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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涉水延续

晨起。

早上的云像是蓝颜料撒花在雪白的宣纸上开出的墨蓝花荫,纯净中略带些许苍凉。太阳没有及时晕开它的灿烂光芒,所以,天空感觉像是披了纱衣,让人惹上朦胧的色调去赏析它。

自从上次于阿玛去往予卓师兄的住处已有数十日,官族家的女儿,是有让人羡煞的养尊处优般的生活,可是华丽的表象后,却是深深的让人宁愿抛弃的枷锁。

芒种时节,斗草璞碧,夏花待放,春花香谢。我在闺阁品着茶,茶清味香,淡淡的茶气轻轻的缓缓顺着面颊而升。

“墨晴,这茶倒是口味香醇,待过几日,捎几盒去送给予卓师兄。”

我轻盈的端着江南瓷窑里最鲜活绝美的一盏茶器,上面画的是玉兰,花小而低醉,叶展而脆嫩,上等的容器配上等的食膳,在绝妙不过的了。抿添着嘴角余留的茶水,这味微苦,却有浓浓的玫瑰花香,甚是爽口。

还未我细问,墨晴就说道:“这茶是上好的雪顶龙井,在井库已糅合一个月之久,微软而柔和,又在天台晾晒数十日,待它卷曲成型,水质风干,我在泡茶时,又将南部的玫瑰碾碎放入其中,用细密的滤网过净,而后既无茶渣又无花屑,品起来自是清新入口。”她有条不紊的说着,又顺势去从一个石湾窑出的翠毛蓝的棒槌瓶里拿来鸡毛掸去整理床榻。

“要是用冰融之水沏茶,会不会更易入口。”我总是对一些事都表现的很是好奇。

墨晴做惯了这些沏茶打扫之事,自是比我了解的透彻:“小姐,有所不知,冰融之水,水质过硬,若再经过沏泡,水质则会更硬,入口将生,而流失茶香。”

可见,她是尝试过的,为了更好的服侍我,她倒是尽心尽力了,想到此处,恻隐之心萌动而生。我起身从珠玉瑁琉盒里挑选了一件玉镯。这玉镯是去年生辰时姐姐相送的,是在送我的那些珠玉银饰里最清雅的一件,玉质润滑,明亮清透。

“墨晴,你每日都干这些粗活,辛苦你了,瞧这白玉手镯,配你的肤色与气质极是绝妙,你要好生戴着它。”我拿着手镯,说着走向墨晴。

她见如此贵重之礼,忙迎合上来:“小姐,这是您生辰贵妃娘娘送的,我怎敢接受,您待我一向不薄,墨晴已经心满意足,只愿此生与小姐形影相随,墨晴就是修的上辈子的福气了。”

她抓着我的手,我明显的感觉到她是有力的,兴许是有点紧张吧,眼神那么真切,像一个纯真的孩子没有一丝邪念。

“你这丫头,不听话还念想跟着我。”我斜着眼,故意流露出不悦于此的神色,抓着她的左手,硬生生的将玉镯套在她的手腕上,真是好看,不做作,不耀眼,但至少可以让人过目不忘。

“小姐,陈公子在前殿,老爷让您前去。”钟管家亲自来通报,我是极相信的。

“钟管家先去告知阿玛,我片刻就到。”我浅露着笑靥,忙坐于铜镜前端视自己的容貌。

倘若,以前见他,我定会搽脂抹粉,而今天,我却饶有兴致,想以最清秀的姿色去见他,发饰也是端庄的便起身问墨晴着装如何。

“小姐今天粉妆玉琢,这乳蓝的衣裙,也甚是好看。不过小姐,您今日是要拿绣扇还是折扇。”她打量着我,敏思着如何配扇。

“这淡雅的乳蓝甚是清莹,若是配得一把折扇,会显得生硬,你去取得貂香兰柜里那把绢宫扇,瓷青湖色,扇柄又是梅烙所制,总觉有得一缕梅花香溢,我觉得甚好。”我捋着鬓角,想到那一只制作精细,装饰华美的团扇,喜于眉宇。

