还没有告诉沈谦地址。顾嵘起还住原来的地方,但他不确定旁边那位公子哥是不是还记得,毕竟过去了五六年。
沈谦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几乎忘了顾嵘起的存在。他以为他已经忘了顾清扬,可现在,脑子里却满满地都是她。
从听到那句没头没尾的‘恐怖故事’起,他的脑子里就满满地都是她。昨天晚上,他在沁园春见了客户。商场上本没有永远的敌人。他跟庄严的冲突除了那让很多人想不出头绪的一拳外,合作搁浅,再没有其它印迹。庄严很友好,仿佛要做足表面功夫,击碎外界关于盛世与倾城不和的传言。沈谦没让侍者去取车,借口说要自己去拿车,他也陪着。停车场里有两个女工正在打扫,聊着无滋无味的故事。度假村、大酒店这种地方,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传说和诡事。沈谦没理会。却听她们之中有一个压低声音说,“我可不是吓你,慈善酒会第二天杂物间都是血!”另一个还未及反应,庄严面色一肃,旁边的秘书高声斥了一声,那两个女工忙不迭失问董事长好。秘书示意她们离开。庄严跟沈谦说抱歉,沈谦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一帧帧在眼前回放。他害怕想起那一晚,他没想过自己会那么对她。突然,有种感觉在胸中升腾起来。那天晚上,她似乎有点不对劲。他开始害怕。她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任何消息了。他已经跟温灵订婚了!他已经决定好放手,放开清扬,也放开他自己。做一个好爸爸,好丈夫……但他还是担心她。
他说要来帮温灵拿药,却不由自主去找郝静。却不怎么好运地刚好跟梁东彦碰到。当然,值得庆幸的是,事实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糟糕。清扬似乎是有打算结婚的意愿,好像已经在找房子了。尽管他愤怒过,失望过。他被现实嘲笑。温灵说过,顾清扬和梁东彦很早就开始了。
几个月之前的他,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放弃了地位,放弃沈家的一切东西。他在酒吧里见到她的时候,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在圆形的舞池中间舞动,跟她那么像。尽管她脸上画着夸张的烟熏妆,但她的眉目刻在他心里,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她灵活地在热情的追随者间游走。她飘到他身边,就像在做梦。可即使是梦,他也要抓住。他能抓住的,除了梦,还有什么呢?
他扶着她的腰拦住她。她似乎有点不高兴,说了什么,声音却被嘈杂的音乐盖了下去。他把她重新拉进舞池。扭动,亲吻。他失神地叫她‘清扬’。她看着他的脸,一派认真。只有那一瞬,他才觉得她就是清扬。但理智很快被环境同化。她怎么可能在这?他曾经从她朋友那里得到消息,她接受了美国方面某个团队的邀请,去拍戏了。她也不可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像个……他有些憎恶面前的这个女人,这个长得跟她几乎一样的女人。她就贴在他胸口上,仰着脸,似乎在等待他。她的眸子里,有着蠢蠢欲动的期待和某种神秘的吸引。那是一种他从未在顾清扬眼中看到过的神情。他们几乎没怎么交流。她一直沉默,有时候看着他的脸,会愣好久。午夜狂欢的人群仍喧嚣不已,吵得人心烦耳鸣。他拖着她出了酒吧,却忘记去拿她的大衣。她说‘冷’,呼出的气在空中瞬化成白雾。他本没心思去多做理会。前方再走些就是小旅馆,很多像他们一样的人,他那时以为他们也和那些人一样,还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却在看到她抱着裸露的双臂蜷缩着的时候,终是不忍心。她只穿着背心和热裤,跟周围的白雪皑皑格格不入。他脱了大衣给她穿上,她就呆呆地任她摆弄。她问,“你不冷吗?”她的牙齿还打着颤,说话断断续续地含糊。他去牵她的手腕,她恰好把手递到她手里。刚刚跳舞出的汗,在她手心里薄薄地结了一层冰。贴着他的手掌,化成了水。他似乎清醒了些,摸出一张五十元的加币塞在她手里,说,“你打车回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你是中国人?”
她瞥了他一眼,转身就往酒吧里走。他跨步过去扣住她的手臂,“跟我走吗?”
如果她当时回绝。如果他没有回头问那一句,现在的他,会轻松不少吧。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要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找寻自己的定位。他就不会做出那么多事,不会让他们的关系变成现在这样。连祝福,都说不出口。他根本没办法祝福她和别人!
沈谦心中想着事情,红灯的时候,反应迟钝地刹了车。刹地快了,人都有些不舒服。他忽得想到顾嵘起还在,忙转头去检查,见顾嵘起只是抓紧座椅,并无大碍,才略显抱歉地说,“叔叔,不好意思。您怎么样?”
顾嵘起说没事。沈谦换了个更加温和的表情,随口道,“清扬最近怎么样?如果她有意向重新演戏的话,您告诉她可以跟公司联系。”
顾嵘起迟疑了下,斟酌了会,拒绝了沈谦的好意。“清扬有些私事要处理,暂时应该不会演戏。谢谢沈总。”
沈谦愣了一下。顾嵘起对他疏离的很,完全比不了对待梁东彦的态度。
顾嵘起又想起还没告诉沈谦地址,就说了地址。交通灯变了颜色,沈谦转头正坐,笑笑,“叔叔,我知道地方的。我还去过您家呢,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