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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交锋(五)

天犀骑毕竟是云梦大泽上赫赫有名的一支灵骑。与敌人惊险无比的错身而过,凶猛冲势一下扑空之后,整体竟然并未出现丝毫纷乱。前排的士兵并未急着减速,避免了队列前后相撞的可怕后果,侧翼的士兵也没有急着离队追击逃敌。除了左侧阵角被狼飞袭扰之后慌乱乱了一下,整个犀骑方队一直保持队列严整,高速之下,队列间依旧井井有条。百骑一体般,方阵的速度减慢了几分。

易青蓬盛怒之气募地化成一声大喝:“左转!”喝声力压犀骑的脚步踏地的轰隆声,响贯每个士兵的耳中。

立时,十二排犀骑开始先后画圈,每排十骑,一百多头犀骑形如一头巨大的天犀在奔跑中转身,他们动作如一,士兵们操控自如,骑术之精无可挑剔,更难得是他们之间配合丝丝入密,令人赞叹。像一把巨大的漆黑纸扇徐徐展开,待这把巨大的黑色纸扇再度合拢的时候,整个方阵已经完全逆转过来。

两个方阵分离之后,单个方阵展现的灵活性和整体配合度,让人吃惊。

易青蓬喝声未息,吃了一次亏的他果断变阵,随着他一声声令下,十二排的犀骑眨眼在跑动中合并成长长的六排,然后每排犀骑又突然从中间一下断开,散开加速向前,各成倒八字型的一边,斜斜地排在易青蓬的两侧,像两只张开的巨翅。天犀阵势一下变成像一只直线爬走的巨蟹,模样凶狠地张开两个巨大的钳臂,再度向敌人扑去。

狼飞和两个狼骑小队终于止住冲势,立刻调头,就想尾随敌人,趁乱袭扰敌人一阵,攻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未待他们加速冲上,远远就望见了这惊人的一幕,不由都目瞪口呆,连忙止住了狼骑正在加速的步伐。狼飞猛吸了口气,天犀骑残留在空气中的臭气,合着狼骑急促喘出的腥气一起扑鼻而入,刺激得他一下回过神来。

匆忙之下心中不免一阵暗叹:“真是不同凡响,人人训练有素,天犀骑这般笨重的体型,竟被他们操控得如意自如,形如一体,简直无懈可击。我们狼骑的攻击节奏愣是一下被他们打乱。”同时心中隐隐感到一阵难受。

他哪里知道,天犀部落自知他们的灵骑勇猛有余,灵活不足,为了弥补这一缺陷,历经无数代人的努力,已经摸索出一套圆熟的操控方法,通过严密配合的阵势来弥补天犀骑的短处。

狼飞再不犹豫,果断低喝一声:“撤,依计将他们引开。”嚎叫之声一片,已被鼓起凶残天性的狼骑,虽然极不情愿,还是乖乖地重新迅速调转了方向。狼飞就欲率队往西退走,却突然如有所感,回头凝眸远瞭,两道滚烫如浆的目光和他皓如星辉的目光一下便撞在了一起,霎那之间,狼飞矫健的身形在红狮背上微不可察地顿了下。

易青蓬双目喷火,身居巨蟹阵中央,灿黄铜棍不知何时已绰在手中,遥指狼飞就破口大骂:“狼儿子,有种别跑!你说要在平地决一死战,老子来了,你为何躲开!”骂声夹带着巨蟹阵雷霆般的冲势,滚滚而来,几乎要震破众人的耳膜。

狼飞双目寒光一闪,脸上的四道血路同时一阵扭曲,就拼绘出一张狰狞凶狠的脸色来,丹田元力微转,他就高声回骂:“牛崽子,你要急着找死!就跟紧来!前面有一块风水宝地,小爷带你回姥姥家!”

骂罢,狼飞早和两个小队的士兵,在一阵“嗦剌剌”的怪啸声中,加速向前冲了出去,仅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将敌人甩出百丈之外,但他们却并未就此远遁,而是骤然减速,狼骑一阵小步慢跑,故意等候后面的敌人似的,待敌人逼近仅剩几十步的距离之后,才又突发“嗦剌剌”的一阵怪啸,驱使狼骑加速向前,很快又将敌人甩出百丈之外……

如此再三,就这般故意逗引着敌人,狼骑和犀骑一前一后,眨眼之间就向东奔出几里之地。

尾追不舍的易青蓬胸膛简直要气炸了。却突然感到双眼一花,那只雪白狼骑的身影便从眼前一下消失,仅几个眨眼的功夫,前面的敌人忽然一分为二,一小队狼骑离开大队后绕了个弯就向北直奔,而剩下的狼骑则继续向西奔逃,那只雪白狼骑的身影又重新落在队列最后,出现在他绯红的视野之内。

