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峰回路转

接下来的日子是快乐而忙碌的。由于先前不敢浸谷种，怕浸了也是白浸。所以一直等到打到大鲤拐子那天才开始的。结果晚浸了二天。割麦子也就相应顺延二天。第二天爷俩依旧去下钓子。下午下钓，明早收获。结果依然很是让人满意。一圈下来之后，一共钓到了四条鲤拐子。比那天只少了一条！而且都是大鱼。躺在船舱里就像四个胖娃娃！见这次又是大丰收，李守成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冲着李广泽一个劲的秀他两颗大门牙！在回家的路上，李广泽又享受了一次超级时速。一路上小船劈波斩浪，迅捷无比！

二人到家之后，李王氏见了这么多鲤拐子，虽然已有思想准备。还是忍不住咯咯直笑——昨晚上两口子就在想，不知道今天能钓到多少，估摸着能有上次一半就心满意足了——没想到又是这么多！一阵欢喜过后，李守成要去卖鱼了。却磨磨蹭蹭的不肯走，只是拿眼看李王氏。李王氏却只是催他快走，李守成见不说不行了。这才冲着李王氏嘿嘿一笑道：“娃子他娘，这回又能卖上好多钱。咱是不是买点什么回来！”

连着两次大获丰收，李守成的胆气也壮了。开始想一些以前不敢想的东西了。以前每次经过王家肉铺时，都不敢稍加停留。怕停下来就走不动道！今时不同往日，这回总可以站在那油光铮亮的肉案前。选一块肉了吧。不料李王氏却是张口道：“香和罗汉豆还有，用不着买什么。”“啊——”李守成顿时变成了一张苦瓜脸。怎么有了钱还是这样啊！一斤上好的肥肉也不过二十个大钱，再说上次吃肉到现在，都已经整整半年了啊。更何况上次也能算是吃肉吗？每个人不过头发丝般的三条。今天这么好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了。李守成趁着李王氏不注意，连连冲李广泽眨眼。正面不行，咱就来个侧面迂回。娃子他娘最疼娃子了。娃子开口。那就是点在她的命脉上！

李广泽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在回来的路上。老爹就吃肉的话题，已经唠叨过五遍了。那种极其迫切的渴望，使他很是怀疑，如果门前有条猪经过，是不是都会扑上去啃下条猪腿！当然，当然，对于老爹的提议，他是举双手赞成的。这天天吃素可真是难受啊，人不学习要落后，人不吃肉就得瘦。而他呢，就是最喜欢吃肉的。

李广泽微微一笑道：“娘，今天打了这么多鱼，那就买块肉回来吧。让孩儿解解馋！也不用太多，够吃一顿就好。”李广泽也摸到了李王氏的性子，狮子大开口，那是肯定不行的。少说点或许还有希望。李守成听了赶紧附和道：“是啊是啊。今天又打到这么多鱼，都亏了娃子！咱就买点肉犒劳犒劳娃子吧。再说咱家上次吃肉都已经快半年了。这肠子早就淡出鸟来了。”李广泽吓了一跳。俗话说三月不知肉味。以前认为这样就是悲惨至极了！没想到自己家竟然还要惨，难以想象以前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李守成说完后，李王氏却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李守成。默默地看着，直到看得李守成都微微低下了头，李王氏这才轻轻一叹道：“难道吃肉就那么重要吗！”

李守成嘴唇嘟哝着，似乎想说些什么。李王氏却又继续道：“这几年来，你到了晚上沾床便倒。说不了三句话，就已是睡得人事不知！你可知道。你身边的人，却老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眼睁睁地等天亮吗！”李守成吃了一惊。颤着声道：“这是怎么说的——我，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

李王氏看着李广泽。无比内疚的的道：“你是怎么当爹的呀！娃子今年都已经十七了，十七了呀。早该成家立业了！咱李家可就这一根独苗啊！眼瞅着哪家又娶了媳妇。哪家又生了娃子。我这心里急啊！这日子又是过的飞快。翻过了今年，娃子可就十八了。年纪不等人啊。可光是急又有什么用！娶媳妇得有钱，可这钱又在哪呢！”

李王氏看着李广泽。声音都带着哽咽：“每当想到这里，我心里就像针扎似的。再看看现如今，湖里的船是越来越多。往后要吃口饭肯定还要难！今天是打了几条鱼。可湖里的事情谁能保证呢！要是哪一天打不到了呢！现在不攒钱。那往后还怎么办呢！”

李广泽的眼眶湿润了！这就是母爱。这就是伟大的母爱！这就是至高无上的母爱！这就是超越一切的母爱！世间的万物都会化为尘土。唯有母爱会永存人间！李守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娃子他娘说得对，娃子是心头的一块肉。给娃子成家。天经地义！咱不能花这个钱！李守成刚熄了吃肉的心思。却听到李王氏又道：“不过娃子想吃。那就买一点吧！”李守成赶紧点了点头。也对。再苦也不能苦了娃子！既然这样，那就少买一点。紧够着娃子吃。至于自己和娃子他娘嘛——能顺便尝一口也就行了！不料李王氏又接着道：“买上三指宽的一条。够娃子吃一顿的就行了。至于咱们嘛，不吃也能挺得住。”

