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吃的?”腹中传来咕哝一声响。真是可笑,不论多痛苦,肚子还会饿,时间也照样流逝,不是吗?
“没有,有也不给你。”无情冷声道。
反正是不能睡了,我索性坐起来,打算去找点吃的,填我的五脏庙:“算了,我自己去。”
许是起来得太急,身子晃了一下,伸臂撑着床沿才坐稳。
“呀……”无情低叫,瞪着我:“你几天没吃东西了?”
“我?”我抬头望着她,陷入迷惘:“不知道诶……”
最近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昨天,前天,还是大前天……我真的没有感觉了。
“你!”无情轻叹,扶住我:“既然这么痛苦,何必折磨自己,折磨平南,折磨羽衣,折磨我?”
“嘿嘿。”我借助她的力量站起来:“不是故意的,真的不饿嘛。”
“算了。”无情认命地伸手按住我的肩:“你想吃什么?在这里等,我帮你去买。”
“德月楼的四喜丸子,老雅香的卤猪脚,福满园的红烧鸡……”我不假思索地报出一溜名字。
“嗟,这么刁的嘴,也不知谁惯出来的?”无情冷哧,飘然出了门。
我斜倚在床头,怔怔地看着窗户,忽地流下泪来。
那些,都是平南常带我去吃的菜式。
我以为我从没留意,原来,这点点滴滴早已深刻在我的记忆里,根本无需刻意记忆。
我以为我早有准备,所以根本不会痛。更以为,只需我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去听,不去想,不去看……这世上便再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到我。
殊不知,在尘埃落定的这一刻,那种深达骨髓的痛苦,才从灵魂的深处浮了出来,弥漫在空气中,躲不掉,逃不开,忘不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这么快就买好了?”我抬头,然后象被人点了穴道。
全世界所有的人里,我最不愿意被他看到我的忧伤和软弱,偏偏这样无助而脆弱的我,却要曝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聂祈寒披着一身的阳光,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他冰冷的目光在我周身绕了一圈,好看的眉毛阴鸷地锁了起来:“病了?”
“有事?”我不答,手在宽大的袖子底下紧握成拳。
不,不能冲动!可凤还在他的手里,我已负了平南,不能再白白送了可凤的命!
“你很好,师傅没有看错你。”他慢慢地朝我走过来。
“站住!”我冷声喝叱:“不要靠近我。”
“恨我?”他挑眉,笑得格外的妩媚。
“你配吗?”我冷然。
恨是一种很强烈的感情,为了他,不值得。
“很好。”他缓缓地走到我身前,掬起我一缕秀发在鼻间轻嗅:“不愧是我挑中的大徒弟,果然有勇有谋。不过,如果能识时务一点,就更好了。”
“走开。”我倔强地偏头,避开他的抚触:“你让我恶心。”
就象那条碧丝绦,拥有最美丽的外皮,却永远活在阴暗潮湿的角落,用最阴狠毒辣的心肠不知疲倦地算计着别人。
他,没有感情,没有心!
“恶心?”聂祈寒美眸微敛,眼中寒芒一闪,修长洁白如玉的手指已抚上了我的颈子,似乎随手一掐,便能结束我的生命。
我没有求饶,只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预期中的疼痛降临。
“呵呵……”他忽然收手,退开一步,望着我愉悦地微笑,用一种了然的目光望着我:“想激怒我,然后给你一个痛快?我偏不如你的意!”
我没有说话,望着他嫣然一笑。
“你笑什么?”他皱眉。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我反问。
“难道不是?”他唇边露出嘲讽:“你是我一手带大的,这世上有谁比我更了解你?”
“你确定我还是以前那个无敌?”我望着他,笑得更欢。
想跟我玩心理战术?谁怕谁?
他黑眸骤黯:“什么意思?”
我淡淡地微笑:“你不是说很了解我?那又何必问我?”
他狐疑地望着我:“错不了,我检查过,你没有易容,就是无敌,绝不可能是别人假冒,只是性格有些变化罢了。”
“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咯……”我笑得云淡风轻,眼中掠过一丝轻蔑。
“你究竟是谁?”他开始沉不住气,踏前一步,拽过我的手,把我拖到怀里按住,嘶地一声撕毁了我的衣裳,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裸背。冰冷的空气袭上来,身子止不住地颤,可我却依然在笑。
全看光又怎样?反正,我早不把他当人。
就当成洗澡时有只狗在旁边蹲着瞧好了。
“哈!你明明就是无敌!”聂祈寒长吁了一口气,放开我,得意地宣布。
这一刻,他冷酷的脸蛋上,漾着一丝罕见的天真,漂亮的眼珠亮得象星星,俊美得有若仙人。
若我对他全无了解,说不定会再次陷入他美丽的泥淖,为他痴迷,为他沦陷。
可惜,我对他的美色已完全免疫,不受任何影响。
他失态本来有些窘迫,见我视若无睹,不禁有些羞恼,恨恨地咳了一声,道:“这次的任务,你完成得很好,师傅很满意。所以,之前答应你的条件也都兑现给你。”
条件?我不记得他曾答应我任何条件?
他伸手,啪啪,轻拍了两掌。
从窗外跃了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进来,肩上扛着一只麻袋,利索在扔到地上,一声不吭地返身遁原路消失。
如果不是地上多出一只麻袋,我几乎以为我出现幻觉。
“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师傅绝不会亏待你,嗯?”聂祈寒微微一笑,色若春花,也不等我回答,双足轻点,若一缕累烟般消失在视线之外。
“可凤?”确定聂祈寒已走远,我强抑住心跳,跳下床,蹲到麻袋旁,试探着低唤一声。
袋中装的,可真如我所想,是失踪一月有余的可凤?
“唔唔……”麻袋里传出吱吱唔唔含糊而急切地低语。
“可凤!”我欢喜无限,扑过去,用力把将她连麻袋带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喜极而泣:“你终于回来了?”
“唔唔……”她又在低嚷。
低头,看着被捆成麻花状塞在袋中的可凤,我含着泪,无声地笑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从飞雪崖上下来?
十七走后那种刻入骨髓的思念,如附骨之蛆,深深地缠绕着我。
我以为我找到了她,以为我拥有了她,以为我还有大把的机会跟她相守一生。
哪知道,我却会犯下这么巨大的错误?
醉酒乱性,毁了羽衣的清白,也毁了我对十七的誓言!
极大的欢喜过后,发现一切全是一场虚空,一切皆是幻想时,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都变成了镜花水月。
看看这双曾令我骄傲无比的双手,它现在又能抓住什么?这世上,又还有什么是值得我抓住和留恋的?除了无奈地看着时光从指尖流淌,却无论如何也挽不回十七的笑靥!
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人生无常,天命难违。
我不知道,她在那个陌生的世界是否彷徨,是否委屈,是否恐惧,是否埋怨,是否憎恨着我?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不但要活下去,还必需要娶她的好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