我持着扇,轻摇手感,兴许是心里的诟病,总是迷恋于烙干的梅柄藏匿的淡香,只是,固然它早已香谢殆尽。

予卓师兄见我姗姗来迟,忙起身相迎:“数日不见妹妹,反觉妹妹长大不少,才貌双全,实至名归啊。”他说的很是笃定,反倒让我颇为羞涩。

“予卓师兄学业繁重,怎的空前来府上,我还预备过些时日,去师兄雅居看望你呢。”我摆弄着团扇,坐在正座右边的位子。

阿玛喝着茶,一脸的不惑,放下茶盏对我说道:“蕊儿,予卓是前来邀你去河畔祭花神的。”

阿玛很是严肃,看得出他对于这次的邀约甚是不满。但是予卓师兄亲自相邀,他也不便回绝,脸上不情愿的神色看的我好生怯懦。

“难得天气明媚,又得芒种时节,祭花神自是求得家庭祥和,往数几年都是在府上的沁水池散花如是,若今年去城郊泛舟,求得安详,自是再好不过了。”我为自己能逃离禁锢之圈而辞说更好更有价值的理由。

“今时之日,河畔泛舟,祭花神之人甚是不少,所以,前来诚邀妹妹,还希望妹妹一同前去。”他顾虑阿玛会推脱,便又诚恳的说了一次,他意指我去,实则是让阿妈安心与我的出游。

额娘是体会我的玩耍之心的,见我为不能出游而眉头紧锁时,顺势走到阿玛跟前,说着我平日里如何乖巧,如何好学,说了好些劝语,为的是让阿玛应我而语词埋下伏笔。

“自要前去,那便多带些侍从,让墨晴跟着,大家闺秀自当安于闺阁,今日,就当你为家求得平安,准许一次而已,下不为例。”阿玛终于答应,但看得出他是愤懑的,我已顾不上去揣摩他的内心言语,自己的喜悦之情浮于言表,但又故作的轻摇小扇,自作淡定。

晴空万里,芳草璞碧,鸟语花香,湖光泛影,这诗化的景象,在我意识里一直都只是大师的画作。如今,鲜活的收揽于眼底时,我竟是满满的感动。鱼贯赏析府里的人工雕琢,清栏瓦砾,山石木讷,连花开的模样都像是拷了刑具。虽不在宫里受着束缚,但在府上,也只是逢年过节,才能在街边凑个热闹。如此,我还是满足于生在民间,偶尔的放肆自由,还是得到阿玛的同意的。

人间四月天,弥漫的尽是馥郁的紫丁香,碎花的柔弱,忽然让人感触到生命的脆弱。野郊四处,虽不曾长得牡丹芍药等富贵之花,但那些叫不上名的奇花异草,却也不逊色与宫廷府上的琪花瑶草。

在惠通河畔的梨树堤,有三两位同龄的书生,予卓师兄说是他同约而至的伙伴。我是怕生的,对于陌生之人,言辞总是纠结成形,不善表达,心里萌生怯怯的思绪。

待我们走进,他们便迎了上来。

一位,身高七尺,俊秀儒雅,身着一件深墨绿绫罗的长袍,配着齐腰马褂,做工极是精确,看不到一点毛糙。他的眉色很重,鼻骨略高,眼睛炯炯有神,虽不言语,但一种厚重的高贵之气早已浮出。腰间有一湖色玉坠,系于左面,右手持一把折扇,是离的有些距离,看不清扇上的画作。其后,有一穿着对襟子长马褂的男子,衣着素朴,微低着头,想必是随从吧。看的出,这位男子是官族家的公子,气宇轩昂。

一位,八尺有余,略显消瘦,着一件浅色长袍,束配着一条湖蓝色的腰带,头戴一顶石青色的圆帽,帽边是用明黄缎子裹得。他虽身材略显清瘦,但却不会给人一种单薄文弱之感,貌似骨子里深藏着一种强大的体魄。身板虽瘦,脸庞倒是有棱有角,眉峰高高的,外漏一种冷俊,嘴角很平,是那种笑了也不会有上扬的弧度。即便如此,我却在他冷傲的面颊下感受到的是一副憨厚之态,很是亲近。我确信自己的直觉,坚信的确定。

