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姜林点点头，“怎么了？有问题？”
“啧啧。和电视里那些住持啊方丈们的住处一点也不一样，这也有点太寒酸了。”
“电视剧里的禅房比五星级宾馆还漂亮，住在里面的能是好和尚才怪。”姜林指了指万山鹏手中的本子，“说正事。”
老万“哦”了一声：“是这样，我和家宝在了解情况的时候，一个叫妙峰的师傅讲了件事情。”
姜林拦下老万的话头：“妙峰？是不是那个报案的？”
“对，就是他。庙里的人都叫他首座，就是庙里的管事的，和觉明平日的联系最多，我们就先从他问起。据他回忆，今年3月3日凌晨4点左右，寺院的弥勒殿突然发出火光，查看后发现并没有失火，发光的是毗卢殿佛像上一块奇怪的竹简。大智就报告了省文物局。省文物局来人看了后说竹简是假的，还说毗卢殿屋顶半夜放光是公路上汽车的大灯反光造成。大智住持不服，和省里来的人吵了起来。后来大智想办法从天津请了一个专家，说是这几天就到。”
姜林听完万山鹏的汇报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联想到妙峰曾告诉他假月亮里跳出个妖怪的事。围绕着潜龙寺和大智法师接连发生的古怪事情，一律斥为封建迷信而不予采信解决不了问题。在他当刑警八年的时间里，凶手装神弄鬼混淆视听的案子也不少见，最后还是落在活人身上。
沉思了片刻，他对老万说道：“这的确是个重要的情况。先把妙峰列为嫌疑人，详细调查他的背景，看看最近他还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另外你马上和省文物局联系一下，核实妙峰讲的情况。对了，问问天津的专家是哪个单位的，什么时来华县。”
万山鹏离去后，姜林检查了三屉桌全部抽屉，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随后他逐一检查了禅房内全部家具物品和每个角落，仍然一无所获。
姜林有些失望。他相信任何人都有不愿意与别分享的秘密，即便是出家人也是如此。找到这些秘密也许就能揭开觉明法师离奇死亡的真相。潜龙寺几度兴废，现在就和新建的寺庙差不多，没什么值得犯罪分子杀人越货的宝贝，大智法师死后寺院也没发现丢失任何财物，可以断定此案不是简单的谋财害命。觉明法师为什么被害、被谁所害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而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能够替他传递消息、指明凶手的直接途径，就是这些秘密了。
姜林的手机“叮铃铃”响了起来，法医科的刘医生在电话里告诉他马上过去签字。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任何一个角落后，他匆匆离开了禅房。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放晴了，金灿灿的阳光撒满潜龙寺的后院，屋檐下垂挂着串串晶莹剔透的雨珠，“叮叮”响着滴落在青石台阶上小小的水洼里，潮湿新鲜的微风吹来布谷鸟高亢的鸣叫声。头顶的乌云远远地退到天边，被雨水漂洗的天空蓝的让人心软，一只红隼掠过石梁上的树梢，毗卢殿的铜铸宝顶在阳光的照耀下烁烁生辉。
姜林把物证袋交给了刘医生，在尸体交接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交代他告诉齐科长尽快拿出尸检结果来。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尸体检验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姜林提醒道：“最重要的，是确定死者的身份，现在还不能断定死者就是觉明。”
“为什么？老万说死者身上的衣物和随身物品都是他自己的。难道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刘医生不解的问道。
“尸体变形得太严重，和照片对不上号。不过一个法师倒是指认了。不管怎么说，先确定身份吧。”
刘医生把姜林的要求详细记录在本子上，招呼着几个年轻警察抬着黑色尸袋走了。
姜林围着回廊转了一圈，木质廊板下的万丈深渊望下去让他一阵阵眼晕。极目远眺，西岳华山笼罩在阴霾的烟云之中，渭河平原的景色也显得分外模糊。
当姜林再次进入毗卢殿内时，与晚上看到的情景已是截然不同。殿中安放着一尊3米多高的石雕彩绘古佛像，毗卢遮那佛（毗卢遮那佛，梵音名号Maha vairocana，汉译：大日如来，是佛教密宗至高无上的本尊，是密宗最高阶层的佛，为佛教密宗所尊奉最高神明。）端坐莲花宝座之上，垂目结印、宝相庄严。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殿内，毗卢遮那佛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光环。