“少酋首!我带个小队去追北逃之敌,将他们杀得一个不留,可好?”冲锋扑了个空,就已经感到仿如被敌人恶意耍弄了一番,现今又被“逃敌”连番恶意耍弄,易青彦怒气愈盛,双眼泛着一副要将敌人斩尽杀绝的凶光这般吼道。

“不必理会,小心他们诡计!只要先杀掉他们的酋首,其余人就会不战自溃。全部向西,追!”易青蓬怒而不乱,毫不犹豫地指挥部队继续西追,见识了狼骑强大的速度之后,他虽然心怒,却难得的谨慎起来,不再将部队分离,以不变应万变。

这般一问一答,百丈距离早过,而那支向北逃去的狼骑小队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

百丈多高的夜空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头幽黑的玄蛇飞骑身影,飞骑背上,此刻端坐着两个衣袂飘飘,如仙子临空御风的玄衣倩影,她们居高临下,一双妙目都紧紧地盯着下方的战斗。

目光紧随那支北逃的狼骑小队移动,陡然见队列之中,突然闪出一匹狼骑,就像一道苍灰色的闪电般,独自向东疾冲而去。坐在玄蛇飞骑前端,身形略矮面罩黑纱的女子见此“啊”的一声轻呼,显然吃惊不小,随即螓首微侧,用担忧的语气说道:“绿师姐,我们真的不帮易少酋首?天犀骑要是败下阵来,耽误了易大师姐的正事,到时候她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坐在玄蛇飞骑后端的是个身形较为纤长的女子,玄色纱衣芊腰处殷红点点,显然不久前受过点小伤,她罩面黑纱已然不见,裸出一张玉容来,正是绿巧儿。明亮的眼瞳闪过一丝异彩,剪水般眨了下眼睛,绿巧儿才将目光从那道熟悉的身影之上收回,侧过头去便黛眉一挑,道:“怎么,寒师妹你就只怕易大师姐怪罪,不怕触犯了宫规?我们幽冥宫第一条戒规是什么,难道你忘记了么?”

寒姓师妹目光闪过一丝惊恐,连忙笑道:“我怎么会忘记呢,我们宫第一条戒规便是严禁宫内弟子私自插手任何部落间的争斗,可是……”

“可是什么,下面天犀部落和疾风部落间正在争斗,我们如果帮助易少酋首,那不就是插手了部落间的争斗,触犯了宫规么,你要是不怕戒律长老的惩罚,就自己去插手好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绿巧儿陡然脸色一冷,打断寒师妹的话说道。

听她们的话说来,幽冥宫显然是一个比较超然而奇特的存在。事实上,在整个广袤的百蛮域里,幽冥宫是在东南地界上势跨众多王国的一个强大势力,就是连黑玄王对它都要礼让三分,因为幽冥宫在黑玄国下设的黑灵堂,仅这一个堂所拥有的实力,就不弱于整个黑玄部落的实力。也只有像疾风部落这种坐井观天了几百年的小部落,狼羽等人才会连幽冥宫的威名都没听说过,胆大妄为地对其不屑一顾,还出手伤了绿巧儿。

寒姓师妹一阵沉默,双目飞转,显然正在快速动念权衡,好半响才叹息一声道:“也罢,反正易大师姐请动我们出宫的时候,只是说要我们帮忙利用惊魂哨驱赶低阶兽潮来协助她,于今我们已将兽潮赶至此地,已经算是完成了她的嘱托,剩下的就是他们天犀部落的私事了。至于最终成败如何,我们既然身为冥宫子弟,就不好插手了。我想易大师姐也不至于会怪罪我们。”

打定对眼下的这场争斗要采取作壁上观的姿态后,两人目光又回到下方的战场上。寒师妹忽然又侧过头来,目光微闪,指着那个向东疾飞的身影,语带调皮的笑道:“绿师姐,你的目光为何一直落在那人身上,那人是谁?咯咯,看你这般紧张,难道你打算选他做你的如意灵侣?”