予卓师兄指着持扇之人,彬彬有礼的介绍道:“这位是绍庚公子,令尊是保和殿大学士张大人,绍庚兄继承了张大人的才气,学识颇高啊。”

原来他是大学士张廷玉之子,令尊官爵正一品,他到不耀武扬威,单其这一点,就让我实则尊敬。

“早已听闻领侍卫内都统承恩公有两位气宇不凡的女儿,一位乃今朝佟佳皇贵妃是也,一位是诗学可胜易安的才女。如今有幸,能见的才貌双全的佟佳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他客气的行了礼,而后又很有敬意的退了两步。

“张公子严重了,小女子只是读的些诗文,不曾精通,还得往后向张公子虚心请教呢。”对于初见的他,我不善言语,只是情意上顺势搭理便是。

戴着圆帽的公子,还未等予卓师兄引见,便走向我恭敬地行礼问安。他是太仆寺马厂协领图硕,武将出生,如此年轻就已是正七品官位,倘若年限时长,定是后起之秀,我一向对文武双才甚是钦佩,只是顾于初识,不便流露出熟络之态,也只好莞莞尔笑,敷衍于此。

在梨树堤闲语的功夫,湖上的轻舟也寥寥无几了,鉴于我们出游之人颇多,便于西岸租了一只有蓬帐的大船,张公子付了银两。初次行舟,我心里极是喜悦,远处的农田,油菜花成片,成了金黄的地绒,河畔也有农家在放逐鸭鹅,如此亲近自然,感慨颇多。

张公子站于船尾,他摇着扇,很有一种大诗人的风范,可见从小受大学士的耳濡目染,读书人的气场受之恭敬。图领士倒是外向的,与我们围坐一起,谈笑风生。

“听闻佟佳小姐,与予卓兄是自小相识,时隔多年,情意依旧浓深,少时难得有一红粉知己,让我这旁观者,羡煞不已啊。”图硕眉宇间有一种不能身临其境的遗憾,他长我们三四岁,有一种兄长的感觉。

“自是幼时在都统府随爹爹讲学,难忘于此啊。”予卓师兄看着我,嘴角微扬,眼眸里有一种与我相识便可有胜却人间无数的神色。

图硕调侃道:“难忘于此,也始源于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吧。”他一语双关的言辞,蓦地,让我敏感。

“图领士,此言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只可惜要让你顿挫了。予卓师兄难忘讲学,是因为少时周遭颇多,在府上可以静心求学,没有错失学习的机会,这才让他心生忘怀。”我强词于理,但内心还是希望予卓的难忘始发于“某个人”或者“某件事”。

予卓师兄见我语无伦次,又不知我意讲何事,一脸的迷惑。“妹妹当时活泼聪颖,很受家父夸赞,我却鱼目脑袋,钝愚不堪,家父讲一篇文辞,我只略懂表象,但妹妹就明理极是,真是惭愧啊。”他摇晃着脑袋,显示出一副技不如人之态。

我知道,这是他的谦词,自是陈家唯一的儿子,师傅对他期望颇深,在府上求学时日,师傅都是严加管教,我所学的他都学,我不曾学的他也要用心学习,为的就是学有所成,考得功名,或许,在当时单纯的孩童身上,寄托的更是师傅的不甘之心与弥留的官场遗憾吧。

“看师兄把我说的,当时只是逗乐无知,每次阐述时都是天马行空,为的是不让师傅责罚,抄写铭文,那些铭文笔画怪异,我是真真信服了的。”我说着幼时如何逃避责罚,不经感触当时的古灵,尽失态的咯咯而笑。

“佟家小姐年少就如此有自己的想法,实则敬佩。难怪予卓兄对铭文精通熟络,都是因为当时陈伯父责罚所致,这如今的所成,看来予卓兄要好生谢谢佟佳小姐了。”图领士恍然大悟,他的调侃让我们都乐不可支。

我掩着面,笑眼促漏,予卓师兄坐于我正对面,我感觉到他在直视我,心有一种被灼热之感,咽喉间也貌似被搪塞了什么,不是尴尬,不是羞涩,也不是紧张,只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难以表述。

