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宗内外,一片喜庆气氛,因为今日是宗主之子的满月酒。
大堂内,兰心抱着刚满月的婴儿,叫停过往的一个女弟子,问:“宗主现在在何处?”
女弟子回道:“弟子见到,宗主刚才前往了后山。”
兰心一听,心中微微有些担忧,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正在这时,一名弟子小跑到兰心身前,道:“平等觉寺三神僧前来拜访。”
“哦?快快有请。”兰心心想,血宗偏于西南一隅,平日与其他江湖同道甚少来往,难道是夫君发出的请柬?同时对身边仍停立的女弟子道:“你去前往后山禁地石碑处,见到宗主告知三神僧驾到,让他回来主持。”女弟子点头应是,告退而去。
后山禁地,血池中,千年不见干涸的地龙之血,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露出了池底的一块岩石,一柄血红的剑静静地插在上面,剑柄处的饮血两字散发出淡淡的红芒。
血池边,莫离与林飞羽对立而站。
莫离望着林飞羽,淡淡道:“林门主到来,为何不通报一声?径自出现在我宗禁地,难道是为了此剑而来?”
林飞羽没有回答,侧头看向池底的剑,道:“饮血,好一把血剑。”
莫离看着林飞羽背后的剑柄,道:“你不一定是这把剑的主人,况且你已经有了剑。”
林飞羽脸上露出失落之色,道:“莫宗主误会,我原以为是剑道强者在此地悟剑,没想到却是一柄元始神兵即将出世。”
莫离恍然,道:“原来你想与人比剑,身为天下第一快剑,对手难求,怪不得林门主如此心切。”
林飞羽自嘲:“天下第一快剑?我的剑还不够快。”
莫离笑道:“林门主不必妄自菲薄。今日正好是小儿满月酒,不如你我桌上叙话。”
林飞羽沉默了一下,道:“也好,今日擅闯贵宗禁地,还望多有包涵。”
莫离不以为意,指着周围渐渐稀薄的红雾,道:“此地被称为禁地,是怕宗内弟子感染玄天血煞,如今血池中已没有了地龙之血,怕是这些玄天血煞也会散去,到时此地便不再是禁地。”说完便转身带路。
林飞羽随后跟上,走了几步,脑海陡然出现一道充满诱惑的声音:快过来,快过来,拿起我,你便能天下无敌。
林飞羽停步不前,面色阴晴不定,身后的惊鸿剑不停颤动,嗡嗡作响。
莫离听到身后脚步声停止,感觉有异,转身看向林飞羽。
林飞羽笑了笑,道:“这把剑在引诱我,好邪的剑!”说完看着莫离不解的眼神,指着血池底的血剑道:“刚才此剑竟然发出一道剑之意念,惑人心神。”
莫离疑惑道:“林门主怕是感受错了,此地的玄天血煞虽然已经不多,但也不是久留之地。”
林飞羽摇了摇头,正欲开口。
远处来了一名血宗女弟子,走到禁地外石碑处,躬身喊道:“宗主……”一开口便停住不说,反而直起身,径向禁地中走来。
莫离脸色一沉,道:“站住,有什么话在石碑处说。难道你不知道禁地遍布玄天血煞,严禁靠近?”
前来报信的女弟子充耳不闻,脚步不停。
“不好,此人被血剑意念所制。”林飞羽道。
莫离神色一紧,右手真气流转,一挥便把女弟子送到石碑外。女弟子踉跄倒地,双手撑地,径向禁地中爬来。
莫离见状,倒吸一口凉气,道:“竟如此邪异?!”双指合并,一道劲气点在女弟子昏睡穴上,才停住不动。
刚才女弟子倒地时,地上遗留下了佩剑。佩剑不停抖动,陡然出鞘,飞向了血池中。血池中已经没有地龙之血,落在池底发出一道撞击声。
刚落入血池内的剑,已经变的锈迹斑斑。池底的血剑闪烁着诡异的红芒。
“此剑如此邪异,虽说神兵认主,但现在看来,怕是剑御人,而非人御剑。”莫离凝重道。
林飞羽表情奇怪复杂,道:“神兵大多高傲,没有遇到真正的主人之前,便会自晦其身,我弈剑门的耀天剑,便遗失了一年六百年。此剑不断诱惑于我,明明知道此剑没有认我为主,也有些忍不住要拔出此剑。”
莫离一愣,沉声道:“习武之人只为求那天人合一之道,如此邪兵,只怕会天地不容。”
林飞羽听了,不再言语,眼中一道血色剑影转瞬而逝,心中有道声音不停的响起:快来拿起我啊,你不是要追求剑道极致么,拥有我,你就拥有了一切。声音充满诱惑,引发人的欲望。林飞羽不禁双手有些颤抖。
莫离看到林飞羽有些不对劲,道:“如此邪兵,若不能毁去,便应当永世封存,以免为祸武林。”说完便丹田运起真气,双手劲气缠绕,卷向血池底部的血剑。
血剑仿佛感知到敌意,剑身不停颤动,发出莫名吸力,血池周围弥漫的玄天血煞径直聚在了剑身周围,化作一团,抵挡了莫离的劲气。
莫离正欲再度出手,血剑突然自主飞了起来,灵气逼人,裹着这团玄天血煞,飞向了前山,犹如一把剑驾红云而行。
莫离不禁又惊又怒,掠身追去。前山乃血宗院落,此时正办儿子的满月酒,若血剑降临,怕是无人能够抵御。
林飞羽望着远去的莫离,喃喃道:“此剑初成,怕是要择主,如此灵性,可惜是一把魔兵。”说着长吐了口气,想起刚才血剑的蛊惑,眼中陡然出现一道血色剑影。林飞羽面色邪异,与以前仿佛两人,邪笑道:“这样的剑,只有我才能配的上。”说完紧追莫离而去。
血宗大堂内,兰心正和三神僧谈话。
兰心怀抱婴儿,问道:“孩子的满月酒并没有邀请江湖同道,难道是我夫君给三神僧发出了请柬?”
