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糖人
糖稀大家还记得吗？就是一种由麦芽中的糖化酶作用于碎米中的淀粉所制成的一种糖，为浅黄色粘稠透明液体，主要成分为麦芽糖、葡萄糖及糊精，味甜柔爽口，广泛用于糖果、糕点制品。熬制冷凝后可以用两根小棒挑起来卷啊卷，我相信很多70后小时候都爱吃这个东西。
那年爸爸在食品厂饲料车间工作，我也在备战高考，当时老家的应试教育特别严重，所以就像我这样自以为看透生死的人也得整天抱着书本。一些小事我索性让佳佳去处理，还别说，人有人道，鬼有鬼途，佳佳竟然还在阴阳界混出了点名声，这是后话不提了。
一天到半夜爸爸才回来，看了看我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不过见我在做题就忍住了。我见他如此，便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爸爸叹了口气说：听他们说厂里闹鬼了，所以我们几个人夜里留下看看。
我好奇道：结果如何？
爸爸说：什么都没看到，不过听说挺邪门。
我知道爸爸是个热心肠的人，同事有事都会帮忙的，更别说闹鬼这么大的事情了。我索性放下手中的笔，说道：讲给我听听吧，反正我作业也做完了，就当听故事放松心情了。
爸爸听了我的话，如释重负。
爸爸厂里共有三个车间，分别是制糖车间，饲料车间和牛奶车间。这制糖车间就是生产糖稀了，那个时候流行做米花糖、花生糖之类的，都离不开糖稀，加上制糖车间里暖和，所以天气一凉里面都挤着好多人。制糖稀过程中有一道工序，就是把米饭和麦芽中的糖化酶发酵后产生的透明液体经过高温烧制，蒸馏掉多余水分，形成最终浓厚粘甜的糖稀。在蒸馏水分的时候工人喜欢往大锅里扔些红薯或玉米之类的东西煮，在糖里煮出来的红薯特别甜。可凡事就怕乱，一乱就会出错。那天几个新来的小伙子在锅边抢吃红薯的时候，互相打打闹闹，其中一个脚底一滑，竟然翻身掉进直径丈许的大锅中。看着锅里的糖液上下翻滚，雾气缭绕，炉膛边鼓风机呼呼作响，煤炭烧得通红，这人掉下去连个声音都没出。大家吓傻了，刚忙找东西往外捞。被捞出来时已经不成人形，被煮熟的肉掉得到处都是，胆小的直接就跑到外面吐了。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好事，爸爸说自己看了都害怕所以回来也没讲。可没过几天，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到了半夜当时几个打闹的小伙子总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几个人心里有鬼，陆续起来看却看不到人影，只有地上几个和着血水和糖稀的脚印，叫醒其他人起来看时却什么都没有了。几个小伙子都认为这是冤死的工友回来报仇了，这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厂里闹得沸沸扬扬，厂长就组织几个人半夜巡逻，爸爸也是其中之一，可什么都没发现，那几个小伙却信誓旦旦说还是一样能听到脚步声。爸爸心想，再这样下去，这几个小伙子就全完了，不被吓死也会被吓疯了。虽然怕耽误我的学习，可这救人如救火，稍微一耽搁恐怕误了那几人性命。
我听完爸爸的讲述，心中有了分寸，冤死的灵魂得不到安息，必会骚扰害死他的人，轻则恐吓一番，重则直接要了性命。我跟爸爸说：明天放学我去一下你们厂里看看吧。
爸爸点点头说：你自己小心点。
第二天放学后，我直接来到了爸爸厂里，爸爸问我要不要找帮手，我摇了摇头。
爸爸点点头，知道这些事别人也帮不上忙。
半夜十二点一过，我独自坐在职工宿舍的二楼楼梯口，手里紧张地搓着小木人。我并不是怕鬼，只是听爸爸形容的样子的确有点打怵。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楼下果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速度虽然很慢，但明显感觉离我越来越近，我紧紧捏着小木人，如果马上情况失控，我只有让佳佳来助阵了。
一会儿，一个黑影出现在楼道的拐弯口，我往下一看，我的天，我的心差一点跳出嗓子眼，我从来没见过如次恶心的场景，一个浑身躺着糖液和血水的人，低着头，耷拉着双手，一摇一摆地往楼上走来，每走一步身上都会掉下一块烂肉，粘连着糖液缓缓落在脚下。我说过，我并不怕鬼，可我对这种恶心的场面却无丝毫免疫力。我的腿不免有些打颤。那人又往楼上走了几步，似乎发现了我，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我。我看到他那双血红的眼睛和裸露的牙床，龟裂开的头皮被糖液粘在头骨上，我胃里一阵翻滚。
他停顿了一会，继续往前走去。
我咳嗽了一声，说道：你要干什么去？
或许他没想到我竟然能看到他，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来，脖子上的皮肉随着脖子的扭动一点点撕裂开。
我继续说道：七七之日你如果再不离开就永远没有投胎的机会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就放过他们吧。
他冷笑一下，是的，虽然他脸上只剩下一些碎肉和骨头，不过我仍然感觉出他的冷笑，那种蔑视一切世间之物的冷笑。他说：你们这些人仗着有点能力就出来说教，他们不是故意的，难道我就应该枉死吗？
我愣了一下，问道：那你想怎么办呢？你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他摇了摇头，说：等到他们阳气消耗殆尽，我要他们偿命。
我心里一惊：好一个聪明的鬼，那几个小伙子正值壮年，阳气旺盛，凭一个鬼魂想害了他们确非易事，所以他每夜出来作祟，等那几个小伙吓得魂飞魄散，精疲力竭，便乘机要了他们性命。
我问道：没有方法可解吗？希望你放过他们。
他摇了摇头，说：除非你能灭了我。
说着，他缓缓回过头去，继续向前走去。
我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你有把握吗？
一旁的佳佳点点头。
我摸出几张纸符贴给烧了，取出一瓶二锅头用手指蘸了点散向空中，地面上形成了一个金色的北斗七星形状，这“大乘三元辟邪阵”已被我用的炉火纯青，这样那鬼魂插翅也难飞了，然后下了楼梯，就看佳佳表现了。
过了一刻钟，佳佳精疲力竭地走下楼。看了我一眼，说：好累。
然后递给我那个小木人，这小木人除了他自己附体在上面之外也可以封印其他鬼魂。
我看了他一眼，他无奈地耸耸肩，说道：还好他是新鬼，戾气虽重却好解决，回去你做个法事，把他引入黄泉道吧。
我把小木人纳入怀中，去跟爸爸打了声招呼，说问题解决了。
爸爸点点头，说：回去看书吧。
我一愣：哎，高考比抓鬼还难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