“我就于船尾一会的功夫,你们尽如此乐和,还想知道你们所谓何事啊?”张公子急急地步伐很快的走了过来,看来他是按捺不住了,极是再晕船,他还是急于想加入我们的。

一张短腿四角方桌,四人席地而坐,景致如画,其乐融融。墨晴为我们添了茶,在细节处,我尽看到图硕协领在凝视她,墨晴举止落落大方,端庄娴雅,我便有意让她与我们同坐,试想着,初见的端倪会不会延续。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这如此惬意的春光之景,一年也就有得一两次观光之际,今天,难得有如此雅兴,我们倒不如诗词增趣,音律萦索。”张公子看着远处岸堤舒展的垂柳,诗兴大发,应邀我们以诗词赋之。

在这静谧且湛蓝的天空,一抬头便会让人诗意的抒发。“池水间,有燕子低飞嬉水,时而啾唧鸣叫,时而落于枝头理顺羽翼。此情此景让我想得一首杜甫的雅诗‘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我摆弄着团扇,看着游飞之燕而诗语迸出。

予卓师兄见我看得梨树堤枝头上的落燕,兴许了明了我的心意,他知道我是喜欢飞燕的,喜欢它可以自由于天地间,北方倏寒时,便可去南方过冬,南方湿热时,又可来北方故地。来去自由,不受束缚。

予卓貌似读懂了我的瞻望,便对我说“妹妹借燕抒春,那我也就以燕赋之‘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图硕见我们一唱一和,又调侃道:“绿水双飞燕,游于鸳鸯湖。予卓兄每次都是对佟佳小姐的话记于心上,果真是,旧人浓于我们这些新人啊。”他故意凝视我们,像是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的眼眸设定在一个格子里,怎样的随意言说,在他看来都是情意的你来我去。

我略有些羞涩,本能的含笑低首。其实,在心里已经习惯了众人欲言又止的疑虑,不就是儿女私情吗,在这年岁即使在掩饰,也是欲盖弥彰,何不坦言。可是,女子就是女子,尤其是皇亲贵族家的女子,一份情意,合乎情理的兴许会求得成全,门户不对的最后也只会落得两行清泪。

墨晴见我凝眉思虑,猜想着我定是,触景生情,多愁善感了。“小姐,只顾着对诗了,今时芒种,这散花祭神之事,倒是忘得干净了。”她手提一竹编的花篮,里面搁满了各种花瓣,“这些花香气绵长,小姐你闻闻,还有浓浓的香味。”

我接过竹篮,起身应邀诸位公子一起散花祭花神,馥郁的花香倒是引诱了他们的婉约之心,只是顾于自己是男子,如此娴静之举,他们又婉拒了。

只有予卓师兄,顺势拿过竹篮说道:“如不妨碍,我就替妹妹拿着花篮,妹妹只顾散花许愿便是。”

墨晴是聪灵的,每每如此之事,都是她附于我左右,况且持花篮之事,自当是她的分内之举,只是这次,她“怠慢”的跟随于我身后,也没有从予卓师兄手里要过花篮,我看见她在抿嘴微笑,她“不怀好意”之举,我是明了的,跟了我这么多年,她早已读懂我,我早已明了她。

我于予卓师兄走到船头,风起云淡,鬓角的碎发被风浮动,有风吹进眼角,酸酸的,便又强忍溢落,如今四月的春风已经无力,只是和风骤起,冷暖间尽有些不适应。

我轻轻的舀了一小把花瓣,看得出有牡丹,芍药,玫瑰,蝴蝶兰,郁金香,迷迭香,熊荣,花香馥郁,迷醉诱人。微微松了手,花瓣随风带过,落于池水,一点两点三四点,像是米白的锦帕上绣的三两朵待开的花苞,甚是清雅秀美。我又于篮中,满满的拾了一捧,有花瓣粘于指尖,也有花瓣依附腕镯,是太过贪心,本就四五寸大的手掌,我尽想满满的拾掇完。是捧得太过繁多,用力向高空抛去时,有得依恋而返落于船上,有得欣于自然落水流去。时在中春,阳和方起,一把一捧的散落,一瓣一池的香消。芒种时节,散花之时,我所想的便是,姐姐安康,父母安康,还有他如意安康。

