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勾魂地笑着,直直地看入她的双眸。故意忽略了她眸中此刻的冰冷与无情,他继续柔笑,问:“我吵醒你了?”
若心继续不说话,眼中的幽迷残酷缓缓而现。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手却仍然紧抱着她,没有一刻的松懈……
“不可能!”邵风岑冷的嘴角动了动,冷静地坐了下来,却仍然感觉到四周的冷。明明暖气开得极大,明明身上的衬衫足以御寒。
“若心是闵博伦救下来的,若他当初就想置她们母女于死地,又为何要把她救起?”
男人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盯着这个Linus总裁。却也是那一眼,邵风读懂了他的意思,他没有说谎……周易叹了口气,走到邵风身边,幽幽道:“别忘了,谁也不知道若小姐是怎么逃出来的……”
“当然是闵博伦!若心不是说了吗?”
周易无奈地一笑,“你都说了,是若小姐说的,事实是不是如此,只有她自己知道。”
邵风瞳孔骤然缩了一圈,不确定地看着自己的助理,奋力地想读懂他冷硬神情上的讯息……
“你到底想说什么?”出口的嗓音开始微颤,像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残叶。
“皇子殿下初去接若小姐回来时,她是极其反抗的,说闵思颖是其妹而不愿妥协。您想,以若小姐的性格,会这样胆小怕事?以她那股倔强,要是不要做的事儿,就铁定不会做。可回到宫中没几天就态度翻转,和皇子殿下一如既往,这不和她的性格不符吗?”
邵风仍然紧紧地看着他,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周易转身,看着已簌簌而下的雪,笑着摇摇头道:“若心是闵博伦的人。”
邵风倏地站了起来,神情仍然紧绷着,就听到周易再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皇子殿下怕是早知道了……”
季承煜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在这一刻,她的眸,她的鼻,她的唇,他想在一刻里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视线已缓缓失焦,继而变得模糊。
一股火在身上熊熊地燃烧着……
低头,准确地看到那一把短刀不偏不倚地插在自己腹部间,火红骇人的鲜血汩汩而出……他的手开始颤了起来,性感的双瓣如今在巨大的痛楚下徒留惨白。
而怀中的那个女子仍然倔强地看着他,他看不清她眼中的那抹隔离之色,曾经澄澈得不含杂质的瞳孔如今正无情地看着他已然变色的俊容。
若心没有说话,手里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也染湿了她的……
“我……的皇子……妃……”
季承煜勉强地勾着唇,在鲜血洗礼的疼痛下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唇齿间颤着,视线落在她刚刚握刀插入他身子的那只手,也染着血,是他堂堂一国殿下季承煜的血。
“你可……真……狠心……”
最后三个字由唇齿中加重力量地迸出,一字一句如此清晰。
季承煜的手一松,她即刻滑了下来,脚步平稳得吓人。因失血过多而无力地倒地,见她要离开的脚步,突然却突然轻缓地唤道:“岚……儿……”
那离去的背影僵了僵,却始终没有回头。脚下的步伐飞了起来,她一手扭紧心口,开始疯狂地奔了起来,奔向黑暗中的那个点。毕生都不曾有过这么多的力量,在风中飞翔,在雪中坠落。断翼的精灵归宿在哪?她不知道。
不远此起彼伏的尖叫划破了夜空。
他那至高无上的称呼被人重复唤着,带着恐慌惊秫惧怕……
邵风的神色在冷静下来后缓了不少,突然脑袋一机灵,抓起手机拨下了一连串号码。响了好久依然是落寞的嘟嘟声,他眉宇一蹙,抓起大衣就要奔出门。
周易的铃声却适时地响起,见他对着手机说了好几句,神色也全然变了。
挂了电话,只能不可置信地看着邵风,喃喃道:“殿下遇害了……”
太阳由地平线升起,难得的一个暖冬。
皇宫里是一片死寂。很干净,很惬意,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谁都知道,皇子殿下出差到美国去了,带着皇子妃一起……二人双栖双宿,美其言是为国家奔命劳碌,侍内官们可不这么认为。抿嘴偷笑地交头接耳道,咱是有闲日子过上一会儿了,主子度蜜月,咱也放暑假!
小公主早晨起来就上了英语课,后来进了舞蹈室,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若恩琪不乐意了,这公主当得这么累,嘟着嘴不满地问:“妈妈在哪里呀?怎么吃午饭都没看到她?”
董佳微笑,抚着她的发,再恶作剧地捏了她的粉颊一把,“你不知道吗?爸爸妈妈度蜜月去了!”
“什么是度蜜月?”她那大眼睁得特别明亮!
“度蜜月就是……俩个人去旅游,然后会抱在一起,会很开心很开心。”
“真的?那爸爸也不在咯?”
董佳点点头,拿起围巾为她围上,紧了紧道:“嗯!小恩子这几天就好好跟着宫女姐姐,晚上皇后娘娘让您过去和她一块儿睡。”
若恩琪算是明白了,被董佳牵着走向麒麟苑的回廊,在转角处时却突然皱起了眉头,很不乐意地问:“爸爸会不会欺负妈妈呀?”
所有人愣了一下,一致开声道:“不会!”
小公主抬头,看着那猛烈地晒痛眼的阳光,眯了眯眼,骄傲地嘟嘴道:“最好!”
破烂的小阁楼!
昏暗的光穿窗而入。今天的阳光特别猛,却暖不了冻了的心。窗前是一片白雪皓皓的世界,圣洁得无法亵渎,那只手缓慢地伸出,想碰触,眼瞳却骤然一缩,不知什么时候底下浮起了那道触目惊心的血水,然后排山倒海地往窗边袭来……
就要碰到胸口了,在她眼中薄烟似的微痛撩起酸涩的苦楚。
血,眼里看到的都是血,甚至那阵血腥味可怕地抓紧嗅觉……
胃猛然一阵翻滚,她疾速地冲进了浴室,蹲在马桶边大口大口地呕了起来,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全然吐出。
手抖,心也抖……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马桶的冲水声直冲耳膜,她才颤抖地抚着唇,恍觉自己对着镜子究竟有多长多长的时间。好苍白的面孔,长发趴趴地落在肩头,控诉着心的无力。
若心想笑,想对自己说加油,才发觉再挤不出哪怕一个像样的音节。镜子里的面孔居然是湿的,什么时候湿的?她怎么不知道。
房里的铃声一遍遍地响着。
她踏出卧室,拎起手机,却是一窜陌生的号码让原有的坚强都炸得粉碎。右手一甩,像碰到烫手芋一样地把它扔到了床底。电池咚咚咚地掉了出来,粉身碎骨。四个字,如同手机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