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零七朔坐在一块干燥的有些发黄的苔藓上,手指上刚刚割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滴血;她脚上穿的脚底镶有坚硬黑曜石,鞋口缝有洁白天鹅绒的白色皮靴在青石板上烦躁地踢着,发出的“噔噔”声就像是对隐藏在某一处的“黯灵”的挑衅。
早已到了冬天,空气逐渐变得有些干燥起来,她抬起头看看四周,这片针叶林永远是那样苍绿,似乎永远隐藏着什么危机。
不知何时,一只巨大的五爪独眼墨色熊悄然出现在她身后,它的四肢和别的熊类一般无二,只是从喉咙里伸出一只像鸡爪一样的仿佛烧焦似的仅有三只指的爪子。它的右前爪抖了抖深灰色的长趾甲,猛地向七朔坐的地方抓去。七朔移到了旁边的针树上,那块苔藓猛地颤抖了几下,在墨色火焰的包围下沉沉睡去……
她蹲在树杈上,惊异地望着那块苔藓:火焰并没有蔓延,待到那一整块苔藓都变成白灰火焰才徐徐熄灭。“现在是冬天,它居然能够控制火不烧到其他干枯的植物;那如果是夏天,它岂不是要将植物里的水分都燃尽不成?这里的黯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糟糕了,我现在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打过它。”她想着,额头上冒出一道细密的汗珠。
雪森抬起头,宽阔的大嘴伴随着颊上长长的墨黑色须毛抖动起来,它突然咧起嘴,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微笑,它仿佛希望能够讲和。
“怎么呢,你是不想打了吗,只要你不再杀人,我就不打了……”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最好还是放弃好了,她想着,“可恶,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
七朔跳下树,走近它。虽然如此,她还是做了一些保护措施,以防雪森突然袭击,水属性和火属性比拼,实力相近的话,水属性还是会厉害一点,起码可以在火属性之后倒下。但是,面前这个情况,那家伙明显要比她厉害。
雪森低吼了一声,伸出他洁白的脚掌,七朔盯准了它四只脚掌的动静,左手轻轻按在右手上的那串手链的线上,那是她的缚丝,可以用来更快导出身体内沸腾的缚力的工具。
她们就那样对峙着,无论是七朔还是雪森,都没有要动手的打算。
“糟了,好像漏了什么。”七朔突然醒悟过来,猛然抬起头。
那只从喉咙里伸出的焦黑爪子看准了时机,在空中晃动了几下就迅速朝前刺去。七朔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咚——”
“虽然做了防范,但是近距离的攻击,还是躲不过啊……”
她最后的记忆里,是自己口中呕出了大量的血液,血液向前流去,她同时也看到了不远处被自己溅出的血液染上星点红斑的,雪森的巨大白色脚掌,四只白绒绒的脚掌。
十分美丽——只有不知道它们是夺人性命的武器的傻瓜,才会这么想。
地上的几摊血如果能反光的话,自己的这副面孔,自然是非常狼狈的吧。
她绝望地想着,闭上了眼睛。
银铃般的孩童声,响彻在巨大的森林里。
“你只会欺负女孩子吗?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杀了你哦!”男孩笑眯眯地说。突然,雪森悬空飘起,全身打了个冷战,在下一个瞬间化作了飘扬的白色粉尘。是雪。
男孩走过去,将西零七朔扶到石边靠好:“知道吗,西零七朔,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哦,或许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会让你还啊。”
他的脸看起来十分幼稚,连表情看起来都十分稚嫩,像是发育未完全,但他刚刚的一击杀死高等级火属性黯灵的实力,可是相貌比他成熟多了的人都望尘莫及的。
“没事吧。”砂决蹲在岩石上,关怀地问道。太阳已经完整地出现在苍穹中,向空气中仍飘飘洒洒的雪片宣泄自己的权威。林子里安静得吓人,甚至可以听到洛因城居民迎着和熙阳光发出的阵阵欢呼声,“看样子你好像伤得很重。”
“我要是伤得很重就不会在你来的时候和你打招呼了,再说我能伤得多重,有几个人可以把我伤到?”西零七朔坐在离他稍远一点的另一块岩石上,“你难道没有任务吗,闲到可以在几个城里面乱晃?”