三神僧为首的无见道:“莫夫人误会,贫僧师兄弟今日前来,只为血宗后山的一柄剑。”
兰心疑惑,后山有什么剑值得三神僧亲自到访。
大堂外,庭院中,传来弟子门的惊呼。
“咦,上面竟然有一柄驾红云的剑。”
“那红云倒有点像禁地中的玄天血煞。”
“我也觉得有点像啊。”
“不是有点像,我觉得一模一样。”
兰心和三神僧赶忙走出大堂,就见半空中一把血色的剑裹着一团红雾缓缓降落。
兰心抱紧怀中的婴儿,惊道:“不好,是玄天血煞。众弟子立即散开。”
有些弟子听到赶紧散开,有些弟子充耳不闻,眼神呆滞,站在血剑下方,一动不动。
无见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正好赶上此剑出世。无智师弟,有请佛祖舍利。”
旁边的无智神僧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制小匣,匣内放着一颗铜钱大小的金色圆珠,圆珠虽小,通体似玉非玉,散发出柔和的明黄色光芒。
无智双手托着小匣,运起浮屠梵功,金色圆珠光明大作,同时响起了阵阵梵音。
刚才停留在原地的血宗弟子,眼神恢复灵动,只觉浑身气血沸腾,赶紧躲到一边。
血剑缓缓插到地上,剑身周围的玄天血煞并不外散,仍旧聚成一团。
兰心见状,心下稍安,对无智道:“多谢神僧出手。”
无智凝重道:“无需道谢,贫僧师兄弟三人,此次专为此剑而来。只是此剑初成,便有如此灵性。”
“那该如何?夫君也不知何时回来。”兰心担忧道。
外面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只见一道人影从外而来,兰心大喜,来人正是自家夫君。
莫离赶到兰心身边,看了看兰心怀中熟睡的婴儿,急切道:“夫人没事吧。”
兰心忍不住给了莫离一个白眼,嗔怪道:“今日是孩儿的满月酒,夫君却一上午不见人影。”说着指了指庭院空地上不停震动的血剑,继续道:“此剑突然落下,若不是三神僧出手,到时不知又是怎样一副场面。”
想到血剑的邪异,莫离亦有些后怕,满怀歉意的看了看兰心,拱手对双眼灰白的僧人道:“敢问,大师可是无见神僧?”
无见颔首道:“不敢称为神僧,贫僧正是无见。”
莫离感激道:“刚才多谢,大师慈悲,久闻三神僧以度人向善为己任,神僧之名理所应当。”
无见道:“愧不敢当,刚才出手的乃是无智师弟。”
莫离看向手持佛祖舍利的无智,无智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无见旁边的无妄急躁道:“莫宗主,闲话少叙,如今魔剑当头,该想想如何解决。”
莫离看向无妄,道:“这位想必便是无妄神僧。刚才在后山,我本意封存此剑。谁知此剑灵性十足,竟自主飞起。”
无妄疑问道:“那为何血剑偏偏落在此处?”
莫离摇头道:“我亦不知。”
“神兵出世,必会择主。”林飞羽慢慢走进了庭院中。
无见点头道:“原来是弈剑门之主,不知林门主刚才所说,究竟何意?”
林飞羽盯着血剑,淡淡道:“血剑选择落于此地,是因为此地有它的主人。”
莫离惊道:“如此邪剑,也会认主?”
“每一把兵器的诞生,就注定世上有它的主人,神兵凡兵,皆不列外。血剑虽邪,难道便无人可用?”林飞羽眼中血色剑影一闪而没。
无智看到,欲言又止,不自觉地紧握盛放佛祖舍利的玉匣。
莫离听完林飞羽的话,沉思了一下,对周围的血宗弟子道:“传言魔兵出世,必饮血祭天。众弟子暂且到山下等候。”转头看向了兰心,继续道:“夫人,我们这便下山吧。今日本是孩儿满月酒,不如明日补上?”
兰心疑惑道:“天下只有四件元始神兵,此剑灵性非凡,若落于此地真是认主,夫君难道忍心?”
莫离洒脱一笑,道:“夫人,若是以前,怕是有些不忍心。不过自从有了你与孩儿,元始神兵对于我,反而可有可无。此剑若真是认我为主,便不会落于此地,况且此剑邪异,不合我心意。我们这便下山。”说着右手环在兰心肩头。
兰心只觉心中甜蜜,忍不住抱紧了怀中熟睡的孩子,侧头靠向了莫离肩膀。
两人仿佛偎依,慢慢走向了庭院大门。
林飞羽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眼中凸显血色剑影,忙又双眼闭合,待睁开后,双眼平静,自语道:“怪不得天缺老人邀请莫离入天山论道,此等心境,我不如他。”
无见叹道:“如此气度,不禁令人折服。”无妄点头称是。
无智亦点了点头,看向了林飞羽。
林飞羽看着地上的血剑,双手紧握,喃喃道:“我一心追求剑道极致,一身所学俱是生平领悟,可没半点取巧。一把为人所用的剑,也妄想控制于我。”背后的惊鸿剑颤动了两下,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