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周皇后不由分说,拖了我就走。
没办法,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能豁出去了。
聂祈寒,我不是故意要坏你的事,事到如今,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古代的温泉池子倒也设计巧妙,因着地势,隔成一间间房子。
淡月朦胧,暗香浮动。
氲氤的雾气在宽敞的房间里弥漫开来,重重的帘慕密密地遮住了烛光,一个个隐隐绰绰的身影投映在雪白的纱帐上,引起无数的暇思。
八个宫女分站在池子的四周,目不斜视,仿佛心无旁骛。
我轻叹,只能抛开一切,任她们七手八脚替我轻解罗裳,只着一件紫色的肚兜,缓缓地踏入袅袅白雾之中。
身后,吸气轻叹之声此起彼伏,我却只当没有听到,专心地没入池中,自在悠游地戏起水来。
即来之,则安之。
八个人侍候我一个,这种国宾级的待遇,一辈子也恐怕再难重现了,不好好享受一下,怎对得起我自己?
哗啦一声轻响,一双纤白的柔胰自池底伸出,我破水而出,乌黑的秀发飘散在水面,荡漾开来,似一匹最好的绸缎。
我紧闭着双眸,神色慵懒地浮在温暖的水面上,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谥。
估计这种平静,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吧?
“羽儿,可以回去了。”果然,周皇后挑帘而入,站在池边,居高临下望着我,眼中波光流动。
“呀,羽儿一时贪玩,竟让娘娘等候,真是该死!”我假装惶恐。
“有什么关系?”周皇后弯腰,神情紧张地朝我递出手:“来,牵着哀家的手。”
我面上带着羞涩的微笑,缓缓地伸手,握住那双略带颤抖的雪白的柔荑,慢慢地步出了水面……
我牵着周皇后的手,略带局促地缓缓踏出水面。
“来,快上来。”周皇后紧紧地握住我,纤手凉如秋水。
秋月等四个宫女手持着雪白的绵缎跟在身后,我一上岸,立刻展开绸缎,围成了一道屏障,将我与周皇后围在了中间,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我迟疑片刻,缓缓伸手解开抹胸的带子,最后一件贴身的衣物滑落,雪白的身体在周皇后的面前展露无疑。
“来,小心着凉了。”周皇后颤着嗓子,左手拿着一件粉色的抹胸,右边手递过来一块干爽的白绵布。
我心中疑惑不定,不知她到底确定了还是否定了我的身份?面上却只能装成羞涩,接过绵布胡乱抹干了身体,匆匆穿上衣物。
“平南这孩子心思倒挺细腻的,这梨花膏我用着怪可惜的,不如转送给你吧。”周皇后神色温柔,从黄绸软榻上取了织工精绣的精美服饰,轻轻披到我的肩上,细心系上丝带,一边把那只紫檀木盒子放到我的手上。
“谢娘娘赏赐。”我低头谢恩。
“你试试吧,闻着挺香。”周皇后兴致勃勃。
我心中咯噔一响,暗道要糟!
她这样,是不是暗示要把平南和羽衣送做堆?
推却不过,只得挑了一点抹在颊上,细细抹匀。
清凉丝滑的熟悉感觉迅速在脸上扩散,直透到皮肤里,凉到心底。
“到底年轻,瞧这皮肤,泡过之后粉粉嫩嫩,吹弹得破,说是仙人之姿绝不为过。啧啧!谁要是娶了你,那可真是艳福不浅呢……”周皇后啧啧赞叹,笑得合不拢嘴。
艳不艳福咱们另说,我究竟是不是那该死永福公主,你倒是露出点口风给我,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我心中焦躁,嘴里只能敷衍:“娘娘休得取笑……羽儿哪敢当这仙人二字?”
而且,这只穿着中衣说话,感觉真的怪异呢!
这周皇后却似未觉,拣了早备好的衣物,一件件侍候我穿上,又牵了我到软榻上坐定,拾起了干净的绵帕,亲自替我擦拭着湿漉漉的黑发。
“娘娘,我自己来。”我骇了一跳,急忙推辞。
“孩子,我来吧……”周皇后颇为坚持。
铜镜里,映出一双浸着慈爱的,略略湿润的眼睛。
我忽地明白过来,身体一阵阵冰冷。
永福公主竟然是无敌?
为什么?为什么聂祈寒要给我和所有的人制造错觉,让大家以为羽衣才是真正的公主?
他处心积虑地把羽衣变成公主,究竟有什么阴谋?
“这头发,又黑又软真漂亮呢……”周皇后爱不释手,十指在我的发间穿梭,眼中有泪倏然滑落,滴进发间。她急忙垂头,胡乱捡了一枝簪子插在我的发间。
我被事实的真相惊得目瞪口呆,象被人点了穴道,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一动不动地呆坐着,任凭她的摆布。
“好了,站起来给哀家瞧瞧?”周皇后终于拉我起来,双双站到铜镜前。
铜镜里,映出一双有八分相似的红颜。
两双酷似的美眸里,一个激动,一个狐疑。
她,会是我这个身体的亲娘吗?
“羽儿……”周皇后紧紧地拥我入怀。
“娘娘?”我不习惯她如此激动的拥抱,略略不自在地挣扎。
印象中,我是在奶奶的抚养下长大,不论现代还是古代,妈妈一词对我来说,都十分的陌生。
“咳。”察觉到我的不自在,周皇后轻咳一声,掩饰住内心的情绪:“哀家越看越喜欢,真希望可以拥有一个象羽儿这么既美貌又有才情的女儿呢!”
我心虚地笑,姿色或许还有几分,可是才情就……
见我不说话,她微微一笑:“好了,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回到静怡轩,小翠却支持不住,伏在桌上睡了,长长的睫毛上还凝着一颗泪水。
真是个没心机的孩子,发生再大的事,也还是倒头就睡呢!
我轻叹,拖了条薄毯替她盖上。
聂祈寒,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我一丝也摸不透呢?
想上演女版的狸猫换太子?
换掉一个公主,对龙御王朝究竟有多少影响我不得而知。
可不说十几年所冒的风险,花费的精力,单说这十几年的辛苦抚养,精心策划,若只为这样的结局,于他来说,是不是太得不偿失了一点?
而我,究竟要不要认周皇后这个娘亲呢?
如果认,要如何认,才能不连累羽衣,同时还能应付聂祈寒呢?
如果不认,我能否做到将身体与灵魂,完全分割开来呢?
嚓喳一声轻响,枯枝断裂的声音隐隐传来。
“是无情吗?”我此时心神不定,已乱了方寸,脱口而出。
“抱歉,我不是你等的人。”熟悉的笑声,嘲讽地传入耳中。
我尚不及惊愕,眼前一花,一条黑影已掠到身前。
不是别人,竟是去而复返的沈平南。
“世子爷,你深夜至此,意欲何为?”我定了定神,强装镇定地望向他。
“聂小姐。”平南定定地望着我,嘴角微扬,挂一抹嘲弄的微笑:“我该称呼你为无忧,还是无敌?”
“请恕羽衣愚昧,听不懂世子爷的话?”我退后一步,将身体藏在暗影里,避开他灼人的视线。
“别装了,再装就不象了。”平南踏前一步,大掌扶上我的肩,高大的身材散发着迫人的气势。
“你我二人孤男寡女,深宵独处,恐有不便,还望世子爷放尊重些。”我沉下脸,拂开他的手,冷冷地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