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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再旦(3)

宫泽宏怀着这样的复杂心情,每天都会在打开电脑后,从文件中调出编号CS049竹简的原始照片,默默地看上几分钟。今天编号CS049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迅速的出现在图片浏览器中,宫泽宏并未觉得有什么不正常,这种打不开图片的事情以前也曾出现过。

尝试了几次之后,照片如期出现在屏幕上。第一眼看到照片,宫泽宏吃惊的几乎喊出声来,照片中原本深褐色的竹简,被一种颜色淡黄、纹理细腻的古老纸张所代替,纸上用毛笔的黑色线条勾勒出一头石田弘从未见过的怪兽,像一头蹲在地上的巨犬,目光如炬、鬣毛迎风。

宫泽宏反复检查了十几次电脑文件,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所有的竹简原始照片都正常储存在电脑的硬盘中,唯独缺少编号CS049竹简照片,只要点击这张照片的位置,画在纸上的怪兽就立刻跳出来鬼魂般嘲笑着他,石田弘开始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按照第八室的安排,“宫泽小组”的研究场所一共有两处,一处设在京都大学的地下资料库,一处就是宫泽宏位于上京区的祖屋。这处房产是宫泽家祖上留下来的和式院落,也是祖父宫泽声久的研究室。宫泽祖屋地处偏远的半山区,交通不太方便,因此周围的民宅很少。战后经过多次改造后,房屋美观而不失坚固,生活设施非常完善,院子里安装了多部隐秘的监视器,还有专业素养颇高的第八室特工24小时暗中守卫,安全绝对不会出现问题。虽然初时宫泽宏感到行动受到一定限制,好在他和夫人惠子至今没有子嗣,加上第八室对两人的照顾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十几年下来也就渐渐适应了。

宫泽宏排除了有人潜入工作室破坏或修改了电脑文件的可能。在如此严密的保护下,潜入的人不被发觉近乎不可能。何况就算是进到宫泽宏的办公室,也无法打开他的电脑。宫泽宏工作使用的电脑是第八室配发的,电脑桌也是第八室请专家设计加工的,不用时整台电脑降可以到桌面下的丘博(CHUBB)保险柜里,需要密码才能打开升出桌面使用。并且出于安全的考虑这台专用电脑没有连接internet,电脑中病毒之类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反复权衡了利弊之后,宫泽宏决定在自己没有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暂时不告诉第八室主任江川三郎,免得兴师动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以电脑出了点小问题为由,请来第八室指定的电脑专家进行全面检修。待电脑专家离去后,宫泽宏立即再次查看编号CS049竹简的照片,结果令他更加哭笑不得。经过专家4个多小时的维修,照片中的那头面目狰狞的怪兽图像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因为换上了富士通30英寸液晶显示器变得更加清晰。

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如此奇怪的事情,宫泽宏一时不知道该真么办才好。他检索了所有能够找的中国古代绘画资料,最后发现这头怪兽和中国古代传说中“犼”(俗称为望天吼,朝天吼。传说是龙王的儿子,有守望习惯。观音菩萨的坐骑即为“朝天吼”。)的形象比较近似。

宫泽宏不敢确定它就是传说中的“犼”,虽然他在汉学方面家道渊源、颇有心得,对中国的古典绘画却是一知半解,分析鉴定从未见过的怪兽实在是力不从心。他望着屏幕上对“犼”这种动物的各种解释,天马行空般的胡思乱想着。

一个令人恐惧的念头猛然间冒了出来,雾一样飘进宫泽宏混乱的大脑,眨眼间变得非常清晰,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不会的。即便是犼,这样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发生。”宫泽宏在心里辩解道。

另一个声音却提醒他:“万一呢?”

“万一。什么事情都有个万一……”

宫泽宏被自己的念头吓坏了。他匆忙穿好外衣,让秘书通知小组其他研究员专题研讨会改在后天上午举行,自己驾车直奔地下资料库。

京都大学地下资料库,被日本科技界戏称为“上帝的储物间”。它深藏在地下150米深处一个巨大的橄榄玄武岩洞穴中。洞穴发现于上世纪30年代中期,是一家生产橄榄玄武岩装饰板材公司的矿井,上窄下宽,底部大小相当于13、4个足球场。随着生产规模的扩大越挖越深,成本也越来越高,最终被放弃。

二战前,日本陆军部投入巨资将其改造成战时第二指挥中心,战后再次废弃。1966年日本政府委托京都大学接收,在其后40年的时间里投入近百亿美金大规模改造,逐步将其建成科技含量极高的世界最大的地下岩洞资料库之一。“上帝的储物间”远离地震、火山活动频繁的区域,永远恒温恒湿,可以抵抗住10倍于在广岛爆炸的原子弹的轰击。

1800名工作人员在不见太阳的地下资料库日夜工作着,整个地下资料库俨然是一座地下城市,每天24小时专属警员值班,完善的水处理、供电、消防系统和独立的地下运输系统。为了保证工作人员的生活,地下资料库不仅建有生活设施完备的宿舍,还建有3个不同风味的餐厅,1个休闲运动中心,以及医院、超市、图书馆和电影院。

这座十几万平米的地下建筑里,最重要的就是90间用特大块非晶态合金玻璃分割的1000平米资料储藏室。储藏室常年保持零下20摄氏度恒温,相对湿度为35%。在这种条件下,图片、图书质量的退化速度变为原来的五百分之一。这些独立的资料储藏室保存着世界上最丰富的人类学资料。包括许多国家不同时期的文物、古书籍、图片和各类档案,还有许多不知为何物的奇怪物品,其中不乏数量惊人的中国文物。

宫泽宏乘高速电梯下降到登记大厅。偏低的室温让他被汗水浸湿的白色短袖衬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凉潮湿很不舒服。

通过了虹膜识别系统的检查验证后,宫泽宏乘小型轻轨车来到他熟悉的“IIX15-7”储藏室专用阅览室。他坐在沙发上等待着,一边喝着星野村的玉露,一边忐忑不安的抖动双脚。女管理员加代子带着隔离手套托着存放秦简的恒温保险箱,轻轻放在阅读台上,打开密码锁后离开阅览室。

保险箱存放着编号CS047至编号CS050等4片竹简,深褐色的竹简约35厘米、宽约2.3厘米,数千年后似乎依然散发着杀青时的特殊香味。宫泽宏看见保险箱里的竹简没有变成一张画,松了一口气。他按捺着急切的心情小心翼翼取出编号CS049的竹简,一瞥之下如同遭到雷击般的跳了起来,倒退着跌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扭在一起,心脏在胸腔里气锤般疯狂的跳动。

木条般的竹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当”的一声碰到坚硬的桌角,旋转着跌落到厚厚的地毯上,像一具小小的木乃伊静静倒卧在夕阳下的沙海。

宫泽宏呆呆的盯着竹简,陷入半疯狂的状态之中,他感到自己的世界正在崩溃、塌陷。天照大神在七十年后和石田家族开了一个可怕的玩笑编号CS049的竹简竟然变成了一块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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