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不再回来(魔兽世界)（二十四）
（二十四）
兰希给内加选的墓地位于暴风城外的一座小山岗上，离开城外的大路十几分钟就能到，那大路是暴风城到斯坦索姆的主干道。这里绿树环荫，草地郁郁葱葱，旁边还有潺潺的小溪流，要是在风和日丽的白天，必定是个秋高气爽、金桂飘香的浪漫去处。
但是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在月黑风高的晚上，七、八个士兵抬着黑悠悠的棺材，艾登领着吉安娜、兰希、吉尔、托马斯等一帮人跟着，在迷漫着一团团雾气的草地上行进，那黑呼呼的雾气时浓时淡，象要把人给吞噬了，肃飒的秋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枯藤老树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怪石上，象张牙舞爪的恶兽。胆子小的艾丽和埃米林直往吉尔和杰森身边靠，托托四处嗅着鼻子，也紧跟着。
在小山岗上，兰希寻了块稍平的地面，艾登就让士兵们挖起来，七、八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挖了个深坑，再把棺材放进去，又手忙脚乱的一阵填土，一会儿秋夜里就多了一座新坟。这坟只是在地面上起了个土疙瘩，土却是新翻的，象农夫要新播种的田地。这坟没有墓碑也没有多少仪式，省了不多事，就象我们把剩饭当主餐。这样草草的葬礼没人有异议，在某些人看来就连这点都是多余的，毕竟里面躺着的是个坏蛋、是个恶魔。
在场的只有三个人的心情与众不同，兰希、吉尔和托马斯。兰希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她之所以要安葬内加，一则她要象埋葬自己的战友那样埋葬了内加，二则她要把自己的感情也埋葬了。她没有哭，在内加临死时大哭了一场后，强烈的责任感又回到了她的内心，吉安娜在那时也是这样劝慰她的，尽管她一个字也未听进脑子里去，但在哭完后她却是这样做的。她和吉安娜一样，天生就是人类的守护神。
吉尔也没把内加当成恶魔，尽管内加三番两次要置他于死地，但内加临死时说的每一个字都刻进了他的心里。他的父亲、斯坦索姆、内加、恶魔，这些名字或者这些名字代表的人，就象一个圈，去了又来，来了又去，许多人都说有了人类才有了恶魔，其实吉尔认为有了恶魔才有了人类。
人死为大，想着内加以往的一颦一笑，吉尔对着土包深深地鞠了一躬。艾丽抓着吉尔的手，依样画葫芦也鞠上一躬，她好似在为夫家哪个未曾谋面的死人行了个可有可无的大礼。接着所有人都鞠躬了，在他们看来鞠完躬也就结束了。
心情最复杂的是托马斯，他在为他的亲哥哥送葬。如果说他的心情不悲伤，那是不公平的，但他不敢表现出来却是真的。之前在一帮胜利者当中，他必须有点大义灭亲的表现，现在这肃穆的葬礼上，他都不敢正眼瞧内加的棺材，那倒不是怕，他是教堂的助祭，死人见多了。不知怎么的，他有种背叛者逃避的心态。虽然内加欺骗了他，他也用背叛作为了回报，他也没想到他的耍性子似的背叛会引起这么大的后果，就象蝴蝶拍了一次翅膀远方却引起了龙卷风。但这一切又不可能挽回，他也只得去接受，也许内加的死能给他换来一生的荣华富贵，“权当内加为家族的荣耀牺牲的吧！”最后他这样安慰自己。
托马斯排遣了内加的困扰，但更大的烦恼随后又向他袭来。吉尔和艾丽两口子似的，卿卿我我让他实在受不了，在他们向内加鞠躬的时候，托马斯的怒火象加了松脂一样燃烧了起来。他认为他是牺牲最大的人，亲哥哥死了，公爵没得当了，现在连他亲爱的艾丽都被吉尔抢走了。他想着曾经他和艾丽是多么的接近，几乎就差个仪式的地步了，命运对他太不公平。托马斯由忌而生恨，他下意识地握了握了系在身上的维克沙克之剑，他咬着牙齿，恨不得上去刺吉尔个透心凉。但他不敢，当前他还是理智的，他要是提剑上前，艾登就能挡住他。想到艾登，托马斯又有了主意，艾登曾亲口答应要给他个名位。不太冷静的托马斯，在大家鞠完躬准备着离开时，拦住了艾登，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求。
