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缓缓说道:“菡萏,这做错事了,可是要受到惩罚的。墨儿,此事你怎么看?”
“菡萏,你若缺钱,何不问我?你若要了,我是不会不给的。你可有苦衷?”楚墨低叹。
菡萏看着四周一干人风霜刀剑严相逼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楚墨又道:“此事若再不辩解,就以此下结论。菡萏,你可想清楚?”
“菡萏心里明白。”菡萏不敢抬起头看楚墨的眼。
楚墨还是无法将一个窃贼和菡萏联系在一起。
楚墨在心中叹口气,对着门外候着的小刘管家,冷声说:“依家规,将姨娘关到柴房,责罚劈柴一月。”
说完,复杂地看了菡萏一眼,沉闷地走了。
小楼管家是一心只听楚墨一言之人,这是服侍楚墨多年的老父亲自幼给他的规矩,作为管家,除了做好分内的事之外,就只能忠心这当家的主子。
因为只有当家的主子才代表楚家。
于是对着菡萏说道:“姨娘,对不住了,请跟我走吧。”
其实菡萏在听到责罚时,心中还掠过一阵惊喜,幸而只是劈柴,这在她看来根本不是难事,她和素云常干这个,虽然只是累了点,手上茧子多了点。
现在的菡萏成了府中上下嘲笑的目光。
正是此一时彼一时呀。
蔷薇紫榴等人总是故意地绕弯到柴房,看着菡萏在一摞有墙高的柴火前挥舞着斧头埋头苦干时,两人往往止不住地大笑。
“哎呀,这真是山不转水转呀,我的菡萏姐姐,你怎么变得这么可怜?”
紫榴口里吃着栗子,将果壳都扔在了柴房周围。
蔷薇笑道:“要真是把这些柴火都给劈完了,菡萏姐姐,你还有小命呀!这是谁给出的招呀,运来这么多的柴火!真是够黑的!”
二人边吃边扔,可是这菡萏就是不发一言。
也不看着她们。
直到这紫榴将嘴里的栗子壳儿都扔在了菡萏的头上,菡萏才从头上捡下壳儿,说道:“二位姐姐也都看到了。想说什么尽管说吧。不要憋在肚子里憋坏了。”
紫榴好笑地看着她:“你以为还有翻身的日子,你这个犯了家规的小妾,少爷还会再宠信你,别做梦了!”
蔷薇道:“还和她废话什么,打入冷宫的人一个,走吧走吧,别耽误了我们的正事。”
拉着紫榴,往寒烟馆给蒹葭小姐送银耳莲子汤去了。
顺便向蒹葭报告这几日菡萏的状况。
二人少不得要将菡萏的惨状添油加醋一番。
到了夜晚时分,朦胧的上玄月,照的柴房里一片模糊。
菡萏这几天又累又渴,胡乱喝了碗自己煮的水,吃了大厨房里小厮拿来的一个冷馒头,在湿冷的木板铺上躺下。
盖着的被子又臭又湿,不知是以前哪个受责罚的小厮留下的。
虽然肚子还是很饿,身上还是很冷,但她对自己说,睡吧睡吧,才有体力。
明天还有一大堆儿呢。
就在似睡非睡时,门外想起了敲门声,“菡萏姨娘,你睡了么?”
菡萏一向睡得警醒,下床打开门,见是小厨房里的郭二嫂。
“这么晚了,二嫂,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你,给你带来一碗热粥,还有一碟子腌菜,就是姨娘你之前种下的白菜,自姨娘关在这几日,也没人来过问,我就摘了几棵回去,用粗盐腌制了一下。姨娘,你赶紧喝吧。”
郭二嫂放下盛粥的瓦罐,取出腌菜。菡萏道了声:“谢过二嫂了。”
“我知道姨娘并没有做坏事,姨娘要是脸短,就不会辛苦地种菜刺绣。吃吧。这是我的心意。”
菡萏感激地看着她。
当下就大吃了起来,很香,郭二嫂待他吃完,收拾好,悄悄地走了。
睡在榻上的菡萏,听着柴房外吱呀吱呀的老鼠叫声,眼中流出了泪。
她没有注意,柴房外,一个男人深邃的眼睛,看她沉沉睡去之后,寂然地离开。
菡萏连连劈了十余天,这白蒹葭纳闷了,如此重的活计,一个成年小子也受不了,她倒要看看这个丫头,有什么养的能耐,不错,柴房里的柴火,是她私下贿赂厨房负责运输柴火的头儿赖四,要他将柴火足足加几倍。
她选择了一个好天气,穿上狐裘披风,和丫头红烟款款而来。
她看见菡萏在冷天里,因为劈柴热的红红的脸,穿着单衫马夹,麻利地手持刀斧,顺着纹理劈下。再看看柴房后面,劈好的柴火已经堆积如山。
她上前说道:“菡萏姐姐真是受委屈了,不就是一只戒指嘛,墨哥哥还当了真了?”
