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有惊无险的一个夜晚,糖糖大胆的举动竟然就这样让他们从敌人的眼皮底下逃了出来。如果那个推开门的家伙知道就这样错过了一个除掉老大的老大的机会,他一定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那间厕所的门上。
那个吻之后,糖糖和魏东升就再也没有交谈过,但是魏东升脸上洋溢着的幸福却让糖糖不禁汗毛竖立,她无法想象有一天当他知道自己是卧底的时候又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但是她肯定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她一定是面无表情,因为死人是不需要有任何表情的。
也许是在怀念那棵树,也许是在怀念那棵树下阴影的味道,糖糖和魏东升分开之后回到了那间小院子里。
影随风动,大半夜的,看起来颇有些鬼哭狼嚎的意味,然后糖糖就在那棵树下,放声大哭起来。
因为她又看见了。
在魏东升忘情的亲吻着她的时候,当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盏脏兮兮的照明灯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始终浮现的,都是一个人的脸。
那张脸如此的熟悉,他完整的镌刻在了她生命中的每一页,不管她是否能够每时每刻都见到这张脸的主人,可是他却是分分秒秒都在和她一起度过。
那个人就是楚南望。
风中有晚秋清冷凛冽的味道,能嗅到冬天迈着步子款款而来,在这个南方的边陲小镇里,糖糖知道自己看不到雪花,心中冰冻着的那一块也被思念缓缓化开,有一些不想再记起的往事,就那样随着解冻的河流飘荡到了她的面前。
在她痛哭着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有一双晶亮的眼睛也同样在关切的看着她,直到那个人缓缓的靠近,她才惊恐的回过头来。
“你哭成这样不要冷不防回头好不好,很吓人的。”榔头的眼睛在夜空下闪烁着和天上繁星同样的光芒,他的脸也如遥远的荒凉星球一样冷漠寂寥。
“你干什么跟踪我?”糖糖吓了个半死,有没有搞错,她好好的哭她的,背后不防冒出一张脸来,到底是谁吓人?
“你离魏先生远一点。”榔头叼了个草叶,一屁股坐在树下。他穿着洗的发白的灰色T恤和旧旧的牛仔裤,随意的靠坐在树边,面容姣好,双腿修长,好像平面模特一样。
“你?”糖糖脸一红,难道说他看到了?
“你知道我刚才去什么地方了吗?”
糖糖愣了,然后就颓在那里,她在榔头的面前彻底败了,这样的思维转换方式她用她地球人的智商已经无法跟得上了。
糖糖不需要说什么,因为榔头已经自顾自的说上了。
糖糖越听越是杏眼圆睁,她很不知道这番话到底算不算是自首告白。
“我去见了一个女人。”榔头咬着草叶口齿有些含混不清,他的脸色潮红,糖糖隐约嗅出他身上的酒味。
“那个女人为了点毒品就乱说话,妨碍到了魏先生,所以……”
“你杀了她?”糖糖说出来半天才发觉自己的口气好像有些太大惊小怪了,她可是佣兵头子,对榔头这话的正确反应应该就像听到榔头走路踩死个蟑螂一样不以为然。
“她不是喜欢毒品么?我让她享受个够。”榔头笑了笑,但是眼神里却是柔软的悲伤的,和那天蹲在车顶上扛着火箭炮时的微笑截然不同。
“你想没想过你做这么多事……”糖糖没有再说话,她没有时间说话,她需要做的就是用尽她全部的脑细胞在之后就要到来的那场风暴中,保韩墨的周全,无论吹来的是细雨微风还是完美风暴,她都不能让韩墨的身上溅上哪怕一滴水。
榔头就那样安静的坐在树边,表情祥和的像是个吃饱了的小孩子,他为了魏东升可以做任何事,上到杀人下到倒垃圾,他的道德底线,就是魏东升的需要。
所以他才可以在杀了一个人之后如此的平静。
“你说让我离魏先生远一点,是警告我吗?”难道说韩墨已经看出了自己的企图?
如果是死在韩墨的手里,这幕戏就太荒诞了。
“是劝诫。”榔头将嘴里的草叶吐出来,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离开之前还丢了一句,“传说……”他指着那间没有一丝亮光的老屋,随着手指的转动又指向那棵在黑暗中有些面目狰狞的大树,最后落在了糖糖的身上,“闹鬼。”
糖糖愣在原地,直到韩墨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这才觉得阴风阵阵,这种人如果不是自己的儿时玩伴,她真想现在假公济私的给他一枪。
好好的一个怀旧的地方就这样轻松的变成的鬼片拍摄现场,如果不是糖糖从小就认识韩墨见识过他的爸爸妈妈,她会很怀疑这个东西是从哪个星球掉到地球来的。
糖糖裹了裹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初时脚步还挺从容,但是在木门传出吱嘎一声响之后,她就没命的夺路狂奔起来。
糖糖很晚才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路上堵车,糖糖气的半死,大半夜的竟然堵车,这不是老天爷在故意难为她是什么?
好在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男人,大大的啤酒肚,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好像是离糖糖刚去的老宅不远的地方出了人命,那边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所以导致这边的交通一度瘫痪。
出了人命?不会是刚才韩墨说的那档子事吧,糖糖本能的缩了缩脖子,好像那个人是因自己而死一样的心虚。
看来救出韩墨之后一定要尽快把他送回到意大利去,早一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虽然他爸爸干的也不是正当生意,不过韩夫人却是个善良的女子,应该会把韩墨照顾的很好的。
糖糖皱了皱眉头,觉得眉心开始一跳一跳的疼了起来。她是一个警察,她来的目的是为了一举挖出这个犯罪集团,可是现在她却为了要把一个杀人犯偷出去而绞尽脑汁。
好在魏东升也确实是把榔头当儿子一样看,糖糖相信在一切可查的犯罪记录中,魏东升一定会把榔头摘除的干干净净。
大半夜糖糖才回到住的地方,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将自己麻袋一样丢在床上沉沉睡去。
可是整整一个晚上,糖糖都在做关于那个吻的梦,她不停的辗转在楚南望和魏东升之间,那个吻被无数次的重复放大,任何一个细节都那样清晰可见。
早上糖糖起来的时候眼睛浮肿头发凌乱,她起身眯着眼看窗外刺眼的阳光,忽然觉得人生是这么的讽刺。
她原以为经过这次的这个任务之后,她就可以把楚南望彻底的忘掉,然后开始新的人生,可是现在看来,非但没有把楚南望忘掉,好像还记得更深了,而且更麻烦的是,连魏东升都被牵扯了进来。
看来要尽快结束任务才行。糖糖已经掌握了魏东升在海外的势力范围,一旦掌握了集团内部的资料就可以向联络人汇报,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糖糖没精打采的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脸,牙膏的泡沫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圣诞老人,可是有这么没有喜感的圣诞老人么?
刷牙刷到一半,糖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嘟囔着,有些含混不清的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