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迈着脚步,一步步地靠近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侧面。
柳眉微蹙,似隐忍着什么,终用微微发抖的手拎起茶壶。茶壶摇晃着,她的踌躇不安失措无助瞬间尽表面容。终于在茶水落下之时,“砰!”一声,茶壶铿锵地倒在一边。回神时才发觉他满面冰霜地抓紧自己的手,重力一扯,她跌坐在他身边,狼狈不堪。
“疼……”
若心忍不住低哀了一声。
季承煜却没有动容,甚至不看她一眼,只用一种申讨狠戾的眼神看紧闵博伦,一字一句从闭关的唇齿间冷硬地迸出:“给我一个解释。”
闵博伦大惊失色,圆眸道:“什么解释?”
“我的皇子妃在你这里,你不该给我什么解释吗?”
纵使这样低哑,纵使几不可闻,每一寸话语却宛若判刑决绝的最后一句话,冷酷无情。
若心吃痛地被他握着,想要挣扎,却被他收紧力量。她看到了季承煜眸中的火红,是不容忽视的嗜血。
“哎。”闵博伦叹了一声,闭眸喘着气,好久好久才睁开双眼,看着他:“闵某也不知道您的皇子妃不在宫中,毕竟殿下您封锁所有消息。前几日才找到伤痕累累的她,而且……”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若心,最终妥协地摇头:“或许,由她告诉您吧。您们好好谈谈。”
季承煜的手紧了紧,看着闵博伦的表情,轮廓微松懈几分。却始终没有看身边的女子一眼……
白雪皓皓。
午夜梦回魂牵梦魂的那道身影如今确确实实地站在眼前,身上那雪白的棉袄裹着纤瘦的躯体,深红的围巾随风扬起,几片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肩上……
那道香影淡迫不惊地站着,恍如仙鹤伫立在一片深秋美景中……
曾经燃烧揪心的痛乍然淡化,徒留心房纵横交错的不解愤怒与惊喜陡然搀和。
季承煜看着她,想着过去****夜夜苦涩思愁的总总,眼眶迅速地泛红了起来。那拳头一握,他愤恨地走上前,狠狠地圈着她的腰!
若心一愣,身子蓦然倒在他怀里,只听到他从齿关狠戾迸出那低哑愤怒的嗓音:“知道我的心情吗?知道我这一个月来的心情吗?”
“如果了解,哪怕只有几分,就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她的身子猛颤了起来,为周遭的冷,也为他滚烫得吓人的温度。
圈在腰间的手是这样紧,几乎不留一丝空隙,是那种荒凉枯寂的心再次迎接轮回的曙光,是那种失而复得痛苦落泪的惊喜与震鄂,当是一场圣洁得不同亵渎的一刻。只有她,和他。冰冷炽热交接,此刻已分不清手上的泪珠是谁的,哀伤是谁的,痛苦又是谁的……
若心的眼睫垂了下来,排下一道阴影,久久久久,才拉开他的手道:“不如……”
“我们到此为止吧。”
她转身,清眸落入他的瞳孔,那一刹那双目交汇,直到烟硝味儿蔓延在空气中,是从未有过的味道。疼痛的味道。
季承煜瞳孔缩了一圈,沉着冷静地看着她,似要在那一刻将她的容颜刻入脑海。直到她不安地眨了眨眸,他终于微启唇线,问:“这是你见面后想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承煜……”
“你不会说谎。”他蓦然将食指按在她的红唇上,制止她接下来欲噼里啪啦出口的话。她静了,泪泉疼痛地泛酸起来,然后那冰凉的液体哗然落下……
“为什么哭?”他疼惜地把她的轮廓放在掌心,知道她怕寒,向来怕寒,刚才居然还在一片冬梅里穿梭。没有他的地方,她总是任性,总是让人放不下心。
若心没有说话,只是咬着牙任由一串又一串泪水簌簌而下。
她摇着头,开始好努力地否认,张唇抖音道:“知道吗?我累了,我真的好累。呆在皇子殿下的身边真的好累!”
他抿着嘴,唇线岑冷地蹿成一条直线……
“若心以为跟着皇子殿下,有你为我遮风挡雨,摊在前边的自然是一条康庄大道,有的只是无止尽的舒适和幸福。可不是的,殿下,不是的……”她咬着唇,收起泪水倔强地看着他道:“若心说过,若心不是圣人。或许对恩琪我可以做最大的让步,或许可以放弃她,但我真的累了,不想再过这样看不到未来的生活……”
季承煜仍然岑冷地看着她,仿佛她的话对他没有一丝影响。
她突然就哑然了,泪水凄楚地挂在眼角,久久不能掉下。
“说够了吗?”
她愣然地看着他。
“岚儿,知道吗?你的谎话很差劲,很差劲,你开口的第一句话已经让人无法信服。”
“我为什么要说谎?”若心忍着不被“岚儿”两个字影响思绪的冲动,推开他,仍然坚持己见地望着他,似要证明自己的坚决,和话语中一字一句的真确性。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你为什么要说谎?嗯?”
他抚着她的发丝,隐忍着愤怒,动作是一片温柔。
“季承煜!我不想再回到你身边了,不想不想不想!”
“理由!”他咬牙切齿地揽着她的腰,把她贴向自己火热的胸膛,狠狠地摁住。不想再玩猜谜游戏,好不容易才遇见,好不容易才减轻几分痛苦。不想再浪费与她分开的一分一秒!
“闵思颖是我妹妹,我妹妹,我的亲生妹妹!”
她突然崩溃地哭了起来,趁季承煜微愣之时将他推开,转过身用把脸埋入掌中无助地大哭了起来。
季承煜是震鄂的,难怪二人如此相像,难怪五官上是七分相似,难怪身形发质连最基本的外形面貌都如此相像。
只是惊讶限于一瞬,他看着那背过去哭着抖着的双肩,叹气地从后头珍惜地搂着她,吻着她的耳,轻怜呢唤着:“所以呢?她是你妹妹,所以呢?”
若心泪水一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圆眸瞪目道:“所以呢?所以她在得到你的爱的时候,若心夺走了属于她的所有。所以在她为情自杀时若心是罪魁祸首。承煜,她是我的孪生妹妹,和我有同样的感受直觉。难怪她自杀的时候,我心如此痛,如此痛!”
“你不是罪人,我们都不是……”
季承煜无奈地抚着她的发,吻着她的额头,轻怜地抚慰道。
是妹妹又如何?经历了生死若这等小事可以阻止他夺回妻子,那他这个天下第一天子的称号是虚有的么?
若心淡漠地推开他,摇了摇头:“我不能,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