散罢,待我回首,图硕协领与张公子尽在地捡我刚大意散落于船的花瓣,蓦地看到他们的细心,我尽是满满的感动与嗤之以鼻的嘲笑。

“两位公子这是做何,既然已经遗落船上,就由它去吧。”我对自己的错失而有抱憾,歉意的说着,又觉他们此举不像是堂堂公子协领所为,甚是愕然。

“既是撒花,就应该把该撒的花都撒落池上,落于地的,看得让人怜悯。”张公子拾起两三片,轻轻的撒于池上,那么认真,那么诚笃,让人心生感喟。

“绍庚兄所言极是,阳春白日风在香,让落于船的花瓣干枯而死,倒不如拾起撒落,留的白日风在香。撒完整篮的花瓣,求得十全十美,也只教佟佳小姐的心愿,完整实现。”他是武将,三两下拾掇完落于船上的花瓣,很潇洒的挥袖抛洒,风度逼人,原来习武之人,心思更胜却读诗善文之人。此刻,对他,我尽已不是初始之感,满满的旧时情意,让我错觉的以为,我似哪里与他畅聊过,是梦里还是前世。

“两位仁兄,平日里我怎不见你们如此细腻,今日一睹,甚是诧然。”予卓师兄看着我,又看着今日里言行怪异而素来交好的兄弟,体悟而出。

我们为予卓师兄的“诧然”而相相而笑。千里莺啼,绿杨红杏,青年少女,如此的自由,想来也只是一时而已。待年岁渐长时,心倦沉稳,故人更逝,安居于乐业,怎还会如此不避嫌的一众出游,而我,也不知早已成了谁家的新娘,内心深处,是不是已经如死水般沉寂,那时候求得的安静兴许已不是此刻的静密了。

泛舟的人大抵已经回去,只有我们一船人依旧尽兴。对诗饮酒,曲唱高歌,一船人的热闹,渲染了一湖人的热闹。平日在府上,景致虽美,却总觉空洞,每天都想着法子作乐,如今,就算思绪束缚,只要心情愉悦,融于自然,身伴相知之人,也足以让我惬意,让我安然。

日近黄昏,疏影东离,宿鸟归飞,农人息田。是玩的忘乎所以,已近暮色我也全然不知。堤边的梨花,在晚风的拂拭下,片片曼舞,妃白的落蕊像知倦的蝴蝶寻觅着落处,款款的,渐渐的。远岫遮日,强烈的余光做着最后的告别,给我们脸上度了金灿灿的修边。

“小姐,已近黄昏,我们还得早些回府,福晋是百般叮嘱过的。”她瞧着渐落的日头,心生急切。

“有幸与佟佳小姐出游,绍庚实感欣慰,如今,天色渐晚,也就此结束今天的出游吧。”他是懂像我们这种官贵家族的女子出行的不便,即使出游尽兴,还得把握时间的短促,难得一次自由,只有按时回府,方可取得下次出门的借口,实则守规矩,意是埋伏笔。

我意会的点头,微笑示意抱歉。

予卓师兄是懂我的,他看了我一下,便回头喊到:“船家,往回使吧。”他见我鬓角碎发拂动,又关切的对我说道:“有河风吹进船帐,冷冷的,妹妹还是披上斗袍吧。”

还未我应声,墨晴就递上了一件,上次新做的斗袍,是鲜艳的牡丹红,上面有隐约的大黧黑格子,香香的,看得出是墨晴早早就用香料浸拭的,馨香但不浓烈,舒适而不刺鼻。

船划破湖面,轻轻的前进,影子在我们身后被拉得好长,回首,竟看见我的身影与予卓师兄的身影交错在一起,他站在我右前方,高高的很伟岸。渐进堤岸,岸边的花香扑面而来,我喜欢这种自然而不添饰的气味。