“艾登中尉，你答应过要给我个合适的地位，现在我哥哥的坟前，你是不是要作个承诺，或是直接封个名号给我，你不会忘记了吧！”托马斯平时不善言语，这几句倒很流畅，只是这些明着要官的话，让大家都突感意外，特别是那些士兵们。论功行赏是必须有的，可这个毛头小子也太性急了些吧，士兵们有些哧哧的在笑。
“托马斯，你是我们的朋友，我怎么会忘记。”艾登并不责怪托马斯，他走上前去对托马斯说。艾登以为托马斯在内加的坟前过度悲伤所致，但在这么些士兵面前封官许愿是不合适的。所以艾登又对着士兵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不要起哄。
“你在反悔吗？”对吉尔的嫉妒让托马斯不依不饶。
“托马斯！”吉安娜是最高的长官，她必须出面安抚，她早已原谅了托马斯，而且她听大家都说托马斯是吉尔最亲近的朋友，她曾经想过把他认作干儿子也不错，所以她走上前对托马斯说：“你做出的牺牲是大家有目共睹，我会表彰你勇敢，奖励你的功劳，你和吉尔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吉安娜在以往的演讲中都会把她的子民们形容为她的孩子，以此来感化人们，她以为托马斯也会受感染。但这次她错了，并非托马斯是块木头，相反托马斯的感情太丰富，丰富到象变色龙一般色彩斑斓，托马斯认为吉安娜是在讽刺他，气得他青筋暴起。冒充她的儿子一直是托马斯心中的一块疙瘩，现在这块疙瘩变成了炸弹，这个炸弹又在松脂的火上烤着，它爆炸了。
就象上次他背叛内加一样，在内加的坟前，托马斯又一次失去了理智，他让自己的愤怒发泄了出来。托马斯突然拔出维克沙克之剑，朝身边的吉安娜猛刺过去。
吉安娜毫无防备，事实上她还想用手去抚摸托马斯的头，就象她对吉尔那样，她的手还未伸出，寒光一闪一枚短剑就向她刺来。幸好她的侍卫长艾登就在她身边，艾登眼疾手快，他是死亡骑士，他上前一步挡住短剑，再用自己长剑的一个格档、招架，不用说是托马斯这个小角色，就是一等一的高手也未必能得手。
艾登不愧是个强大的死亡骑士，他的动作很完美，但是他忘记了当时他是赤手空拳，而且穿着单衣没有任何防护，除了他自己的肉体。也许他也是出于无奈，不然受害的是吉安娜。
“啪嚓”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示特别刺耳，利剑刺穿了艾登的肋骨，刺进了他的心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吉安娜、兰希、吉尔、杰森等大吃一惊，没等艾登倒下，吉尔就上前扶住了他。旁边的杰森怒不可遏，冲上一脚就将托马斯踢翻在地，士兵们嗷嗷上前要捉拿托马斯。托马斯倒在一边，清醒过来的他惊恐万分地望着如狼似虎般向他扑来的杰森和士兵们。
“不要伤害他…”艾登用尽力气阻止了杰森和士兵们，没等话说完，眼前一黑，他粗壮的身子倒在了地上，吉尔都没扶住。
“艾登！”吉安娜叫着，顾不得许多，抱住了倒在地上的艾登。兰希、艾丽和埃米林急得不知如何好，都跪在她们看似兄长的艾登面前，手忙脚乱地想捂住他的创口，但一切都如泼出去的水般徒劳。
躺在吉安娜怀里的艾登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一阵急促而低沉的咳嗽，艾登努力地控制自己平静下来，睁开眼看着吉安娜，又艰难地伸手指着托马斯。