她心想,看来墨哥哥真是不心疼这小妾,据说,自菡萏责罚之日起,一天都没来瞧过,整日早出晚归的。不知忙的什么。
菡萏回头见是蒹葭,坐着说道:“本来,菡萏是要给表小姐行礼的,但是,请恕我有这么多的活计要干,忙不过来,就坐着说话了。”说完,自顾自地劈起来。
“听说,明天过后,天气转冷,会下大雨,这么多的柴火不知姐姐怎么劈的完?真是老天不长眼睛。”白蒹葭装着怜惜道。
她自打父母去世之后,虽家中仍有巨资,但是还是免不了受同族的人欺负,看惯了世态炎凉,幸而早年家父和王家有生意往来,这史夫人看她聪明伶俐,认了干女。
母亲去世之日,将她托付给了史夫人,搬到王府。
史夫人也待她如同亲女,这史夫人的庶出儿子王君实对她素来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又听说史夫人的娘家有一内侄,在孤蓬城首屈一指,况且小时也见过这楚墨,比这王君实可是英俊的多,于是,将这颗心又渐渐移到楚墨身上。
菡萏道:“那也是菡萏的命了。
只是柴房阴冷,免得小姐着了凉,岂不又是菡萏的罪过了?”
白蒹葭暗想,这是给你的教训,就你这村姑身份,还配的上做楚墨的姨娘?我是替他出口气。
菡萏已经知道这白蒹葭的用心了,可是现在的她还不想挑明,因为她根本没有争宠的心。
她叹口气道:“如果这样,能让表小姐放心的话,菡萏也就认了,只是有一句话,菡萏想说明。”白蒹葭倒是一愣:“请说。”
“清风有意难留我,明月无心自照人。不知表小姐是否明白?”
白蒹葭不料,这菡萏口里冒着一句文绉绉的话来,倒是一怔。
“菡萏妹妹原来很会说话嘛,只是我不知这清风是谁,明月又是谁?”
“菡萏自始自终都有自知之明。只希望小姐慧心知道。小姐和少爷是天作之合,小姐身份高贵,菡萏粗鄙,自知不配,也从无此妄念。请表小姐万万不要多疑,放菡萏一条生路。到了合适的时日,我自会向少爷要一封休书。”
白蒹葭见她坦然地把话挑明,不藏不躲。
于是也就卸下面具,冷冷地说:“你果真是这样想?对楚墨真的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菡萏坚决地点点头。
“好,希望你言行一致。你若真的守约,我也必不会再难为于你。”
她叫过红烟,二人往回走。
红烟低着头,没敢看着菡萏,自从诬陷了菡萏那日起,她就一直心绪不宁,但想着小姐以后的前程就是自己的前程,罪恶感就没了。
想到以后这菡萏要是翻了身,可不要找她秋后算账?
红烟道:“小姐,斩草要除根,如果这菡萏姨娘以后得了势,恐怕还是对小姐您不利呀。小姐要做长远打算呀。”
“死丫头,我如何不知,只是,把她逼得太紧,兔子急了也会跳墙的。咱们首当之急是不能让我墨哥哥怀疑,还有,楼管家那,你要帮我多跑得殷勤些。”白蒹葭嘱咐。
“知道了,我的小姐,我看这小楼管家对小姐您,也是奉承着紧呢!哪天不跑个来回,您就放心吧,妥当呢。”
主仆二人边说边笑着走了。
第二天果然是阴雨绵绵。
菡萏来不及将柴火搬回柴房,好些柴火都被雨湿了。
就在她急急地从柴堆上下来时,脚下一个柴火打滑,顿时头着地,人昏了过去。
首先发现的是来送饭的小厮,他看着昏在地上的菡萏,满府大叫一声:“姨娘晕过去了。”
这一叫,府中附近的都赶来了。
楚墨在府中,听到小厮们说菡萏晕过去的消息,立马飞奔至柴房。
他一把将菡萏抱起,一路送着到自己在墨玉楼的卧房。
白蒹葭远远地在凝烟馆已然瞧见了,这个菡萏,真不知什么路数,昨天还信誓旦旦地朝我发誓,不勾引墨哥哥的,这会子又装死。差点都将我骗过了。
不过,墨哥哥对她也不是不关心,居然从柴房一路抱到墨玉楼。
听丫鬟们说,楚墨将菡萏安置在自己的榻上,心下更是气结。
墨玉楼内。
“菡萏,菡萏。”他沉声叫着,摸摸菡萏的头,发烫的厉害。赶紧叫篆儿去请大夫。
归湮月嘴里仍有意识,模模糊糊地说:“我不叫菡萏,菡萏不是我的名字。”
她躺在榻上喃喃自语。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不一会子,城中最有经验的的大夫来了。
他搭着菡萏的脉搏,仔细确诊。
小厮在外边报:“少爷,从前的刘管家来了。”
楚墨道:“请他到墨玉楼下会客厅,我过会下去。”
这个刘几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莫不是为菡萏的事?否则哪能如此凑巧?
他倒是比他楚墨还关心她。从海陵城又来了?不是在家娶亲了吗?
这大夫看着菡萏穿着简陋,手上都是茧子。
悄悄问身边的丫头篆儿,“这是府中哪个丫鬟?”
“这是我们少爷的姨娘。”
大夫吁了口气。怎么看着不像?
篆儿看出他的疑惑:“如今我们姨娘在受责罚。地位连我们丫鬟也不如了。”
篆儿也不明白,从丫鬟爬到少爷的小妾也不容易,何必做这些不耻的事情。真是吃了大亏了。好歹,少爷还顾着她,真不知这菡萏哪世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