一丝娇羞之色立刻在绿巧儿脸上一闪而逝,旋即她突然扑了上去,一把将寒师妹按在飞骑背上,同时口中叱道:“你才打算选易青蓬做你的如意灵侣,看你方才一阵紧张的样子,连宫规都忘了……”

两人竟不惧此时身处百丈高的虚空,举止亲密地在玄蛇飞骑背上扭打在一起,彼此调笑,夜空之上顿时一片风光旖旎,与下方正在厮杀的血腥景象迥异不同。

……

几乎不约而同的,狼羽领着另外两支狼骑小队,使用和狼飞等人如出一辙的方法,朝南方骤驰骤停的,逗引着后面的追兵。狼羽还有余裕地不时拿起腰间的号角吹个不停,与其说是在求援,倒不如说更像是故意在调戏紧追在身后的敌人似的。

很快就奔出一里之地。然后两个狼骑小队也是一分为二,一个小队继续向南逃离,而狼羽领着另一个小队突然变向,往东逃去。

易青豪早就气红了眼,跳天索地,口中不停地大骂。骂声早就先于他的双锏,不断狠狠地刺向敌人的耳膜,却丝毫无法宣泄他胸中勃然的怒气,结果他越追越怒,越怒越追,紧跟在他后面的一个犀骑方阵已经变得没了形状,拖得长长的。

此刻见敌人散成了两队逃离,他想也不想,率领天犀部队就向东拐去,紧追狼羽的身影不放,对另一股敌人不理不睬。

往东之后又追了一里远。

嗷!嗷!

冷不防两阵狼嚎,如平地惊雷般突然响起,便见两支狼骑小队凭空在两侧一下冒出,并闪电一般,“腾,腾,腾”几个纵跃就逼到了犀骑两侧三丈的距离,然后同时高高跃起,从天而降般亮起锋牙利爪直扑敌人,声势骇人。

两队狼骑高高跃起的巨大身形,引动两股巨大怪风,身形未落,怪风就已先卷扑而至,窒人气息,逼人成狂。

首当其冲的犀骑士,毫无防范之下,一下就骇得心胆俱裂,慌不知所措。几个反应较快的士兵本能反应之下,猛力挥拳不但疯狂地捶打在犀骑背上,想驱使坐骑加速躲避。也有几个比较机灵之人,立刻弯下腰去解犀鞍上的绑腿,想直接从犀骑背上脱身跳走,完全来不及考虑这可能会立刻死在其他犀骑的踩踏之下。

一切反应都注定会徒劳,狼骑的偷袭来得太快太猛。

噗!噗!噗!

从天而降的狼骑,夹带着巨大的冲势,利爪都深深地扎进一头头犀骑体内,同时嘴巴并未闲着,纷纷直接一口就咬在犀骑士身上。因为冲势巨大,利爪破入犀骑体内之后,余势不止,继续向下划去,直接从犀骑身上一下撕下一条条巨大的血肉来。鲜血飞溅!狼骑原本苍灰色的毛发,许多地方一下染成跟它们的血眼一样通红。而被咬中的士兵,要么被狼骑从犀骑背上一扯而下,再被狼骑猛地一个甩头,从身上撕扯下一大块肉来后就远远地向外飞去,死活难料;要么直接被狼骑从身上咬下一只手或一条腿来,在哇哇的惨呼声中,合着犀骑受到重创之后发出的一阵阵怒吼声,余势难止地继续前冲。

也有几头狼骑利爪破入犀骑体内之后,前肢竟然全部一下没入犀骑体内来不及拔出,被犀骑巨大的体型带着向前冲去,冲出几丈之后才一起轰然倒地,狼骑才能够抽身跳起,倒下的犀骑却难以再度爬起,残破的内脏合着大量的鲜血,从身体上两个巨大的血洞不断涌出,惨不忍睹。

前后未受到攻击的士兵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大声呐喊,后面的赶紧往前冲,前面的连忙减速转身,都急着要将偷袭的狼骑消灭。

一片大乱,狼骑兴奋的嚎叫声,士兵们的怪啸声,呐喊声,惨呼声,受创犀骑的怒吼声,其它犀骑沉闷杂乱的跺地声……,各种喧嚣之极的声音同时响起,再次打破夜空的沉寂。

狼骑小队一击得手,却并不恋战,未等敌人包围,士兵们再次发出阵阵厉啸,然后狼骑便都飞快向两边飞散,眨眼就跑得不见踪影,真正的是来无影去无踪。

喧嚣骤然起,骤然息。

望着眼前倒在地上死伤可怖的二十头犀骑,易青豪脸色铁青,同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心寒,胸中的怒气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然醒悟,在这种速度恐怖的狼骑面前,犀骑再像之前般毫无防备地疯狂追敌,无疑就是移动的靶子,最终会被敌人全部杀死。

易青豪惕然心惊:“中计了,敌人早就在此埋伏好再一路引我过来。”他猛然大喝:“列阵!重整队形,准备撤!”未待犀骑整列完毕,他就再度吹响号角,号音呜咽,有别于狼羽的嘹亮号音,一下远远传开。然后他才压在重新列好的阵势之后,缓缓向后退去,方向正是狼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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