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下写了这封长长的书信。大有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之感。刘几道都不忍细读。子欲养而亲不待。
也许,这事自己做的有点过?刘几道倒不免深深自责。
于是刘几道决定,回避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包括那个没见过面的未婚妻。再说,他现在在楚墨这受了这撕心裂肺的伤害,只有自己的娘亲才能给予最温暖的怀抱。
以前,他在海陵,若是心情不好,大都去眠花宿柳,可是只有他知道,他从来只去喝喝酒解解闷,并不和那些俗艳的姑娘交往,更谈不上和那些姑娘做出风流之事来,听听曲儿歌儿,就算睡着了,也是出钱将姑娘打发出去,自己睡个清净觉。这点秉性,楚墨倒是知道的。
他告诉楚墨,自己即刻就要动身回去了。因为母亲的病重。
眼下古亭萧索,虫儿啾啾,落木萧萧,刘几道的心儿也自是寂寥失落。
“菡萏,我还是喜欢叫你菡萏,因为这是我取的名字。你能为我弹个琴,吹个箫吗,我其实知道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归湮月笑道:“如今我也没现带在身上,再说这琴声箫音一想,会立马传遍这楚府,关于我的传闻又会多了,我从来只想找个风平浪静的地方,没想到,在这楚府依然不能够。树欲静而风不止呀。”
“我明天就要走了。那就为我做个诗吧。以后,也是一个念想……只是朋友之间。”
归湮月忽然很感动,这样一个内心纯洁的男人她是第一次遇到过。
这是一个真正在平等的基础上和她的交流,无关世俗,无关风月。
于是她看着四周,缓缓思索,吟道:“亭中相送罢,日暮掩梨门。明年香芷兰,悠悠复又春。刘公子,秋草一年一绿,轮回永远。”
说完,她摘起一株角落里的绿芷草,继而深情地说道:“眼下的这颗未必是最好的。”
刘几道岂会不知归湮月的心意。
定定说道:“菡萏,我就借用王昌龄的诗句还送吧,孤蓬城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菡萏,我总是你的朋友。”
不过,在临走前,他还是对着归湮月说:“我和楚墨交谈过,若是日后他对你不好,我就可以把你带走。”
归湮月心中也颇感动,只是,我是你们的礼物么!
说完,他没有归湮月一个回话的机会,就自顾自地闷声走了。
而在凉亭的一隅,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恰巧经过这,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归湮月慢慢往墨玉楼方向走。
不知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当然,她拒绝了刘几道,是因为她并非处子之身。但是,她知道,被楚墨纳为姬妾,和感情没有任何关系。
刘几道走了。
归湮月再三恳求楚墨万万不要操办纳妾之事,保全了名节就好了,她也坚持还是自己居住到原来在书房花园后的卧房。待遇也坚持和下人一样。
她知道楚墨忠实礼教,该做了他已经做了,虽然她内心更渴望自由。
她内心不愿意被人注视,所以,该怎样还是怎样。可是,面对着称呼的改变,归湮月总是不适应。
变成姨娘了,不管怎样,这几日楚墨坚持帮她置办了几件新衣,也派下人采买了几件首饰给她。
她不收,楚墨说,这是该有的礼节,别叫外人看着楚家苛待了一个小妾。她只得收下。
可她素性不喜装扮,既然买来了,喜欢的就多看两眼,可全部还是被她和衣服一样放进了箱底。
她知道她从一个丫头变成少爷的姨娘,府中的一些下人早生了嫉妒之心。
特别是一些年纪轻些的容貌俏丽的丫鬟们。
她处在风口浪尖,以前的那些他们口中的优点,如今变成了种种缺点。
过几日便是她的圆房之日。
这楚墨原来和她想的一样,她本以为既然保全了名节,那么之后再不会行周公之礼了,可是,至宣告纳妾之日起,楚墨晚间常来找她,将他带到书房内。
他本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既然已经木已成舟,而且是个妾室,丝毫影响不了他正室的地位。
眼看冬天将至,有个暖床的用具有何不可?
所以他常常叫归湮月侍寝。
他知道她看似单薄的身子其实滑嫩丰满,他喜欢看她在他身下羞怯的模样。
喜欢看她在无助时被迫搂着自己的娇俏样。他把这些都解释成一个正当年龄男人的本能。
每天晚上,她都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不几日便是纳妾的时日。楚墨想想,还是将此事告诉了姨母史夫人。姨母决定亲自来,虽然是纳妾,可这是已经二十有六的姨侄第一次纳妾,她还是想慎重一点。
另外,她也有疑惑,是哪个姑娘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自己本已经打算独身的姨侄改变初衷?
