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选择了,皇子妃。”
闵博伦坐了下来,四周都有东源手下守着,他轻举起茶杯,讥诮地看着她眼中的苍凉。
若心颤抖地看着那男人,宛若隔着一片人海茫茫,任由泪水浸湿了眸,痛了心,伤了身,徒留……殇。不如她的颤栗惧怕,隔岸的他仍然冷静不凡,眼里温然迫色地稍放低视线,对着她的。
她胸臆酸涩难当,苦楚荒芜。他不知道吗?他凭什么这么冷静?凭什么?
愤怒痛苦,相比于他的冷静沉稳,纵使失色却两道眸光都如此炽热,宛若在半空中胶结成情丝一线。
前生吗?
季承煜突然相信了,她说的前世今生。
千年以前遇过了吧,所以才放不开,为她守一世长情,为她守一座空城。
他看着她的双瓣,苍白得不如往常的潋滟光泽,眸里的暗泽微恙,许久才缓缓启唇道:“来吧。要么一人生存,要么共同死亡。小恩子总不能二者都没了。再拖下去谁都救不了,皇子妃,这句话是你告诉我的。”
短枪为什么越握越寒,以致自己挣扎地想寻回那熟悉的温度。然而她知道找不到了,那个温度只在他怀里,如今他在对岸,与自己相隔的却不是几步之遥,而是再触不及的千山万水,让人悲心憾然的生死距离。
若心记得,当初她在那通电话里如何跟他说的。
承煜,岚儿是真的爱你……
选公主吧,我不算什么,我谁都不是……
迂回哀婉的回忆此刻如藤蔓般骤然紧揪着心胸。
当时以为最痛的是自己,原来最痛最残忍的是做决定的那个,因为他没有选择没有资格,注定了背着一身的孤寂,续未了的情缘,谱一世的相思……季承煜那时候的心该有多痛,她已然不能想象。
结束吧!
若心执起枪,枪口却居然抖着,不断不断地抖着……
找不到焦距,找不到距离,一个擦枪走火马上要了他的命。
“停手!你给我停手!”
“砰呛……”闵博伦手上的茶杯应声而落,看着门口闯入那竭斯底里的女人,剧烈的惧意染着她的眸子……
他愤恨地站了起来,这个时候来搅乱,是自己太仁慈了吗?
“爸爸!”闵思颖脚下已磨出了血,在地上拖着长长的血痕,摇头哭着看着自己的父亲问:“为什么?你是我最爱的爸爸,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若心的枪顺势落了下来,颤抖地落到身后。没有人看到她眼中震惊的泪光,没有人看到她背后的双手发抖得近乎落下的程度……
“住口!”闵博伦气得差点没直接用枪毙了她,下手接收到他眼神的示意,直接将闵家大小姐给架了起来,在角落处不伤害她却也不让她动弹半分。
“爸爸!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是的!”
“别让我失望行不!爸爸!”
连续几声爸爸让他气得青了肠子,耐性已然消磨殆尽,转身不想再看自己的女儿,狠狠道:“开枪!”
季承煜仍然是一瞬不瞬地看紧她。那个表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若心第一次见他然后失控地着迷时就为这样一个眼神,他总是如此专注地看着你,天地间唯你一个。后来她懂了,不是所有人独一无二,就天地间唯岚儿一个而已。
嘴角缓缓地动着,手也拿起了枪,莫名地没有再抖了……
季承煜看着她的沉着冷静,笑了,轻声提醒道:“不对。枪把要握紧,扣下扳机力道不可过大。枪口位置偏了,往左移动两分。”
她的手缓缓地顺着他的话移动着……
冰冷的泪水滑下那冰皎月华般的面容,季承煜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了。尽管阅人无数这一刻却读不懂她的笑容。
直到枪口对准自己的心口位置,枪的尾端确实也对准她的。仿佛这样两颗心就毫无缝隙地连在一起,那些过往的曾经在被风吹起之时落地粉碎。
寒风起,落叶没。
痴情泪水飘,前世今生殇。
“对了。开枪吧。”宠溺深情尽在他最后眷恋的眼神里。若心再无犹豫地扣下扳机,那些声音她都听不到了,血珠怦然炸开,浇湿了一地……
手上是血淋淋的,视线模糊了,她再看不到所有……
向阳的双眸一瞬瞪得极大,挣扎中的闵思颖也震鄂地停止了动作……
闵博伦“咻”一声从椅子上蹦起来,愤怒的火浸染了那双天地不容的眸子!
季承煜低头,见那一滩血染红了胸膛,可是疼痛那么小,小得近乎毫无杀伤力。确定了前几秒的子弹如是与自己擦肩而过。他骤然望向前方,那飘然倒下的身影,宛若丢了生命的躯壳,在看他的最后一眼时带着道不尽的温柔不舍缱绻……
她笑了,胸膛一处开满了血花,妖娆得找不到除红以外的颜色……
“若心……”
季承煜震鄂地杵在原地,几乎消化了好一世纪才奔了过去,在接过她轻飘得无力的身子,那冰冷的温度让他的心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双眼染上了剧痛的泪水,想说话,却找不到一点发声的力量。
“妈的!”
“你怎么做的?”闵博伦怒气冲冲地奔了上去,手下举起枪,支支吾吾道:“会长……枪改造了。九成功力反弹,原攻击力仅剩一分。”
闵博伦表情转瞬变得震鄂,自己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女子做了这么多的功夫。如此短的时间,究竟是什么时候,她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干了那么多?转身,胸膛却对上了一把枪。如此冷,如此寒。他眯了眯瞳孔,几乎不屑地问:“怎么?想为你的皇子妃报仇吗?可情势对你不利啊,怎么办?”
季承煜冷冷地看紧他,一手搂着已然昏迷的若心,豹子般的眸子腾升一股从未有过的悲愤与恨意,仿佛是一种毁天灭地的前兆!那另一只手此刻稳稳地握着黑色枪把,辗转移到闵博伦的前额,倘若轻扣扳机,下一秒子弹就会穿颅而过。
向阳也突然冷哼一声,转身眼神一示意,营里的大半士兵已倒戈地举起枪,纷纷指向闵博伦。
“妈的!干什么!谁给你们的豹子胆?”
半派东源倒戈反叛,枪头指着东源首脑,另半派也不甘示弱地举枪,在皇子殿下与向阳身后对准二人的背脊。一时剑拔弩张,情势没有一刻的放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此真实地在雪中放映着,闵博伦差点没气得吐血地看着那些人。
明明只有十名士兵,什么时候整百名东源手下都归季承煜了?
若心蹙眉在吵杂中半睡半醒,疼痛地再说不出半句话,只能泪眼朦胧地躺在季承煜怀里。从他的角度,看到了他刚毅的下巴线条,想唤他的名字却没有半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