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绚丽的剧目,本该是主角的两人此刻却坐在不同的车辇里,各自沉默不语。
喜儿还在兴奋的不断述说着当时的盛大场面,而绣兰此刻的心情却是全所未有的忐忑。
自从那一日王兄离开之后,容恒脸上只余下冷漠,即使是伪装的笑容也一同卸下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又或者,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王兄还好么?”
喜儿看公主不太高兴的样子,原以为是为没能亲自见到自己的送亲而难过,所以正竭尽所能的为公主描述,却没想到绣兰会突然这么问,傻了半天,“大王很好,公主不用担心的,公主……”喜儿有些忐忑,“公主不开心么?”
“没有。”绣兰掀起车帘看了看窗外,这是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地方,自己将要交托后半生的国家,从今以后,她将不再是北齐公主,而是西京王子妃了。
这是自己从小就知道的,父王似乎潜意识里就没有把这些女儿当做自己的孩子,甚至都没有赐给她们“舒”姓,想是觉得早晚有一日都会离开,嫁入不同的王亲贵胄家庭,换做不同的姓氏,所以,“舒”根本就是不需要的点缀。
“公主,明日就能到王城了,今晚请好好休息吧。”来传话的侍卫在门外说道,像是不愿多停留似的,说完就准备离去。
“等一下,”绣兰唤了一声,门外的人身体一僵,回过身来,“王子还好么?”
那人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支吾了一会,“王子很好,公主不必挂心。属下告辞了。”
还想问些什么,那人的身影却是一下子就消失了,绣兰有些失望,喜儿收拾完床铺走过来扶她上床。
“喜儿,你说,王子是不是不喜欢我?”绣兰急切的抓住她突然问道。
“怎么会呢?”喜儿有些奇怪的应道,“王子不顾危险都要带着公主私奔,怎么会不喜欢公主呢?公主这是……恩……“婚前恐惧症’吧?”
“婚前恐惧症?”
“喜儿是听小小说的,这丫头跟了芙蕖姑娘一阵子,尽说些怪东西,喜儿出城那天好紧张的,她就是这么取笑喜儿的。”想起以前的好姐妹,喜儿小声笑着说道。
“芙蕖……么?”
秀兰想起那一夜见到的芙蕖,好似是不经意的打扮,却一下子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是那样简单的着装,却反而突出了她本人的清丽脱俗,连绣兰都止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女人都是有些小气的生物,多喜欢比较,绣兰一下子觉得自己这个公主好像都有些比不上她了,可是那个男子,那个第一眼看就勾去了自己所有心神的异国男子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芙蕖一眼,而是直直的盯着自己,只看到自己手心冒汗,脸颊烧红了。
他来求见自己那一日,对于自己来说,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不真实,没有华丽的灯饰,没有悦耳的音乐,没有多余的其他人,只有他,和自己,两个人而已。
他只是朝自己微微一笑,秀兰就觉得自己像是没俘获了,听他说着那些异国的故事,她分外向往那样草原驰骋的生活,想要他耀眼的大笑,想要去见识一下他的生活,可是内心却又有些小小的忐忑和自卑。
终日生活在王城里的自己,在他看来应该是无趣而木讷的吧?
而他却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字一句的说,“绣兰,我想带你去西京看我们的都城,看我们辽阔的草原,你愿意吗?”
而自己只知道傻气的点头了,完全忘了女孩子该有的矜持。
听他吹着悠扬的乐曲,自己在一边笨拙的舞蹈,她有些紧张,一个脚步不稳要摔倒,却被他眼急手快的搂进怀里,树上的花瓣落了他一身,绣兰那一刻就想,如果此生能跟他一起过这样的每一日,那该是怎样的幸福啊。
“公主……”喜儿唤了几声之后绣兰才回过神来,冲她笑了笑,取下发簪躺了下去。
想起发簪,自己那一夜的服饰像是被人重新换过,绣兰见了只觉得陌生又熟悉,以为是容恒为了掩人耳目,替自己换上了西京的服饰,可自己近几日观察着,却觉得又不是这样。
想起容恒,绣兰的眼神又黯了几分,在黑暗里一遍一遍的想着,只想到有些心痛。
“王子,您早点休息吧,喝酒伤身啊。”身边的近侍看着容恒一坛接着一坛,喝酒像是在喝水一样,这样的日子从舒亚离开之后就从未间断过。
大家都心知肚明容恒被舒亚狠狠摆了一道,不禁不能带着心爱的女子离开,反而还要被迫迎娶绣兰公主,虽然是劝了,但大家也都明白他的苦闷。
可是想着明日就要回到王城了,万一让大王看到这样的容恒,对于他来说只会弊大于利,将军劝了好多回,容恒却只是沉默不语,气得将军长叹一口气就再也没出现过,想是已经失望了。
“王子,”容彬皱着眉突然一下子跪下来,容恒扫了他一眼,依然故我的喝着酒,容彬忍不住犯上抢过他手里的酒坛一把扔到地上,砸得粉碎,“求您别再喝了。”
“容彬,连你都不明白我吗?”容恒颓然的撑着胀痛的额头,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苦笑着,越笑越大声,笑得都流下泪来。
“王子……”容彬看着此刻的容恒,想起了同样闷闷不乐的绣兰,“您要去看看公主么?”
“不见!”容恒听到绣兰的名字只觉得一阵厌恶,如果不是她和舒亚联合着骗他,此刻自己怎么会处在这么被动的状况里,怎么会……
想起前几日打探到的消息,容恒不由的抓起桌边的酒坛猛的又喝了一大口,舒亚,你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我容恒发誓,日后一定加倍还你,我今日所尝的苦痛必定要你亲自一试!
既然要了芙蕖,就该对她好一些,为什么还要让她遭受那些不该遭受的,甚至连半个名分都不给,就这样赶回舒瑜王府,当了大王就可以这么为所欲为么?!
容彬说不出什么,只能默默的看着容恒痛苦,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不同于一年见不上几次面的父王,西京王是一个很和蔼的老人,他会牵着自己的手带着自己参观西京的王城,介绍西京的人情风土,怕自己寂寞还安排歌舞给自己看,可是绣兰觉得,自己还是不快乐,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不快乐很对不起眼前的悉心照顾的西京王。
“公主,快来看啊,王子派人送来的嫁衣多好看啊。”喜儿一见绣兰回来就急忙放下脚边堆得慢慢的礼物衣饰,绣兰看喜儿倒是很适应现在的生活,稍稍放宽了心。
喜儿从小跟着自己,自己也是把她当妹妹看,当初知道是她陪嫁都觉得有些对不住,背井离乡跟着自己,自己还总是想着自己的事情,现在看她挺开心的,也就放心了。
拿起穿上的那件大红喜衣,绣兰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没半点真实感,自己,也没有半点待嫁女儿心,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