他忽然想起妻子曾经说过他是属羊的，毗卢殿供奉的毗卢遮那佛是属羊人的本命佛，有时间一定要去拜拜。姜林心里又咯噔了一下，自己对于妻子的话一直不以为然，要不是办案他根本没有时间跑到这里看佛。
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冥冥之中好像一切都在安排之中，其结果往往叫人大吃一惊。姜林望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偷看，犹豫了一下后迅速趴在毗卢遮那佛像前的七彩棉布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姜林感到脸上有些发热，好像第一次和女友约会时那样紧张、兴奋。这种感觉已经多年不曾在他身上出现了。
就在他起身离开蒲团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突然看见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巨石雕刻的毗卢遮那佛像莲花宝座和石头开凿而成的地面之间，竟然露出一角无名指大小的灰色布条。
姜林眼睛一亮，连忙趴在宝座前脸贴着石头地面仔细观察，布条像是某种衣物上的带子，露在宝座外面的部分宽约2公分、长约3、4公分，他轻轻拉住布条扯了几下没有扯动，再加大力量拽了一下，布带子依然没有被拉出来。宝座底部与地面之间只有一道窄窄的缝隙，警用匕首的刀尖插入2、3公分后就再也插不进去了。
对这种情况的出现，姜林感到非常不可思议。据潜龙寺简介称，这尊石雕彩绘毗卢遮那佛像是清雍正八年（1729年），补葺殿宇、复建毗卢殿时请高手雕琢而成，高8尺6寸重3吨有余，为寺中现存年代最久远、最完整的石雕造像。暴露在佛像外的灰色布条看上去比较新，不可能是当年搬运石像留下的遗物，也不可能是近期某位僧人把它塞进了石像下面，那样的话，完全可以被拽出来。
他想到，唯一能够讲得通的，就是最近有人搬动石像时不小心把它压在了宝座下面。搬动如此重的石像不仅需要专业人员和起重设备，也会在附近地面留下较深的划痕。根据他的观察，殿内地面却没有这样的痕迹。难道说石像凭空升起后又落回原地不成？
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姜平的脑海里，姜林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件案子可就有意思了。
为了慎重起见，姜林先给老万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问问和尚们，寺院近来可曾请人搬动过这具佛像。老万很快回了电话，僧人们都说没有此事。
姜林决定试一试。他关上殿门和所有窗户，点着一根香烟抽了几口，把它放在宝座与石头地板之间的缝隙旁，一缕淡淡的青烟倾斜着钻进狭窄的缝隙里，仿佛被一张大嘴吸进去一样。
烟雾流动的方向证实了姜平的猜测，毗卢遮那佛像下面藏着一个山洞。
要进入山洞，一般有两条途径，一是佛像身上有暗门，通过暗门钻进佛像的肚子进入石洞。毗卢遮那佛石雕像是一大块完整的石头雕琢而成，没有开暗门的可能，因此只有移动佛像这一条路行得通。
看来应该是利用一个机械装置，才能移开压在地洞口上的石像，开启这个装置的机关，可能是石像身上某个可以活动的部位，也可能是毗卢殿内某件物品和摆设。否则的话，就只有毁掉佛像找到洞口这招了。真这样做了，估计县里、省里方方面面的头头脑脑们能把姜平给活活生吃了。姜林想象着各位领导们指着他破口大骂、众僧人呼天喊地的场景，苦笑着咧咧嘴。
姜林毕恭毕敬的站在毗卢遮那佛像前，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口中喃喃道：“为了抓住杀害佛门弟子的凶手，惩恶扬善、伸张正义，在下得罪了。如有冒犯还请佛祖原谅。”说完便纵身窜上石像，上上下下、前后左右、一寸一寸的检查了一通，可是没有发现一处可以活动的地方。他有跳到地上，围着石像转了3、4圈，然后检查了香炉、蒲团和全部门窗，仍然一无所获。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除了房梁没有上去，姜林把殿内所有的陈设、物品统统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他抹去额头的汗水一屁股坐在地上，万分沮丧的想到，也许石像底下根本就没有山洞，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有些大惊小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