“不要伤害他…就算是...我替阿尔萨斯…还给他们…斯坦索姆的…”没等说完，一股血从他的嘴巴和鼻孔里涌出，艾登全身都摊在吉安娜身上。
“艾登你不要死，你不要离开我们！”吉安娜喃喃地说着，端庄的公主再也控制不住了，泪水直流了下来，她低声地抽泣着。十五年前为了斯坦索姆，她失去了丈夫，十五年后又为了斯坦索姆，她失去自己最忠实的部下，最真诚的朋友。她觉得自己太无助了，就象一颗野草一样风吹日晒，就象一滴露珠一样朝夕不保，就象一粒尘埃一样毫不起眼。十五年中她受尽了孤独和思念的煎熬，她把感情象蚕茧一样束缚起来，现在她任由她发泄出来，尽管哭声不大，满脸的泪水已模糊了她美丽的面容。
吉尔一阵心酸，为了频死的艾登，也为了伤心欲绝的母亲。人们都说母子连心，但在第一次见面时，吉尔是任务式的，说得难听些是逢场作戏。但是现在，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母亲的悲痛，他觉得自己必须将是母亲的依靠，他在吉安娜身边蹲了下来，把他的肩膀轻轻地抵住吉安娜后脑勺。吉安娜自然地靠在儿子的肩膀上，她深吸了一口，终于“哇！”的一声，她大声哭了出来，现在她不必再去顾虑什么身份和地位，她只是一个有儿子的女人!这点对于普通女人来说是那么的简单，而对于吉安娜曾经是那么的遥远而不可求，现在她终于得到了。
这时在吉安娜怀里的艾登闭上了眼睛，脸上似乎还留有点微笑，他仿佛看到了这一幕。
杰森和士兵们自觉地围成一个大圈，将吉安娜她们护在中间。托马斯仍象受惊吓了的小猫一样卷缩在圈外的地上，杰森死死地盯着他。渐渐地托马斯觉得艾登说“不要伤害他”，正是他逃走的好机会，谁能保证一旦艾登真死了，这帮人还能放过他不。求生的本能让托马斯又灵活起来，象沿墙而行的老鼠。慢慢起来，慢慢向外挪,一会儿就消灭在黑呼呼的树林里。
这一切杰森都看在眼里，他拍了拍托托的脑袋，托托伸着舌头摇着尾巴看着杰森，象小学生等待老师布置作业。杰森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托托象听懂了似的，就慢悠悠地夹着尾巴跟随托马斯而去，在黑夜里谁也没有注意到。
托马斯心怀忐忑，生怕这帮人反悔，蹑手蹑脚而又急不可耐地逃离了内加的坟地，三步一徘徊颇象老鼠出洞时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样子。一会儿来到暴风城至斯坦索姆的大路上，见没人跟来，以为自己逃脱了，轻声哼哼笑了几声，毕竟捡回一条命，他有点象胜诉的被告一样的得意。在大路上，他奔跑起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反正离暴风城越远越好。
突然月光下一条灰色闪电蹿了上来，那是托托，对着托马斯的小腿肚就是一口，接着它头一甩，连血带肉撕扯下一块。
“啊！”托马斯惨叫一声，他知道托托的厉害，以为自己的命将不保，顾不得剧痛，拖着血肉模糊的腿，一瘸一拐地沿着大路向前逃去,瘦弱孤单的身影在夜晚的雾气里忽隐忽现。那路远方的尽头就是斯坦索姆，十五年前内加领着托马斯，夹杂在扶老携幼的斯坦索姆难民们中，从这路来到暴风城的。
托托并未去追赶托马斯，它蹲在地上，伸长了脖子，昂起头，对着孤冷的月光，“呜－－－－!”一声长啸。
那狼嚎声在万籁俱寂的秋夜中，响彻云霄而悠远绵长，象是在追赶着托马斯，也象在为艾登的灵魂送行。那叫声在暴风城外的上空山鸣谷应、回旋不绝、久久回荡，让森林为之低头，让百兽为之颤抖，让人们为之断肠。在这个秋天，多少人生了而又有多少人死了，秋天走了还会象车轮一样复来，人死了，他们的故事将会一代一代流传着，他们的精神也会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全剧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