“期限很长,十年呢,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砂决站了起来,走到那块岩石边,靠在上面,“三天以后,始源师要召集所有的隐士去源都,好像是有什么事要宣布。你知道他们的,当年一个年少气盛的隐士因为贪玩所以迟了一会才赶到源都。始源师对他的惩罚是断脉,也就是彻底不能使用任何缚术,永远。这故事是我跟你说的,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晚去啊。”阳光照在他微微下陷的嘴角里,泛出柔和和宠溺。
“太阳雪?”七朔仰头望着刺眼的太阳,几颗雪花落在她的眼里。
“没错,少见的美景。”砂决答道。
这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都天资聪慧,是两个最年轻的隐士。
虽说是一对搭档,却经常分隔两地,各自完成各自的任务。
砂决醒来,发现已经接近傍晚了。
柳翎自下午开始就坐在他与砂决哥哥约好的位子上,一脸不满,盯着窗外,两眼瞪得老大,那个英俊、挺拔的影子却迟迟没有出现。桌上的水果茶已经有些凉了,散发出一股醉人的香气,柳翎在这股香气的催陶下渐渐进入了梦乡。
他再次睁开眼,感到头顶有一股温热。砂决白皙的手搭在他的头顶上,阵阵温热从砂决的手缓缓传入他的头顶。
“你迟到了。”柳翎半眯着眼,阳光的照射使他睁不开眼,他额头上的垂发因为趴着而被水汽所浸湿,紧贴着他的额头。
砂决看着面前这个仅仅十三岁的少年,些许的婴儿肥遮不住他的朝气,不觉抽回了手,再次点了一壶水果茶,加热到不凉也不热,刚好可以在口中绽放出它特殊的味道。
砂决把手边还冒着热气的茶推到柳翎面前:“对不起啦柳翎,哥哥昨天晚上去有点其他的事,所以睡晚了,柳翎你能原谅我吗?”
“好啊。”柳翎抬起头,“砂决哥哥,昨天我只听你说了什么属性啊,隐士啊什么的,那到底有多少属性,各个属性的隐士又叫什么啊?”
砂决无奈地摇了摇头,“柳翎,你现在还很小啊,了解这么多干嘛呢?”
“因为有趣啊,我以后肯定要去学,我要当蓝光使者,估计还有可能当上隐士呢!”柳翎吹了吹杯子上垂直升起的白烟,愣是把它吹成了曲线。
砂决彻底被打败了:“属性有水属性、火属性、雷属性、金属性、影属性、气属性、冰属性、木属性、风属性九种属性。而隐士的名字呢,可是个难题啊。水属性是‘雪松隐士’,火属性是‘冥殊隐士’,雷属性是‘天葬隐士’,金属性是‘魂链隐士’,影属性是‘流光隐士’,气属性是‘独梭隐士’,冰属性是‘冰傀隐士’,木属性是‘青枳隐士’,风属性是‘风霜隐士’。好了好了,这下你可以原谅我了吧……”
他觉得口干舌燥,在说完这整段话之后。
“虽然水和冰都可以归为一属,但是却不一样啊。一个柔和,一个尖锐。”
砂决伸手抓住茶壶的提手,给自己的杯子里斟满了果茶。然后,一饮而尽。
“恩,谢谢你啦,砂决哥哥。不过,哪种属性最强呢?”
“没有啊,其实每种属性都差不多,只是属性相生相克,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水克火,火克冰,冰克影,影克气,气克雷,雷克金,金克风,风克木,木克水。至于想最强,还在于你的实力,就算是隐士也是辛辛苦苦练成的啊。”砂决垂下头看了看柳翎,他单手托腮,目光迷离地扫着桌面,“我说,你刚刚有在听吗!”
柳翎用来支撑的手突然倒了,坠下的头被砂决温暖的双手接住,“这家伙,早就睡着了吗?”砂决想着,脸上不禁浮现出沉溺的微笑。
“不过啊,隐士可不一定都是人,虽然‘它们’化作了人的形态,但是他们本质还是其他的东西啊,对与他们来说,人的形态,只是可以将缚术展现得更强的工具罢了。呐,不管你听没听进去,我讲过了哦,不会再重复了……”
太阳渐渐落下,桌旁的两个身影沉溺在一片微光之中,从轮廓到内部,渐渐被光芒吞没,仅留下一片剪影,伴随着路边小贩最后的吆喝声,流进空虚的时间里。
每次隐士们的任务都如树上飘落的树叶,没有一片是相同的。
而且为了做好保密性,隐士之间都不可以相互透露自己的任务。
始源师们上次交给七朔的任务是“镇兽”,就是去各个城池,消灭那些危害人类生命的“黯灵”一族,虽然人形的‘黯灵’也可以成为隐士,但那也是少数,因为隐士只有九个,整个莫伦多大陆只有九个,其中人类占了多数。但不知为何,最近的“黯灵”似乎更多,更厉害了。一般的蓝光使者拿它们根本没办法。
当她轻手轻脚跑回到洛因城的驿站,已经是深夜了,她庆幸着没有吵到他人休息,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她抚摸着那个深紫色的杉木盒子,那是喋云城预言师吉提思临终前委托其他居民交给她的,吉提思还交代这个盒子会对她有很大用处。
她试了试,却发现自己现在根本不能打开它。也许是还没到时候吧,她想。
夜色正浓,该入寝了。
“谁?”她猛地把盒子往床上一扣,盒子的底部与床沿相吻,发出清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