船轻靠于岸,淡淡的池水味连带浮上,梨花渐落,紫丁弥香,我们一船人鱼贯下船,图硕在我前面,小心的为我踏实走板,仅虽如此,我却感受到他的细致与有礼。墨晴跟在我身后,提着散花的竹篮,嘴里还念叨着让我走好之类的言辞,这么多年,我习惯了她单纯的唠叨,也习惯了她纯粹的善良。

四月像刚插好的花束,蓦然会喜欢它错乱里的神韵,不是一贯的按部就班,更多的是遵循了自然与随性。黄昏倏弱,浅浅的余阳,悠长的身影,予卓于左边,我于右边,没有过多可计量的距离,肩舆相惜,绵延情长,夕阳,细化了我们的简单。是太过张扬的环境粗糙了每个人寻真静谧的心,还好,你的修养,我的底蕴,足以满足我们淡然的追求。

“本于下船徒步,没走一岸路,予卓兄跟佟佳小姐就几近携走,莫非,予卓兄待我们与佟佳小姐有别?”图硕总是各种不怀好意的调侃,他跟墨晴与绍庚公子走在我们稍前方,闻与我跟予卓师兄的闲谈,他故意驻步而说。

我扬眼而笑,笑他故意的戏弄“诺窄的岸道,你若有心踩踏这路旁花团锦簇、嫩草初生的景致,就与我们一路行走吧,我是绝没有异议的,”便低首用团扇遮眼而笑,“予卓师兄也没有异议吧?”我故意试问予卓,想与图硕暗抗。

“对啊,本就在一路行走,你一语,我一言的,我们都听得清,只是巧合我跟妹妹一路。”予卓是含蓄的,貌似读懂我有意与图协领暗磕,但兄弟之情还是让他言语里有所饶恕,他一直都这样,考虑到别人,用善良对待着他人。

“佟佳小姐今天看到的图兄是今非昔比的。”绍庚饶有深意的说。

“怎一个‘今非昔比’?”这般年岁的我,把好奇演绎的淋漓尽致。

“额额,表述他的过去,我。。。言辞都不会组织了。”予卓支支吾吾的说,有意说明也有意避之。

“哪有那么多的‘今非昔比’,让佟佳小姐见笑了。”

“大家都不用拘礼,直言我仙蕊便可。一句佟家小姐,让今天的情分漠然生硬。”

“仙蕊妹妹,果然和那些安于宸宫的女子大有不同,见过的贵族官家小姐也有几个,各个都是陈规礼节,言语行为一个套路,只是容貌上有差而已。若画同一种妆容,还让我好生认得。”

绍庚的言辞也是我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和那些一等功臣的子女相比,一样的家世,一样的礼数约制,一样的童年、少年或者未来,除了容貌,思想不同外,我真的挖掘不出其他的差异。所以,为自己的不同,我一直在改变,改变思想,价值观,境遇,人生。

太阳移徙的很快,就我们徒步离岸的过程,它早已深深的坠于山后。没有日头,晚霞通红,浸着太阳余留的强光。我们互相作别,于梨树堤不远的安書亭分别。

“时日不早了,图府在城郊,相对还算近距,国公府在皇城区,是较远的,佟佳小姐我们就此罢别,来日方长。”他牵着马,马匹的配饰很精致,坐骑处是深棕带金边的鞍子,马鬃梳得很顺,跑起来很飘逸吧,我这样浮想,看得出是一匹通灵的好马,从它的眼睛里。

“真是有幸遇到两位公子,仙蕊今天福祉很高,碍于天色,还是期待下次同游。”我很真诚的表达我的想法,倘若,人生不遇得三两位志趣相投者,活着也只是继续生命。

“绍庚兄几近与我们一路,那我们三人同行,图硕就单枪回府吧。”予卓安排着行进,就此告别。

墨晴与绍庚公子的侍从早已备好轿,候着我们。天色已经很沉很沉。

繁花落尽君辞去,我们各自乘轿,没有言语,安静的仿佛只有西风作打树叶的清脆声。且自逍遥尽余兴,箫声轻透碧窗纱,从他们的轿辇里传来一曲箫乐,婉转迷醉,清透娴熟。会是他吗?还是他……一路悠长,我安静的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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