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死亡
『我永远不会与你结仇,因为你是我永远的哥哥。』
——题记
「即墨该隐历·991年」
“砂决,十六岁,流光隐士。”
“十年之内,杀掉所有灰瞳者。”
忧的缚丝回光夕照可以使人们经历过去发生的事情,属时属性。
残的缚丝百丝莘河可以使人们忘记某些记忆,属忆属性。
虚的缚丝独琉侧棱可以使人们的灵魂互换,属魂属性。
这三种世间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属性只有始源师才能继承,而雨辰蔚家族却因为六年前的特殊事件,属性发生了改变,他们中居然出现了拥有这三种属性的人,而属性改变的人瞳孔都会变成灰色,这不仅是特殊的高贵,还带有对始源师们的藐视。
绝不容许这三种属性出现在除始源师外的任何人身上。
“潼失……”砂决手里的竹笛还沾有来自雨辰蔚家族的血迹,他站在房屋的废墟前,望着从里面走出的少年,眼神一下子软下来。他冲上前,一把抱住少年摇摇欲坠的身体,“潼失,你没事吧。”
少年的眼睛紧闭着,血液在他的眼角凝结成暗褐色的痂,“没事的哥哥,我没事,只是眼睛好痛啊,眼皮也感觉好重,像是永远都要睁不开了一样,怎么办啊哥哥,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你了,不要啊哥哥……”他的身体突然变得冰冷,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他身体的温度控制着,在表面凝成了一层薄薄的冰。
死去族人的缚力慢慢从四面八方汇来,注入他的身体。
这是雨辰蔚家族强大的传承系统:这个家族里的某个人死去时,生还的其它人都会得到那个人的一份缚力。生还的人越少,得到的缚力便越强大,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那个人将会得到整个家族汇集的缚力,足以超过隐士十几倍之多。
最后剩下的可怜的孩子,就是潼失。
砂决明白,如果自己不赶快杀掉雨辰蔚潼失,等到他继承了雨辰蔚家族全部的缚力,自己便再也不是他的对手。
“潼失,求求你睁开眼睛让我看一看,好吗?”砂决轻轻抱着他冰冷的身体,语气急促紧张,前几天他看到潼失的瞳孔还是美丽的孔雀蓝,只是现在不知道他是否因为接受了他人的缚力而转变了属性,“拜托了,不要让我错害了你……”
潼失努力撑开被血液粘合住的眼皮,望了望砂决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所能看见的只是一片灰暗,缚力凝结完毕之前他身体的一切都是原始的,模糊的。
砂决倒吸一口凉气。
他愣愣地站着,看着面前少年的身体渐渐倒下,他心脏的位置插着竹笛,竹叶已经刺穿身体,从他的胸口慢慢绽放出来,华美地如一朵昙花。
他的眼睛没有闭上,瞳孔的颜色,是致命的灰……
砂决走到他旁边,蹲下来,看着他胸前的竹笛,慢慢伸出手,拿下了它。竹笛一端的绿玉不知为何产生了裂缝,里面凝固着暗红的血。
他把竹笛放到嘴边,轻轻地吹响它,是一曲悲怆的曲子。
随着曲子的终结,绽放在潼失胸口的昙花蓦然凋谢了,竹片散了一地,被风卷起。
他最终还是继承了整个家族所有的缚力和残缺不全的部分魂属性,加上他本身的冰属性,造成了他灵魂的不死,也不用像死去隐士的灵魂一样终生呆在序魂阁,他是个自由者,足以单挑所有隐士的强大的自由者。
砂决定定地望着倒下的少年,从来没有觉得他的相貌这么冰冷,容易破碎。就这样一直看着,直到视线被阴寒的黑暗笼罩。
潼失的性情温和,从不喜欢与别人争什么,即使是活下来的权利。
他也不喜欢别人跟他道歉,真心亦或是不情愿,他一概不接受,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何必抓着死结纠缠不休。像是无根藤,吸干了附生植物的养分再说对不起,那有何用,那可怜的植物还是必死无疑。
砂决深知他,了解他,很快便离开,即使他慢慢冷透的体温仍在空气里扩散,凝结成浓重的水汽,悬浮在砂决密长如羽翎的睫毛上。
砂决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迦尔克的,带着满身的血腥和不安,重重地跪在忧面前,装作冷静地回复着任务的完成情况。
说完,他抬起头,看着忧脸上意味深长的微笑,眼前一黑,额头重重磕在面前的台阶上,伤口很长,血液喷涌而出,那些混合着台阶上沙粒的血液,和着泪一起,流了下去……
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疼?
「即墨该隐历·994年」
“它在这里了,哥哥。”潼失说着,展开紧握的手,一颗包裹着娇嫩花朵的冰块在他手里显得十分乖巧,“你要的‘玄墨’,我已经找到了。”
砂决看着他的手,晶莹剔透的冰衬得玄墨菊更加令人难以捉摸,淡黄色的内侧花瓣被稍偏近紫色的外花瓣包裹,这正如他的身世,土属性与影属性,鬼魅的紫消逝在身体里化为浓厚的缚力,而那迷人的淡黄,则使他的面貌漂亮得如温软柔和的玉石。
他没有说话,目光移开,平视着面前的树,尽量避开潼失的目光。树身的皮被野兽啃掉,缺失养分的树冠看起来十分衰弱,随时有可能倒下,就像当年雨辰蔚家族拥有庞大规模的房屋也被他强大的缚力毁灭一样,只是一瞬间的事。
“哥哥,你很讨厌我吗?”
砂决还是什么都没说,他转过身,身形消失在空气里,除了浅短无规律的呼吸,什么都没留下。
他右脚在泥地里踩出的痕迹,被三根锋利的冰凌深深扎入,每根冰凌的正中间都冻结着一朵完整的玄墨。
“哥哥,在这里,我将种满你最爱的玄墨菊。”
冰凌融化,玄墨一落地便生了根。
没有人知道潼失带来了多少玄墨菊,但那持久不散的清淡香气,却时常让人感受到其中的哀伤感情,那是一个少年对另一个少年的怀念,更是蜿蜒的爱。
“该回去了,这个小孩的身体,自我意识已经快要苏醒了……”
“但是哥哥,我怎么会怪你……”
“你还记不记得了,我第一次叫你哥哥的时候……”
「即墨该隐历·988年」
年轻的男子推着砂决的后背,把他推到潼失面前。
“潼失,这是比你大一岁的哥哥,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啊。”
“哥哥叫什么名字啊?”
“真是调皮的孩子,那么想知道这个哥哥的名字吗,他叫……”
“我叫砂决,”砂决说着,脸上露出友善的微笑,他拍了拍潼失毛茸茸,还有些杂乱的头发,“你好,潼失,我最可爱的弟弟。”
盛开在他们记忆里的玫瑰,正在被慢慢剥离外面坚强妖艳的花瓣,即将露出里面最幼嫩的花蕾,在这之前,还要被滚烫的硫酸腐蚀得皮开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