此外,她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自己的一个干女儿,姓白叫做蒹葭。
长的是美貌秀丽,性情也是温柔和顺。从小儿就对楚墨有些意思,如今她父母均已过世,她就将干女儿接到自己身边抚养,如今也已经十七岁。
趁着这楚墨想通了纳妾之时,也将自家的干女儿留在楚家长住,两人培养出感情来了,她就做个现成的月老。
楚墨也决定不另外布置屋子。
他觉着书房附近就挺好。
本来他想着还是采买些家具被褥之类的,但是在归湮月的再三请求不必的情况下,打消了念头。
她说自己已经是全城的谈资了,一个乌鸦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丫头,有的人等着看她日后被休的好戏,有的人认为这只是单身多年的楚少爷,一时把持不住,弄出的风流韵事,时间一长,就会将她玩腻的,所谓始乱终弃嘛。有的人见过归湮月的,都是真心赞叹她的风姿,希望这样绝色的美女能有个好的归宿。反正,此时的孤蓬城大街上,七嘴八舌议论的都有。
楚墨明白菡萏的心里所想,顺从了她的意思。
到了纳妾的那日,府内并没有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就像平常一样,只不过给所有下人们发了喜钱。
这是楚墨主张的。
楚墨私下问过菡萏,她原来的姓名,归湮月只说自己姓桂。
从此,下人们都改口叫归湮月菡萏姨娘或是桂姨娘。
那一日,楚墨的姨母,携着一个十七八岁秀丽妩媚的姑娘进了府。
蒹葭已经知道楚墨哥哥在家中纳了妾,自小儿起,干妈就有心撮合他们二人,可是楚墨总好像不为所动一样。总是以那件事来作为借口。
史夫人想着,现在这孩子,如今已经纳了妾,眼下他的父母都已过世,他的亲事,作为他唯一的亲人,怎么能不好好管管?
这一日,楚墨闷在书房,他接到了一封书信,信中得知他自己要找的人,可能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既然不在人世,那我就空着这位置吧。
也算是不负父母的心了。
自从纳妾之后,这书房里的下人活计,楚墨坚持菡萏不必做,还是那句话,府里看着不像,有违大家子礼节。
楚墨自刘几道走之后,原来老管家的儿子就升了新总管,书房里的活计新买了个叫篆儿的丫头干着。
接到小厮来报,说是他姨母来了。
这位姨母史夫人,虽然能干,但是一直没有生育。
早先王老爷的姨娘生了个庶子,得了不治之症去世,史夫人便抱来亲自抚养。
如今这孩子在嫡母的教养下,已然能打理事务,所以,史夫人将织造等繁琐事宜,留给儿子处理。自己则说,要和干女儿去孤蓬城侄儿楚墨那盘桓些日子。
他对身边的人道:“随我到府门前迎接。”
史夫人虽然是江南巨富,但是也不喜奢侈,门外就是两辆一般仕宦人家出门用的马车。
几名马夫和跟着史夫人和蒹葭的两个丫头。
马夫们跟着楚府中的下人,将马牵去马槽,马夫们也自去用食。楚墨看着虽已经五十,但仍雍容华贵的姨母,沉声说:“侄儿给姨母问好。”
史夫人在丫头碧罗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跟着,蒹葭和丫头红烟也下了车。
“墨哥哥好。”蒹葭掩着兴奋,也向他问了安。
今天蒹葭穿的是一件素色的襦裙,头发之简单的用绯色带子打了个发髻,简单又好看,她知道墨哥哥喜欢朴素干净的装扮。
楚墨也朝她点点头。“霜儿妹妹好。”楚墨还是唤她的小名。
楚墨知道姨母的用心,几年前就知道。
可是都被他以别的理由搪塞过去。
“你那新纳的妾呢?”史夫人拉着楚墨的手,问道。
“一个小妾,没有迎接亲眷的资格。”楚墨简单道。
“嗯。”史夫人赞许道:“是这个理,只是,侄儿,你也该考虑有个正妻在身边帮你打理了。”
说着,看着身边闭月羞花的蒹葭。
蒹葭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楚墨。
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心中听到楚墨新纳了妾,微微有些不爽快。
“侄儿未过门的正妻已经去世。所以侄儿今生不打算娶妻。”楚墨坦白相告。
姨母自楚墨十岁之后才见面,对之前的事儿也不太清楚,说道:“我知道你说过自小有过婚约,莫不成这未婚妻早早过世了?”
楚墨道:“正是天意弄人。所以我这正妻的位置会留于她。”
史夫人劝道:“你这样长情,倒是不多见。可是这偌大的宅院,你一个大男人管这管那的,看着也不像。没了正室,可以续弦,还可以娶个当家的二夫人。一样是这楚家风光的女主人。”
楚墨沉吟不语。
“我这次来,就是想瞧瞧你新纳的妾,什么模样?我想,就算是纳个妾,你也花了不少时间说服自己吧。”史夫人知道自己的侄儿不是好色之人。想来有他的苦衷。
“墨哥哥,我也想瞧瞧你那个小妾。她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蒹葭心里泛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