李守成脸色一黯！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李广泽眉头一皱。绝不能这样！这和娘单独吃粥又有什么区别。正当李广泽想要说话时。李王氏又看了看李守成。幽幽地道：“再说这吃肉啊，也就是这么回事——吃过一回就老是惦记着。索性不吃倒也不惦记了！”李守成脸色更是黯然。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就想上路了。

李广泽赶紧叫住了老爹。李守成束手无策，他却是已经想出了办法。并且是皆大欢喜的好办法：“爹，你等一下再走。菩萨那天还说了些话，和咱家有关，你听一听吧。”李守成只是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连头都没回。有什么好听的，菩萨总不会还管咱家吃肉吧！再说了，你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别说是菩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李广泽见老爹都懒得听了。赶紧大声道：“那一夜菩萨还说，汝一家皆善，余甚慰之。故告之尔等，五年之内，必有万贯。”话音才落地，李守成就像中了定身法。猛然就站住不动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李广泽。难道老李家的祖坟冒青烟了——竟然会有这等好事！就那笑面虎，为了捞钱都把人往死里逼。十几年下来，只怕也没有一千贯吧。可现在呢，竟然是一万贯。李守成只觉得浑身燥热无比。也顾不上别的了，把麻袋往地上一摔。已是一把抓住了李广泽。那双划桨的手。此刻犹如两把大铁钳：“娃子，你没听错吧！菩萨真是这么说的吗！”

李广泽疼得直龇牙。吸着冷气道：“千真万确。要不是刚才娘在愁钱的事。我都差点忘了……”李广泽一面说一面使劲甩着肩膀！老爹，这不是大鲤拐子，这是肩膀啊。拜托你轻点好不好！至于菩萨是不是说过这些话。有这么重要吗——只要有我在，又有什么事不能行呢。李守成可顾不上这些。听清了之后，猛地放开李广泽。自己把两手拍了一下。又笑了一下。两眼直直地道：“噫。好了。咱家有钱了！”

这可把李广泽吓了一跳。是不是说的数目太骇人，老爹欢喜过头。学那范进中举了……李广泽连忙抓住李守成猛晃：“爹，爹，你没事吧！”还好。才摇了几下李守成就不耐烦地道：“你晃我干嘛！我正高兴着呢。”李广泽顿时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老爹没事！李广泽这才把心又重新放了回去：“哦，没事啊，好，好，没事就好。那你继续吧。”李广泽放开了李守成，又赶紧看看李王氏的反应。还好，比老爹要强多了。不然怎么是娘当家呢，听了这么惊人的信息，竟然神色异常地平静。只有那泪水似黄河泛滥般汹涌不绝！原来又是化激动为泪水啊。李广泽赶紧找了手巾替李王氏拭泪，只是没有多大作用。一条手巾转眼已是湿透了。

而李王氏呢，这会已是痴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在做梦。只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回响。必有万贯！必有万贯……在李广泽替她拭了又拭，拭了又拭。直到汗巾都拧干七八回了！李王氏这才慢慢回了魂。看了看李广泽，又看了看李守成，迷茫的眼神似乎想确认什么。渐渐地，眼神清明了。忽然之间，却又一把抓住了李广泽，一把抓住了李守成，拖着两人拼命往屋里跑。李守成猝不及防之下，好悬没摔一跤。心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呀？李广泽却是明白，估计又要拜菩萨了。

果不其然，刚一进屋。李王氏就找出所有的香火，插进充做香炉的大碗。也不讲什么先左后右的顺序了，也不讲什么一次只能三炷香的规矩了。凡是能冒烟的，全都点了。顿时，小小的屋里香烟缭绕。像是着了火。李王氏这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深深地拜了三拜。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多谢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多谢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等到李王氏拜完后。李守成也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要拜，要拜，要好好地拜一拜。李王氏才起身，李守成已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话都来不及说，先是磕起了头。“砰，砰，砰，砰，砰……”一气也不知磕了多少。瞧那架势似乎要把地面磕出一个窟窿！正应了那一句话，磕头如捣蒜。等到他感觉差不多了。这才道：“多谢菩萨，多谢菩萨。”李守成起身后，那脑门红的就像猴子屁股。可他却毫不在乎，只是咧开嘴一个劲笑。李广泽心想，咱也别站着了。真要说起来看似自己的机缘还最大呢！李广泽整了整衣袖。推金山倒玉堆的拜了下去：“多谢菩萨点化之恩！弟子愚钝。今后还望菩萨不吝教诲！”

呵呵，说上几句拜年话，往后再要用到菩萨也好有个由头。等到三人行礼完毕，不待李守成开口。李王氏已经下达了最高指示：“既然是这样，那还等什么。咱也不必再委屈自个了！今天啊，你好好地割些肉回来。咱也吃他个痛快！”李守成高兴得都摸不到北了，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这一天了！李守成这一激动。也不正经回话了。直接就扯开了戏文：“锵里锵里个锵里锵。末将遵命！”说完还有模有样地冲李王氏行了个礼。然后又冲着李广泽嚷道：“娃子，你在家里把钓子都收拾好。等爹回来，咱爷俩再去湖上耍上一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